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力欽劍眉凝起疑惑,問道:“若我沒有猜錯,你東邊的十五萬士兵是為了援救霸州以及突襲雄州,這麽說來,你援助霸州的五萬士兵,分別以水路匯聚霸州的共有不足三萬兵卒,那剩下的二萬五千名又從何而來?”


    葛胤目視扈力欽,曾經的兄弟,今日的仇敵,四目交鋒有冷漠、不羈、躊躇等多種複雜神色。


    隻聽葛胤徐徐應答:“其實早在接旨領兵之時,我便請求我師傅蕭尚全以門主的身份密令劍尊門中綠巽席、紫艮席、青坎席、橙坤席四席弟子秘密集結於霸州城,大概一萬九千餘名弟子在本門師弟令狐曉的帶領下,成功隱藏霸州城外。而當時我臨危受命趕赴真定府時,朝廷七拚八湊的並非四十萬,而是三十七萬八千餘人,為了掩人耳目,讓你大遼忌憚於我大宋,我有意對外宣稱四十萬人。”


    扈力欽發出一聲酸澀苦笑,譏諷道:“葛胤,真是難為你了,為了保衛大宋、與我一戰,哪怕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都能說服劍尊門傾巢出動,與大遼為敵。”


    遊溪深知扈力欽此刻心情跌入穀底,不由喟歎一聲,忍不住問道:“那眼下狄印突襲雄州五萬人馬是如何悄無聲息地進入雄洲城內?”


    葛胤侃然道:“雄霸二州有水道,也有地道,此地道長達兩百多裏,但是很窄,所以一開始去往霸州的一萬兵卒中有五千人是走地道,他們先行到達霸州安排馬匹,以便與餘下喬裝成契丹馬商的兵卒匯合。當然一直對外宣傳往東的十五萬士兵之中,還剩下的五萬兵馬就藏在地道之內,此地下戰道乃我大宋名將楊延昭所修建的,地道內錯綜複雜,年久失修,內設有迷魂洞、藏兵洞,迷魂洞不知其路者會迷失方向,有落入陷阱的危險。地道可以通往雄州城內的引導洞,聯結了雄州城內外,這個起始點在瓦橋關中,所以拿下瓦橋關是決定此戰勝負的關鍵。”


    “雄州本無天險可據,當年楊家將之所以據守此城,屢戰屢勝全然歸因於這個地下戰道,而這戰道的藏身與尋找之法隻有大宋翰林院被廢棄的藏書閣內可知,多年前我有幸在翰林院任修撰,得以了解其法。”葛胤毫無顧忌地坦然相告也是因為這個地道藏得極其隱蔽,加之地道內錯綜複雜的緣故。


    扈力欽頗有節奏地鼓掌讚道:“好一個聲東擊西、暗度陳倉的連環計策。”他驟然斂容,麵色陰沉,森然道:“葛胤若論兵法謀略,你確實是絕世無雙、更勝我一籌,但是正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扈力欽能深受耶律儼與遼帝器重統帥大遼三十萬兵馬,斷然不是外強中幹、欺世盜名之輩。別忘了我還有二十二萬大遼勇士,既然連失兩城,那我就要讓你身後所有的宋兵為死去的大遼勇士陪葬祭旗。”


    被暴戾的勝負之心衝昏理智的扈力欽拔出不可一世的琅琊仙刀,猛然朝天一指,刀魂裏的冰藍之光貫於體內,一雙星眸嵌以藍芒,瞬間血湧翻騰,煞氣十足,他厲聲大喝道:“黃河悠悠、天地蕩蕩,冰雪祭天承地,九曲黃泉鬼陣。”


    隨著他冥令一出,二十二萬軍士不約而同地掏出懷裏血黑方巾,他們紛紛拔出各自的刀劍朝手臂一抹,一抹抹鮮紅的血水灑在方巾上,緊接著這些大遼軍士以契丹語念出扈力欽方才所喝之語:“黃河悠悠、天地蕩蕩,冰雪祭天承地,九曲黃泉鬼陣。”


    灑在方


    巾上的血水瞬間凝聚成用冥語寫的“鬼”字符,來自於二十二萬大遼軍士的騰騰怨懟怒氣凝結於半空之中,匯成一個盤大的圓盤,圓盤上擁有二十二萬個黑霧聚攏的黑點。


    咻得連聲,所有黑點黑霧直直垂貫而下,注入相對應的大遼軍士體內,他們眼眸齊齊散發出失去理智的黑霧戾氣,仿如來自地府裏的冥兵嗜血殘殺,紛紛持刀砍向對麵的宋軍,個個凶猛無比,如狼似虎,不可抗拒。


    圓盤黑霧彌漫整個蒼穹,陰風颯颯,杳杳冥冥,冰雪天地間的敵我雙方籠罩著濃鬱的血腥氣息,染紅雪地與冰湖的紅色血液,成了戰場上最鮮明的顏色,此起彼伏的殺聲,在宋遼兩軍之間回蕩著。


    慘氣衝霄,陰霾徹地,在九曲黃泉鬼陣的啟動下,這冰湖戰場儼然成了人間煉獄。


    這前所未見的場麵就連葛胤都悚然一驚,還未來得及部署策略,宋軍被這狂風暴雨下的戰局瞬間席卷進去,他們在驚恐之下倉促迎戰,自然不敵於遼。


    黑霧席卷,冰湖崩裂,天塌地陷,驚恐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葛胤眼睜睜地目睹著原本站在冰湖上陷入廝殺格鬥的宋軍軍士紛紛不慎墜入凍徹心扉的冰湖裏,他卻無束手無策,連忙急喝道:“所有人離開冰湖。”


