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麽說,其實式微還是不信事情會如她所想的那樣發展。


    如果劍皇真打算讓厲雪崖把血脈傳下去,前麵兩世,她親眼看見厲雪崖跟葉星河在一起卿卿我我,劍皇分明也是看見了的,他根本無動於衷!


    這要怎麽解釋?


    蘭疏影聳聳肩,沒答話,突然問她一句:“藥皇穀在神劍宮應該安排過釘子吧?”


    “啊?”式微愣了一小會,遲疑地點點頭:“好像有……”


    藥皇穀不收門徒,自然比不上神劍宮那樣家大勢大,縱觀穀內,多是一些受過藥皇的救命之恩,自願留在穀裏的江湖人,他們用一定期限的自由償還恩情,也算得上是有情有義了。


    再或者,就是藥皇選進來的可靠下人,比如蘭疏影前陣子喚過來處理財物的那個老仆人。


    可是畢竟人一多,這是非就多,不像刀皇一家人過得那樣輕閑。你不犯人,不代表別人就不來犯你,即便是出於自保的目的,藥皇穀也一定會安插人手在其他勢力裏,以防哪天被人打個措手不及。


    “我總覺得劍皇這個人……哪裏怪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厲雪崖有仇呢。”式微回憶著劍皇的表情,模仿出那一臉苦大仇深,配著她這張漂亮臉蛋,顯得有點滑稽。


    蘭疏影微微詫異於她的觀察力敏銳,輕笑著認同道:“你應該沒感覺錯。”


    “哈?”


    劍皇這個人,看似是不理世俗的,他隱在神劍宮後麵,專心地在修他的劍道,但是蘭疏影本能地覺得,他可沒有看上去那麽脫俗。


    這次與他的接觸,更讓她確定了這一點。


    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是他的表情管理。


    當劍皇回答厲雪崖是他的外孫時,他的表情裏並無愉悅或袒護,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是半點也抓不出來的。


    他那種眼神,冰冷而略帶抵觸,語氣平淡,仿佛介紹自己的親人與介紹一件工具,本質上並沒有區別。而且他甚至還有停頓,說明八成不想回答那個問題。


    因為,答案無法讓他滿意。


    過去蘭疏影聽過殺妻證道的說法,這般行事,路是走偏了,效果卻也是有的,或許,用這個說法可以解釋劍皇對厲雪崖的殺意是從何而起——他修無情劍道,該心無所念,而這個突然出現的外孫,成了繼神劍宮之後新的掛礙。


    按照“先動情、再無情”的原則,也就是說,劍皇接下來很可能會先努力扮演一個好外公的角色,等他能感動到自己的時候,再驟然翻臉,把厲雪崖從他的人生裏抹除掉。


    這是蘭疏影的一個猜測。


    劇情裏的劍皇待厲雪崖確實很夠意思。


    後半段無法驗證,因為劍皇沒對厲雪崖下手——劇情大神安排他作死,出去探險尋寶,被一個古墓遺跡吸進去,理論上是直接領盒飯了,從那以後,神劍宮就徹底便宜了厲雪崖。


    如果她的這個猜測是真,倒是可以借著劍皇的這點小心思,去磋磨厲雪崖。


    第一步,先從監視厲雪崖被帶走後的情況開始。


    ……


    半片冰涼抵在唇上。


    繼而是一股酸苦的液體,順著被撬開的唇瓣滑進來。


    厲雪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久,才認清麵前是個眉清目秀的童子,七八歲的模樣。


    對方給他喂完了一碗藥湯,乖巧地朝他笑笑,向後退去。


    這才露出後麵那位身穿深藍長衫的白須老人。


    老人側身站著,背後一柄長劍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滿頭銀發,氣質高華,眉心擠出一團隆起,像是在想著什麽煩心事。


    “小子厲雪崖,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敢問前輩是……”


    厲雪崖嚐試著用酸軟的四肢爬起來見禮,可是失敗了,隻好趴在床沿,禮貌地開口問道。


    劍皇轉過來,默默盯了他一會,最後一聲沒吭,飄然離去。


    “前輩……?”


    厲雪崖不死心,又想跟童子打聽,可這童子竟是個啞巴,隻會掛著一臉乖巧的笑跟他打手勢。


    他一陣鬱悶,看不懂啊!


