他是低位神,但看他那上躥下跳的積極性,來去自如,還有強硬的後台保著,晝神也對他寬容幾分。


    黑衣南明的破壞力,也許比眼前這位沒自由的上位神還大。


    再就是,站在他身後的,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囚禁晝神的存在,那位,又將具有怎樣的威能?


    ……


    以上種種,是任務者不該接觸的層次。


    她見識到了,還想躋身進去。


    “它不代表資格,不過,對現在的你還算有用。”晝神說。


    蘭疏影無奈:“我本來想留著,打完那場架就不敢要了。您瞧,鬱朵兒捏著那一半神格過了百多年,還是沒得到認可,這樣,一到出事的時候它尥蹶子,那還怎麽玩兒?”


    “她是她,你是你,說不定你能降服呢。”


    晝神語氣很柔和。


    她的直覺說,他在試探她的反應。


    是想看她知道多少?


    還是測試她的進取心?


    晝神幫了她好幾次,要說他沒有拉攏的意思,她不信。


    問題是,她身上到底有什麽價值,值得他拉攏?


    假設她誠心投入他陣營,是福是禍?


    蘭疏影愈發謹慎。


    先前她給晝神的答案,關於“用不好”,已經解釋過了。


    接下來就說說為什麽風格不合:


    “神格……應該各有各的特性吧?就我觀察的結果,南明那半塊擅長守護和治愈,相反就是進攻和汙染。鬱朵兒,我還算了解,她不算計別人就是好的了,所以跟鎧甲不合很正常,至於我……”


    她和黑衣南明,確實是不合啊。


    那種先勾出對手的邪念,與之合流,再聯手把對手逐步腐蝕的風格……她不喜歡。


    紅蓮業火,以及還沒完全開啟的食惡,都在向它表達反感。


    尤其是食惡,仿佛很想把它吃了,奈何能力不夠。


    適當挑剔一些,有時候並不是壞事,就像她麵前擺著一雙不合腳的高跟鞋,它美到讓所有人羨慕,她穿上,磨得鮮血淋漓,還走不遠。


    神格也一樣。


    為了一個殘缺的神格,要放棄她本身最熟悉的業火,還有期待已久的食惡?她不太樂意。


    “我可能,不太想用汙染的方式去戰鬥吧。”蘭疏影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我喜歡直來直去,一把火燒幹淨了,清爽。”


    晝神盯著她看了一會。


    獨眼裏,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實在捉摸不透。


    她後背發冷。


    仿佛踩上一張巨網,即將跌進陷阱。


    沒道理可言的直覺在勸她,遠離這個家夥!


    “喔……”晝神沉吟道,“我懂了,你是嫌他髒。”


    “???”


    “其實我也是。”他很理解地補了一句。


    “……”蘭疏影。


    “……”(遠處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的黑衣南明)


    世界上存在著一些有趣的定律。


    比如說,我討厭他,你也討厭他,那麽我們就有機會做好朋友。


    如果,晝神像上次她來訪時一樣溫和可親,正常說話,她……


    還是不想跟他做朋友。


    大人物的世界,她暫時還搞不懂。


    貿然撞進去,要當心粉身碎骨。


    “前輩究竟需要我做什麽?”


    晝神不答,指指上麵:“這天,好看嗎?”


    “……嗯。”


    “太陽的顏色和溫度也剛剛好。”


    “嗯。”


    “可是,天快塌了。”


    他說得很認真。


    蘭疏影有一種作為記者在采訪精神病人的感覺。不好接話,也聽不明白對方究竟想表達什麽。


    晝神話音還沒完全落下,周圍一下子暗了!


    最先變化的是這天。


    像舞台上方的布景突然被暴力破壞,一道碩大的裂口把天幕撕成兩半,外麵才是她熟悉的場景!


    夜空,陰月,壓迫感十足的黑暗與幽冷……


    這裏的所有人,像是活在大地另一麵的怪物!


    幕布一寸寸下壓,她幾乎能聽見它與庭院屏障擠壓摩擦出的異響,更令她震驚的是,晝神,他站起來了!


    這很奇怪嗎?有腿的,能動的,都能站。


    可,他給她的印象就是沒有腿啊!


    長袍底下是什麽?


    蘭疏影感覺頭在一陣陣發昏,暈眩想嘔。


    繼而意識到,這與她無關,是大地在顫動。


    哢嚓!第一聲!


    接二連三的碎裂,讓人聯想到灶台邊上忙活的主婦,一個接一個地往鍋裏打雞蛋。


    碎的不是蛋殼…


    是庭院外麵最後的保護傘!


    是她腳邊的石板地麵!


    對麵的晝神張開了手臂,他癲狂大笑。


    溫文爾雅的表麵一瞬間被他親手撕開了。


    此刻他就是地獄深處釋放出來的魔鬼!


    千溝萬壑,最終湧出滾燙的岩漿,四麵八方都是蛛網似的深溝,她無處挪步,也動彈不得,隻能眼看著岩漿漫上腳麵!!!


    珈藍在不遠處看著她,一臉茫然。


    仿佛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露出這樣驚訝的表情?


    “……”


    蘭疏影在越發刺耳的笑聲裏合上眼睛。


    心緒漸漸平定。


    碎裂聲停了,笑聲小了,向上延伸的熱度消退了……


    她睜開眼,平靜如舊。


    金色陽光灑在她雙肩上,很溫暖。


    碧空如洗,很漂亮。


    晝神還是跪坐在那個從來沒變過的位置,兩隻手從披風底下鑽出來,攏著一杯茶——沒有象征著高溫的白霧,它暖不了這雙手。


    方才的猙獰,原來是欺騙她五感的假象。


    在她開口之前,他平靜地說:“這不是幻境,是十萬年前,諸神隕落的前奏。”


    蘭疏影:“……”


    滿腔惱火根本沒有傾泄的機會。


    她坐了回去。


    抓過來一杯茶。


    “您繼續。”


    聽晝神講講他的“想當年”,再來欣賞他如今的淒慘,或許,能讓她心情好一些。


    “你不生氣了嗎?”


    “我怎麽敢。”


    淡淡地懟了他一句,蘭疏影想著反正走不了,索性就耐心一點,看看他到底想玩個什麽套路。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是這麽個理。


    能挑的時候盡量挑一條讓自個兒順心的路,等到不能挑的時候,大人物玩心機,小人物玩命,僅此而已。


    “當真不記得啦……如果是當年,我這般戲耍,您可不會有這樣好的脾氣。”


    這一聲字正腔圓的“您”…


    一瞬間,讓她不寒而栗。


    妙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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