    裂開的冰湖之下是湛藍的湖泊,大小不一,錯落棋布,呼哧間翻騰的湖水從湖底湧出,瘋狂地撲打著冰岸,近乎詭異地將岸上的宋遼士兵硬生生地拔扯下湖。


    葛胤抽出洊雷劍,朝扈力欽怒目而視,叱責道:“扈力欽,你用這樣慘無人道的鬼陣,隻會兩敗俱傷,若你要贏,這一局算你贏了。”


    扈力欽隱隱感覺到來自於葛胤身上的憤怒之氣,雖然他微微感到一絲猶豫,但仍然被心中莫名湧來的暴戾弄得煩躁不安,許是因為琅琊仙刀的刀魂加以利用並無限放大他心中的暴戾感。


    隻聽他嘴角揚起噙笑之色,道:“看來我的半醉就寢散對你毫無作用,果然你體內的乾坤石已經滲透你肌理骨髓,讓你早已百毒不侵。不過也罷,我們這一場對戰,我扈力欽不僅僅要贏下第一局,還要讓你徹頭徹尾地放棄為大宋而戰。”


    葛胤聞言冷冷譏笑道:“不可能,葛胤生為宋人,今生今世便要為我大宋子民而戰,這是我此生的赤子初心,你若要我放棄,那你就請將我殺了吧。”


    這個答複早在扈力欽的意料之內,他握緊手中琅琊仙刀,仙刀立即罩起冰藍光暈,他俊俏的臉龐在光暈的照射下仍然閃爍著一團如黑霧的焦躁戾氣,道:“貫亭,你永遠都覺得所有人都該臣服於你認為的赤子之心,那我今日要用琅琊仙刀挑戰你身上的道禪兩大絕學。”


    這一聲“貫亭”何其熟悉,仿佛春日裏的暖風拂麵掠過,但暖陽春風之後,冰冷的寒光毫不客氣地朝著自己麵門揮去。


    葛胤內蘊上善靈力,忙不迭用洊雷劍擋格,洊雷劍乍起金色陰陽無極圈硬生生地擋下這一重琅琊之威。


    “哐”得一聲,琅琊之威綻放出的藍光光弧迅速擠壓洊雷劍的金色


    陰陽無極圈,因為勢力懸殊,金色陰陽無極圈乍然粉碎,藍色光弧撞擊在洊雷劍劍身發出金屬悶響。


    猛烈的悶響之後,葛胤抵擋不住這強勁的琅琊之威,身子失去平衡,連連踉蹌後退,足部與積雪覆蓋的地麵竟然摩擦出一道長長的火光。


    而葛胤手中的長劍也相繼脫手彈飛出去,斜斜深插於地麵,步步緊逼的扈力欽掄起琅琊仙刀大開大合地劈向葛胤。


    “辨此空狀,故雲空相,或真空體相也。”


    葛胤雙手合十,誦念「大智菩提瓔珞藏」空相卷法決,隨著他一呼一吸間,吐納出的氣息在空中凝聚成金色光華。


    金色光華如瓣瓣綻放的蓮座,又在葛胤左右手掌互相揮抹時化蓮瓣為光流,有形與無形間驟然變化。


    時而似有形的繩墨輪番交纏住琅琊仙刀刀身,令其受到牽絆。又時而幻化無形的金色佛掌,在葛胤雙手合十後,金色佛掌也隨之相合,琅琊仙刀刀尖被佛掌夾於掌心,妄圖強行壓製住仙刀之威,令它無法劈下。


    此時扈力欽明顯受製於他,頗感吃力的他竭盡全力想要抽出琅琊仙刀而擺脫所有空相光流的束縛,可那空相光流於有形的鐵鏈束縛刀身、於無形的佛掌夾住刀尖,這強大的束縛感散發出汩汩涓流的祥和氣息,讓他不禁靈識清明不少。


    總有另一種聲音在耳邊竭力勸說自己:“還等什麽?扈力欽你不用禦刀真訣焉能戰勝葛胤,戰勝不了他,你對不起耶律儼與大遼,言而無信、一無是處,難道你又想被所有人瞧不起嗎?”


    如山洪爆發的戾氣激起九曲黃泉鬼陣的陣心黑霧,所有的黑霧瞬間籠罩在他身上,他猛地重重跺腳,冰湖的塌陷呈現出不可遏製的趨勢,冰棱、冰晶從冰湖裏飆出,黑霧凝聚成一隻隻跳梁鬼靈,張開血口咬斷不曾血灑方巾的宋兵頭顱。


    鬼陣之陣眼瞬間轉移到了扈力欽身上,如注的黑霧在圓盤的光罩下悉數被扈力欽身體吸納。


    焦躁狂悖的炭灰青年終於忍不住喝出那個曾經被正道各派引以為傲、讓魔教聞風喪膽的禦刀真訣:“兩儀乾坤,四禦天帝。神將輪回,歌無極斬妖魔。”


    這個真訣的響起,讓葛胤莫名感到不安,他隻感覺那無邊的蒼穹上驟然降下兩種截然不同的真法能量,這其中便有赫然可見的金色神雷,但是這金色神雷卻被摻雜著濃鬱的鬼靈邪氣,許是所有的鬼陣能量都與之雜糅起來,轟然劃破天際,如暴雨驟降一般,嘩啦啦的降下。


    當至邪至魅的九曲黃泉鬼陣與至剛至陽的琅琊刀決融合在一起時,會擦出什麽樣不可思議的火花?


    黑霧神雷悉數貫透炭灰青年通體,也在他的上空凝聚拚湊成一個黑黃混雜、渾身散發著爍爍閃電的黑甲雷將,與以往截然不同。


    在黑甲雷將的神威下,葛胤強烈感到自己的空相氣流被撕扯碾壓,整個氣場被打得七零八碎,所有的形勢仿佛走向讓他難以駕馭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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