    童子走後,厲雪崖靜坐了一下午,越回憶之前的事,他越感到心驚。


    他漸漸回想起那天發生過的事。


    從蒙軍攻城開始,他似乎就有點神誌不清了。


    這雙手上到底沾了多少戰友的鮮血,他也數不清了……那股罪惡感折磨著他的心神,努力壓下罪惡感之後又有疑惑升起:


    他在哪兒?


    為什麽在這兒?


    依稀記得他被蒙軍俘虜了,還有康王和那些將領,除了戰死的倒黴鬼以外,誰都沒逃過去,難道是有愛國誌士從蒙軍大營裏救了他們?還是……


    厲雪崖回憶著醒來後的所見,突然冒出一個莫名的想法:莫非,那位老前輩隻救了他一個?


    對方似乎對他沒有惡意,暫時來說,這應該是個好消息。


    厲雪崖這麽想著,決定接下來好好配合治療,他得先把身體恢複,武功盡快撿起來,等他摸清了這裏的底細再作打算。


    他不知道的是,他居住的這個小院已經被劍皇下令隔離,神劍宮的仆役們隻聽說這裏住著劍皇的貴客。


    貴客受了傷,需要在這裏靜養。


    大管家接到主人的命令,正在擬定仆役的名單,這些仆役會被送去小院,供那位公子使喚。


    白紙黑字,共記著四個人名。


    大管家停下筆,雙手把紙舉起來,以便吹幹上麵的墨跡。


    此時,窗外有一雙隱在黑暗中的眼睛,他已經把名單看得清清楚楚,看到第二個名字,那雙眼睛微微彎起,泛著了滿意的笑意。


    ……


    蒙軍在楚人的心裏一直是野蠻而殘暴的形象,他們個個人高馬大,而且全民皆兵。


    反觀楚人,近幾十年來重文輕武,軍隊盲目擴招,戰鬥力卻始終跟不上,眼下國庫吃緊,無力支撐起這麽一筆數額巨大的軍餉,士氣不振。


    破了武陽城後,接下來的戰爭理論上就沒有懸念了。


    蘭疏影本來可以製作更強力的毒藥,就像巫小小過去做過的那樣,隻要藥量足夠,她絕對可以直接屠城。


    但她不可能那麽做。


    有傷人和,孽障難消。


    她是來破壞劇情的,隻要能讓武陽城在這個時間點被蒙族擊垮,那麽葉星河和厲雪崖的戀愛寶地就沒了,很多本該發生的劇情也不會發生。


    目的已經達到。


    緊跟著,蘭疏影向蒙王提議:隻殺將領,不傷百姓。


    她用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說法勸服了蒙王,目前武陽城的百姓被收繳了鐵器,看起來都還算乖順。


    阻止了蒙軍屠城,這也算一個小小的扭轉,到時候沒準能多拿兩顆功德珠子。


    軍隊即日就要出發,他們會繼續向南推進。


    換句話說,這裏其實已經不需要她了。


    下毒可以削弱敵方的抵抗,減少蒙軍的傷亡,可是後麵的戰役蒙王並不想繼續,在他看來那會助長蒙軍的惰性,讓他們依賴毒藥,漸漸失去本該有的血性和勇猛。


    蘭疏影很讚同他的想法,但是蒙王已經從她的試探裏看出了她的去意,堅持要留她下來。


    這天,蘭疏影打好包袱,打算來個不告而別,忽然聽見前營一陣喧嘩,片刻後,她看到蒙王高興地飛奔出去,好似要迎接一位貴客?


    她心裏有點好奇,把包袱藏起來,跟了過去。


    這一去,正好迎上蒙王回來。


    他滿臉的歡快,臂彎裏掛著一個麵若春花的青年。


    蘭疏影嘴角有點僵。


    她認得這個青年。


    就是不久之前給歸雪山莊添了大麻煩的哥舒鈺。


    說實話,這父子倆手挽著手笑成傻子的樣子,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起來,一定會以為這是蒙王和他的新寵。


    從哥舒鈺這雌雄莫辨的長相,大約也能看出他的生母該是何等的天姿國色。


    蘭疏影默默地退到人群後麵,打算繼續她不告而別的計劃,忽然被哥舒鈺一口叫住:“女人,你站住!”


    ???


    謔,這種異時空霸道總裁的腔調。


    不是蘭疏影自戀,而是她清楚,這裏在場的人,看起來隻有她一個女性,哥舒鈺叫的不可能是別人。


    她停住腳步,疑惑地側過頭。


    哥舒鈺上下打量了一番蘭疏影,眼神漸漸淩厲起來,他又側頭去看蒙王,許久,狐疑地問了一句:“新歡?”


