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經曆過一場長途跋涉,蘭疏影回到了式微從小長到大的小樓。


    或許是身體的本能,她沐浴後倒進幹淨的床鋪裏,嗅著淡雅的熏香,這是她降臨到這個位麵以來首次睡了個好覺。


    據藥皇穀的眼線回報,刀皇那天跟她分別以後並沒有離開,而是在穀外這一帶行走,像是在等什麽人的樣子。


    蘭疏影明白他不是在等誰,而是在監視她的動向,因為藥皇不在穀裏,刀皇來了之後不太適合長期留宿。


    他不想讓她獨自去雪原。


    刀皇這一生光明磊落,重情重義,藥皇能結交這樣的朋友實在是一件幸事。


    原著裏並沒有說到藥皇的後續情況,或許他一直沒被祝融族放回來,就待在雪原深處幫他們製作大寒丹,老此餘生。


    但是她不能允許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


    因為藥皇的高級待遇很可能是暫時的,他有很大幾率會有危險。


    莽塔曾對祝融族的未來表示過憂慮。


    用他的話說,至寶應該是個活物,它正在變得越來越貪婪,瘋狂地引誘祝融族人去靠近它。


    他們靠得越近,吸收到的熱量越多,離爆體或自燃的結局也就越近。


    過去,一名祝融族人的壽命至少在五十歲之後,可是自從至寶發生異變開始,現在最先喪命的反而是十幾歲到三十歲的青壯年!


    這些心性不穩的族人偷偷避開人群,靠近至寶,有的是因為過量吸收而死,更多的是因為迷失了心智,掉進至寶周圍的岩漿裏,被活生生燙死。


    老族長,也就是莽塔的爺爺,他是最先發現問題的人。


    於是他把每月一次朝拜至寶的活動改成兩個月、三個月,最後變成半年一次。


    本來是為族人們好才做出這樣的決定,他費勁解釋,卻不被大家理解,在有心人的攛掇下,這樣的改革反而讓他丟了族長的位子,莽塔一家也隨之遠離了決策中心。


    新上任的族長與莽塔爺爺恰好是兩個極端。


    他大力支持族人們接受至寶的力量,鼓吹神性,把莽塔爺爺定下的半年一次改回到一個月,而在莽塔逃離之前,朝拜至寶已經成為七天一次的歡宴。


    新族長讓藥皇大批量製作大寒丹,用途就在於此。


    一邊讓族人拚命吸收熱量,增強所謂的神性;


    一邊用大寒丹起到降溫、鎮壓的效果,使人盡量保持清醒,不至於自己投身岩漿。


    蘭疏影能想象到那個場景,而且她想到的更多。


    貪婪是沒有底線的。


    如果這些祝融族高層開始渴求更多的力量,七天一次的頻率會不會再度修改?那麽,他們需求的大寒丹數目又將增多,藥皇一個人能承擔這麽繁重的工作嗎?


    就算他有助手,能完成祝融族交代的煉丹工作,可是,眾所周知,雪原上植物貧瘠,真的有那麽多能製作大寒丹的替代原料嗎?


    換言之,他還能煉多久?


    對於歧視外族人的祝融族人來說,藥皇相當於製作大寒丹的工具,而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壓榨過後,當藥皇失去價值,憤怒的祝融族人又會怎麽對待他?


    蘭疏影靠在丹房牆壁上,滿室藥香並不能安撫她的情緒,清眸中染上憂慮。


    她垂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光潔,細膩,以及顯而易見的柔弱。


    這雙手掌握的力量還是不夠,以式微這具身軀,她無法在可以支配神力的祝融族腹地殺個七進七出。


    其實,要想解決祝融族,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滅掉他們的根。


    也就是在那件至寶上做手腳。


    隻要她能順利進去,把至寶毀了,再把藥皇救回來,那她在這個位麵就什麽事都沒了。


    而如何毀掉至寶……


    蘭疏影的麵色陰晴不定。


    她的私藏裏還剩有十幾件混亂道具,都是高級貨,處理掉低級位麵的一件至寶應該不成問題。


    而且南明帶人去了歸墟,導致天罰之眼不在,她在這個位麵裏開啟空間門的話,似乎也不用擔心被追蹤到芥子舟的坐標。


    但願,處理掉至寶的收獲能抵得上這件混亂道具吧。


    下定了決心,蘭疏影先起身去統計丹房裏現有的大寒丹總數。


    她回來之後第一時間把製藥步驟交代下去,分組進行,丹房所有童子和雜役連天加夜地趕工,現有大寒丹共計二百二十顆。


    丹房的負責人告訴她,後麵還有沒出爐的,預計明天這個時候可以達到三百顆左右。


    三百顆,蘭疏影估量著這個重量,如果再加上她隨身要帶的必需品,就很接近最大負重了,做得再多些她恐怕也帶不上去。


    “辛苦你們了,明天大寒丹出爐後,立即派人來告訴我。”


    “是,大師姐,我們明白。”對方低眉順目地答。


    ……


    外麵的小雨未歇,刀皇叫了桌小酒,就著一盤醬黃瓜,一碗鹵青豆,吃得津津有味。


    有人認出了他後背上的巨型刀鞘,酒館裏的話題便從青樓風花雪月,轉到了刀皇與劍皇在白虎嶺上的那一戰。


    刀皇側耳聽著,繼續喝酒吃菜。


    不覺幾分困意上頭,他也沒察出不對,付了錢,皺著濃眉,推開了寡婦店主如同水蛇般纏上來的胳膊,晃晃悠悠地回到客棧,蒙頭酣睡。


    他並不知道這時窗下走過去一名年輕後生。


    後生撐一把素麵油紙傘,身後背著密閉的竹製書箱,那書箱裏放的沒有半本聖賢書,而是特別包裝過的整整三百顆大寒丹。


    混過了刀皇這一關,蘭疏影絲毫沒有停留,為了避免麻煩,她拿出哥舒鈺給的一道令牌,從蒙軍把守的幹道一路暢通無阻地過去,沒過多少日子,那座雪山再度出現在她眼前。


    她褪去易容,換上一身利落的白衣,這樣更容易在雪地裏隱蔽。


    沒有驚擾到附近的蒙族牧民,她從當地的藥皇穀別莊裏拿到工具,選定了一個方向,開始攀登。


    因為有前一次的經驗,這次,她比預料中更早踩上雪原。


    命運總是驚人的相似。


    她又在雪原邊界遇到了祝融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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