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宜臻以為女人接下來會給她解釋。


    她剛才沒想通的主要就是這點,就算是她不夠小心,被暗處的那個人又一次陷害成功,可是為什麽月萍這次沒給她頂罪呢?


    就是因為在夢裏看見過月萍的忠義,所以,重來一遍,她才會對月萍那般信任,對方卻辜負了她!


    然而,她期待地盯著女人的紅唇時,女人卻忽然皺起眉,從藤床上瞬間消失不見了,同時消失的還有那隻古怪的小貓。


    郭宜臻一愣,下意識撲過去,雙手在空蕩蕩的藤床上摸索一陣。


    哎,人呢?


    她蹲坐在沒有時間流動的靜謐識海裏,一臉茫然。


    ……


    杏色銀紋的被麵上潑開一片褐色花朵,很快滲透下去,帶著一股藥湯特有的濃厚酸臭味。


    蘭疏影麵無表情,擒著那隻端著藥碗的手腕。


    藥的溫度很高,因為藥碗的傾斜,湯汁順著周況的手滑進袖管,燙得他齜牙咧嘴——可想而知,要是這藥直接喂到昏迷的“郭宜臻”嘴裏,八成要燙出幾個血泡。


    身體被蘭疏影接管著,遲遲沒有醒過來,蝴蝶翅膀在不應當的時間節點扇動了一下,命運線已經發生偏移,自然沒有那包用來討好郭宜臻的紅霞酥,也沒有周況來認錯的事件。


    她遇到的隻是一碗不懷好意的藥,如果醒得稍晚一點,就灌到嘴裏了。


    “這是什麽藥?”蘭疏影冷聲問道。


    別說郭宜臻的底子不怎麽好,就算是個健康的人,在雪地裏泡上大半個小時,感冒發燒也是必然的。


    這具身體正處於病中,手腳多少虛軟乏力。


    但因為蘭疏影對人體構造十分了解,她這一下正好讓周況難以發力,一時半會抽不回手,隻能任那滾燙藥汁浸透了幾層衣裳,濕衣再貼上皮膚,更是灼痛難忍。


    周況額上冒汗,竭力按下心虛,裝作驚喜的樣子:“娘子,你可算是醒了!”


    “來,為夫給你端了藥過來,是城南的紀老板開的方子,你喝下去病就好了,我喂你。”


    他說話的時候滿眼真誠,而且很善於利用自己的長處。


    打個比方,大多數明星都能在鏡頭前麵很好地表現自己,但隻有極少數能永遠展露出最好的一麵,那是一種天生的鏡頭感。


    在蘭疏影的印象裏,上一個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是現代位麵宿主孔陌儀的女兒,孔真真。她曾經促狹心起,想給那個小姑娘拍幾張黑曆史,可是一直沒有成功。


    如果是郭宜臻在這裏,一定頂不住周況發射的魅力光波,最後周況說什麽她都能迷迷糊糊地應下。


    可是蘭疏影是什麽人,他這點小伎倆,也隻能騙騙不懂事的小姑娘罷了。


    “不必了,這碗藥灑了許多,喝下去見效也不大,”蘭疏影鬆開周況的手腕,手指在被麵上蹭了幾下才瞥向門口,淡淡道:“讓香嫂子再去端一碗新的過來吧,我等著。”


    她觀看郭宜臻作死的時候還看了本該有的命運,現在說的這個香嫂子,是如今周府的管家。


    當時她剛進來,小丫鬟覺得讓郭宜臻躺在雪地裏十分不妥,月萍拿不定主意,後麵就出現了一個風風火火的女人,那就是香嫂子。


    香嫂子在關係上是周家親戚,職務上是周母的心腹。


    因為老人家想捏住管家權,真正管起事來又精力不濟,最後挑個可信的人進來代管,香嫂子做事多是聽從周母的意思。


    聽了這話,周況還沒感覺出什麽,倒是門口的香嫂子有些詫異:平時這位深知自己是老夫人的人,不敢明著使喚她,今兒這是……病糊塗了?


    周況的目光滑過被麵上那攤藥汁,再看看碗裏僅剩的一小半,心裏很是惋惜,回頭看見香嫂子站著不動,頓時冒出幾分不悅:“快去吧,娘子她身子骨不舒坦,正等著服藥呢。”


    周家男主人發話,這才勉強使喚動了香嫂子,她繃著臉,敷衍地擠出幾個字:“我這就去熬。”


    蘭疏影欠了欠身,挪到床的裏側,避開了那團繼續下滲的藥漬。


    這種時候,要是周況是個真心的,早該提議把髒被褥更換一下,可是他不管不顧,隻想湊上來親近她,以及打量她的反應。


    周況那雙眼睛,形狀生得極好,可惜裏麵滿是算計和銅臭味。


    也隻有郭宜臻那個傻姑娘還覺得自家夫君是個清高不凡的讀書人。


    他清高?這書怕是都讀到狗肚子裏了。


    蘭疏影心裏吐槽著,毫不留情地把周況推出去,冷著臉說:“我這兒好得很,依依那邊更需要你,去吧,別在這討嫌。”


    周況一聽,以為是女人家說的酸話,心裏莫名地安了一半。


    他嬉笑著來拉她的手,又被她閃過去,“娘子這是喝了幾缸子醋啊,唉,都怪為夫當時沒能解釋清楚,惹得娘子動了這麽大的火氣,還暈了過去,可把我心疼壞了。”


    蘭疏影挑眉:“哦?解釋?那你說吧,我聽著呢。”


    周況被她噎住,清嗓子的工夫,腦子裏已經飛快地編織出一張草稿。


    “娘子,我不過是見依依可憐,所以平時多幫襯著罷了。依依就像我的妹妹一樣,我跟她之間不帶半點男女私情。為夫苦讀多年,每每想起聖人教誨,總是不忍見到弱者受苦,可是我心裏隻有娘子一人,這心意,日月可鑒,不知道娘子能不能懂……”


    他像個苦情戲男主角,下巴貼在被麵上,一雙眼睛可憐巴巴地仰視著蘭疏影。


    這股落寞,就好像她要是不回應他的感情,就是天底下最壞的罪人。


    蘭疏影微微一笑,品味道:“妹妹?沒有男女私情?”


    “不錯,如有半句虛言,寧願天打雷劈!”周況舉起右手,萬分堅毅。


    “哦……看來我得去跟婆婆討教討教,原來周家竟有這樣的規矩,能讓男人跟自己妹妹同床共枕,大行周公之禮。”


    周況麵皮一抽,尷尬地說:“為夫,為夫是想,依依是個弱女子,若能給她個名分,由周家護著她,最是妥當……”


    “也好,夫君心善,我自是不會反對。”


    周況剛放心一點,忽然聽見她話鋒一轉:“既然夫君這麽說了,依依那邊的花銷就從周府的公賬上走吧,往後我就不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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