    “咳咳咳!”


    蒙王被自己口水嗆了,咳得老臉通紅,“你這孩子,亂說什麽呢,別讓這些叔叔伯伯看你笑話,走,你這一路累了,進去說話。”


    哥舒鈺愈發懷疑,固執地追問道:“她是誰?”


    旁邊的一名將領看出蒙王的窘迫,站出來解釋說:“這是巫小小,這次能擊破武陽城,多虧了她的計策和毒藥。”


    剛才蒙王隻是笑罵哥舒鈺亂說,卻不直接否認。


    不止是哥舒鈺,就連蘭疏影心裏也咯噔了一下,她索性轉過來,當著眾人的麵,落落大方地抱拳,再次跟蒙王辭行。


    至此,哥舒鈺的臉色好看了點,不過看她的眼神多了些別的味道。


    他瞪了蒙王一眼,走過來扯住她寬大的衣袖,嚴肅道:“你跟我走,我有話跟你說。”


    蘭疏影挑眉,有些玩味。


    她對著蒙王和看熱鬧的將領們微微一笑,跟著哥舒鈺去了,她倒想看看,這位“貴公子”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


    走到大營外麵,哥舒鈺還嫌不夠遠,又走出一截,到這裏已經看不清蒙軍守衛們的麵容了。他又趕開跟上來的大部分隨從,隻留下一個披著厚皮鬥篷的疤麵大漢,在三米外吊著。


    蘭疏影瞥了大漢一眼,對方敏銳地抬眸,回了她一個沒有感情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到這裏的溫度有點高,下意識擦擦額角,看向哥舒鈺,笑問道:“爵爺找我有什麽事?”


    哥舒鈺湊過來,笑得有點討好:“巫姐姐,你的毒藥賣不賣啊?”


    蘭疏影噗嗤一笑,原來就是為這事兒。


    她還以為,這姑娘拉她出來,是想用武力警告她別再靠近蒙王呢。


    沒錯,哥舒鈺,世人皆知這是蒙王最寵愛的一個兒子,可是眼前的她,分明是個女子。


    哥舒鈺本就有著一種超越性別界限的美麗,她身材高挑,骨架比尋常女孩大一圈,再加上人們對她的固有印象,隻要穿上男人的衣服,貼好喉結,不需要過多的描繪,自然就成了名動天下的蒙族小爵爺。


    如果不是上次夜色昏暗,迫得蘭疏影運轉了鬼瞳,她也發現不了哥舒鈺的真實性別。


    “你想買什麽樣的毒,用來做什麽?”


    哥舒鈺攥起手掌,笑意淡去,提起某個名字時眼角自然掛上了狠厲,“我要葉拂蕘的命,她以歸雪山莊為榮,那我就成全她,讓整個歸雪山莊給她陪葬!”


    蘭疏影觀摩著她頭頂的氣運,比上次看見的濃了些,或許最近又有際遇。


    哥舒鈺在劇情裏是活到最後的,這個人從一出場就一直在給歸雪山莊找麻煩,可以說把反派boss的活幹了個遍,最後居然在蒙族大族老的庇護下活著回家了。


    把藥賣給她,去對付歸雪山莊,倒也不是不可以。


    “殺生的事我不愛做,會折壽的,”在哥舒鈺露出失落之前,蘭疏影微笑著問,“這次武陽城一戰中的幾種毒,你看中了哪種?”


    哥舒鈺一喜,她正要答話,附近忽然傳來異響,就在那一瞬間,剛才還很平靜的草裏驟然竄出十幾根勁弩!


    “趴下!”


    蘭疏影發現她傻在那兒,果斷壓著她的肩膀把人按下去,同時抽出長鞭,把最先到達的幾根弩箭掃開。


    哥舒鈺學過武,但是以她的身份,從上次襲莊就能看出來,根本不需要她出手,可以說是毫無實戰經驗。


    蘭疏影壓根沒指望她能做什麽,更值得讚賞的是,哥舒鈺自己心裏有數,並沒有站起來添亂。


    疤麵大漢從鬥篷底下抽出長柄戰刀,跟蘭疏影一左一右護在哥舒鈺身邊。


    清理掉這十幾根勁弩後,大漢的麵色開始轉向赤紅,一股熱浪襲來,蘭疏影感受到自己迅速竄高的體溫,不禁怔住。


    哥舒鈺就在這時候下令道:“阿水,去殺了這些老鼠,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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