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胤披著毯子坐靠在榻上,單掌捧著一把破舊泛黃的書冊認真閱讀,他雖未側目望向杜藤,但是仍然輕抿一笑,不以為然道:“以前我就是不信任她,如今我要毫無保留地信任她,哪怕那是毒藥,我也甘之如飴。”說著目光不經意間向帳外一瞥,流露出黯然神傷的表情。


    帳外的確出現一抹女子的窈窕身姿,是神情凝重的唐莧,她緊蹙蛾眉,不禁因心生愧疚而捫心自問道:“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思緒在她腦海裏猶豫躊躇間回想起若幹日前的一晚。


    “肚子疼表哥....怎麽樣...給葛胤這個無賴上藥了嗎?”唐莧坐在營帳外的火堆旁,時不時往火裏添柴加薪,揶揄道。


    杜藤一見唐莧,憊懶之色染上俊臉,他雙臂環胸,不怒反笑道:“上藥了,我的唐小賤表妹,葛胤那不是無賴,根本就是傻子,都不擔心我的好表妹會給他下毒,什麽都願意往身上抹。”


    唐莧聞言靈眸微微泛起動人心魄的狂瀾,她斂容道:“毒死這種無賴活該,我還嫌藥量下輕了呢,他要是無礙定會不惜一切平息遼宋戰火,這對於我義母九幽而言何以樂見。”


    杜藤隱隱透出恨鐵不成鋼的焦急之態,搖首道:“哎呀,我的好表妹,你如今怎麽認賊作母,九幽冥王是淨火教女魔頭,她是想利用你去顛覆乾坤、複辟魔教,你這樣精心謀劃讓遼宋烽火四起,對你有啥好處。你還怪人家葛貫亭,我的天,要是曾經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蕭虹仙找回了精魄,她是不是該氣傻了。”


    唐莧被杜藤這番不中聽之言氣得杏目圓睜,啐道:“我認賊作母也好,助紂為虐也罷,關你屁事,還有別把我跟那個傻姑娘蕭虹仙相提並論,我可不會傻到為了一個無賴傻子連命都不要....”說罷,她傲然轉身準備離開。


    杜藤動容道:“可是你不知道?這傻姑娘是多麽深愛著你說得無賴傻子,不惜一切地守護在他身邊,化身叫鮮弘的少年為他排憂解難,驅逐仕途上的障礙。如今這個叫葛胤的傻子終於知道她的心意,他也在不顧一切地愛護著失去精魄的她,寵溺著她。這兩人的傻裏傻氣,我是一路看過來的,換我,我是做不到如此卑微地去愛。”


    唐莧停滯住步子,細細想來與葛胤初識到現在,這個叫葛胤的男子內斂固執中卻散發著睿智一般的魅力,就如同此次與扈力欽的鬥智鬥勇,以及他深情告白的那一刹足夠喚醒自己內心的嬌羞與甜蜜。


    她嘴硬心軟道:“你曾說,隻要有人欺負葛胤,她就會跟那人死磕到底,我曾經的她就那麽傻嗎?”


    杜藤一提起曾經的蕭虹仙,不由惻然道:“傻,是真傻,你有見過一個傻丫頭為了一個決定不愛自己的男人孤身犯險與大夏皇帝做交易,用自己一百日的自由去換取大夏皇帝將計就計引出製造瘟疫的幕後主謀,為了那個傻子尋求治瘟藥方而爭取更多的時間....”


    “你有見過一個傻丫頭為了複活那個絕情男子的父親,冒天下之大不韙、曆經千辛萬苦收集後卿玄炭、神荼冥柴等物,你有見過一個傻丫頭被絕情男子連番誤會與無法諒解下,毅然選擇以魂換命,舍身救他,終結自己。”一道金光乍落,凝幻成妝容華麗的嫵媚女子,她截口續道。


    唐莧被這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思緒久久無法平複,須臾,她突然望向那嫵媚女子,怔道:“蓂靈你怎麽來了?”


    蓂靈惻然道:“杜藤,你這些話,我蓂靈何嚐不知,虹仙的付出,老娘是看在眼底,可是你不能怪責唐莧,她失去愛魄記不起所有,她的所作所為也不能代表是蕭虹仙,自然蕭虹仙的曾經也全然不能施加於唐莧。”


    她注視著唐莧,語重心長道:“莧兒,蓂靈是看著虹仙長大,也是看著你這幾年的成長,說實話如果你以後的所作所為如果是在傷害葛胤這家夥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這麽做,因為痛苦的隻有你自己。畢竟我們剛才說得那個傻丫頭就是你自己,愛魄沒了還可以重生,人心是肉長的,若是葛胤會浪子回頭的話,你何不順手推舟,也算成就一段叫葛蕭的良緣。”


    唐莧靜靜地聽著蓂靈的話語,沒有從前的抵觸與厭惡,或許是蓂靈的話更能說盡她自己心坎裏。


    她沒有回複,選擇了默默離開。


    蓂靈溫然道:“杜藤,你跟葛胤說,給唐莧一些時間吧,要想鐵杵磨針,他自己要付出比蕭虹仙當年傾注於他的百倍千倍甚至萬倍的愛。”


    這一句句振聾發聵的話語早已被營帳內的葛胤悉數聽到,他弓著身子躺在榻上,兩行悔恨的清淚已經濡濕枕巾。


    午後時分,葛胤正在伏案眯眼小憩。


    “貫亭,蕭傾城蕭大美人專程來探望你啦。”杜藤欣然入內,眉鋒一挑,賠笑道。


    一襲紫紅色抹胸衣裙的美豔女子從帳外掀簾入內,她肩披雪白狐裘,為其平添了一抹清秀典雅的韻味。


    葛胤怔然睜開星眸,哂道:“音音師姐,貫亭無礙,怎麽煩勞你從劍尊門百忙之中抽身而來,祖父他們一切可安好?”


    蕭音音螓首微頷道:“蜀地一切都安好,你無須掛念,祖父與父親擔心你在雄州勢單力薄,畢竟此次刻意挑撥宋遼戰火爭端的始作俑者是淨火教,扈力欽、唐柯不過是九幽冥王、歐陽禦天的傀儡。這天下越紛亂,我們正道諸派更是無暇對付淨火教,我來時的路上便聽到耶律儼親率三十萬大軍攻陷代州,眼下代州鄰近州縣危矣,耶律儼好歹是北冥宮正道弟子,怎麽會為了一己私欲而成了魔教的劊子手呢?”提及耶律儼,她不禁噓唏不已。


    葛胤思忖道:“耶律儼他不僅是北冥宮弟子,他更是有野心有城府的契丹人,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自從他絆倒政敵耶律乙辛之後,成為大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兵馬大元帥,權欲可讓人膨脹而迷失,他現在隻想為遼帝侵犯我大宋領土,以滿足他們的私欲與野心,果真是物以類聚,扈力欽也是這種有野心有私欲的人。”


    蕭音音安慰道:“耶律儼的三十萬兵馬,我看看可否與沈護一起拖延幾日,你且專心養好傷,打好與扈力欽的這一場硬戰。”


    葛胤雖然感激蕭音音,但心有他慮,否然道:“師姐,你的好意貫亭心領了,可是貫亭現在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優柔寡斷、軟弱可欺的少年郎,與大遼靖南王、甚至與耶律儼的這場戰,我有勝算,不想你為了我...孤身犯險...”


    蕭音音清眸怔然一亮,朝葛胤投向刮目之色,緩緩道:“貫亭你的成長,我也看在眼裏,此次音音不隻是為了助你,更是為了助自己,淨火教若是複辟,天下若是大亂,我蕭音音又豈有一隅偏安之地,更愧對梵音宮梵音祖師奶奶除惡務盡、清明乾坤的遺誌。”


    “唧唧”


    幾聲熟悉的鼠鳴從蕭音音身上傳來,饒是一隻可愛的倉鼠被蕭音音捧在手掌心,她和顏悅色道:“這段日子小琥很掛念你,所以我把它帶來了。”


    葛胤見到小琥時臉色的愁容與困倦之態頃刻間煙消雲散,精神奕奕的他攤手準備接過倉鼠小琥,誰知這小琥見到主人欣喜萬分,一蹦三跳鑽進葛胤懷裏,“唧唧”聲不絕於耳,甚是歡脫極了。


    這一人一鼠的融洽畫麵令人觀之羨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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