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記否,在汴梁至坤客棧與長成少年的葛胤初次相見以後,他竟然與唐義林合謀去毒害葛胤。


    黑影毒人手掌托著一隻血紅透明的蠱蟲,森然道:“這是本門的食蟻蠱,是由七十七種蠱蟲煉化百年而成,你也知道唐某師祖是天巫番外門天巫婆婆的師兄,本門與天巫番外門亦屬同源同宗,千年以來,一直都是天巫番外門掌管鬼界,以修煉巫蠱之術為長,芏教掌管人界,以修煉毒功之術為長,這食蟻蠱若放在他體內,即可封印乾坤石,這樣他再也不能吸收乾坤靈力且不能運用乾坤石為自己所用,並且以他如今的功力亦不會運用那半甲子的精純內力。”


    當時的他還開懷大笑,附和道:“哈哈,鷹王此蠱甚妙,正和我意,等他日,我與他鏟除了蕭尚全,他也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即可開胸取石。”


    蕭雁裘一想到自己這一生的所作所為不禁哭笑不得,從自己親生兒子的出生開始,他就差一點殺死了親子,緊接著製造了養大仇敵的親子,又在那孩子七歲時,差一點就誤殺了他。然後自己又不甘心又嫉妒蕭尚全憑什麽有這麽優秀的徒弟就誆騙他,騙劍譜、讓他錯認自己為師傅、葛胤斷手時的涼薄相待、直到後來自己嫉恨葛胤搶婚,差一點便一掌打死挺身相護自己的葛胤......種種罪過簡直是罄竹難書,仿佛老天爺在與他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原來鬥來鬥去、爭來爭去,他都在傷害自己的親生兒子。


    憤懣難當的他突然仰天長嘯:“老天爺,這就是你對我蕭雁裘最大的懲罰嗎?”


    哇得一聲,激動之下,他全身經脈方才本就逆行,一口血箭噴灑而出,蕭雁裘轟然倒地。


    耳畔裏還忽遠忽近地傳來初見那個青衿少年時所說的話語:““蕭夫子,哦不!師傅,徒兒葛貫亭終於找你老人家了,當年你把劍譜交給我,還讓我自學成才,並且要求我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貫亭誠惶誠恐,自是不辜負所托,終於可以把劍譜物歸原主了。”


    “仙兒......孩子....”


    正當所有人的注意力與目光全部集中在葛胤與蕭雁裘身上時,誰都沒有料到這一刻唐莧撿起地上的一把劍直接從蕭尚奇身後插入他的身體,可蕭尚奇雖然麵露痛色,他轉頭睨向唐莧時,卻是麵帶苦澀與寵溺交織的笑容,緩緩喚道。


    原以為自己父仇得報的唐莧會感到痛快與得意,卻沒有料到回應自己的是一雙柔軟入骨、淚眼婆娑的眼神,眸光裏隱隱約約倒映著一個秀氣的小姑娘與儒雅溫潤的父親共享天倫之樂的融洽畫麵。


    “嘻嘻嘻.....爹....仙兒要舉高高


    .....這樣可以看到娘親.....”


    儒雅溫潤的中年男子將秀氣女娃抱過頭頂,讓她坐在自己寬厚結實的肩上,問道:“仙兒,你看到了什麽?”


    膽大的秀氣女娃竟然鬆開手兀自鼓掌叫好道:“仙兒看到了好多房子,娘親是不是在裏麵.....”


    那中年男子應了一聲:“是啊,等仙兒長大了就可以禦劍而行,飛過所有的房子看到娘親了。”


    “好呀好呀,爹爹最好啦,到時候讓仙兒背著爹爹飛咯。”女娃在中年男子的額上親了一口,這個吻足以讓中年男子心中樂開了花。


    不知為何,眼裏像揉進了一顆沙粒,讓它發紅發酸,一滴淚悄然滑落臉頰。


    唐莧怔然鬆開那把劍的劍柄踉蹌後退,恍惚道:“為什麽?你明明是我爹的仇人,為什麽我會叫你一聲爹......”


    她使勁敲打著兩額太陽穴,腦海裏莫名而來地記憶不斷衝擊頭顱,愛魄與哀魄丟失的她,到底是什麽讓她心疼與哀傷。


    “仙兒,不管怎麽樣,他都是你的養父,你為什麽聽你父親的話,傷害他....”躲在暗處的容貌秀麗婦人跑了出來,蹲在蕭尚奇身側,眼見他的鮮血止不住淌出嘴角,不忍的她責備著唐莧。


    “我......他是害我父親的仇人,你不是我母親嗎?為什麽你要幫他?為什麽?”仿佛一切所設想都超出了自己所承載的範圍,唐莧麵臨著指責,茫然無措。


    唐義林緩緩走到杜若仙麵前,漠然道:“若仙,這個男人害得我們一家三口無法團聚,害得我唐義林淪落成這般不人不鬼的田地,你不應該同情他......”


    杜若仙眸光充溢著一絲失望,望著唐義林,否然道:“縱使他千錯萬錯,蕭尚奇幫我們養大了仙兒.....你這是在欺騙自己的女兒,讓她成為你的殺人的工具,等仙兒何時恢複了所有的記憶時,她將如何自處?”


    她失望透頂,叱責道:“難道義林仇恨比你女兒的感受更重要嗎?一家三口都得以團聚,你為什麽還要執迷於報仇?”


    唐義林一向固執己見,卻唯獨聽進去杜若仙的話語,此刻他陷入了茫然與悵惘,或許是因為今日見到劍尊門受到重創、自己大仇得報,可為什麽他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高興與暢快。


    這種感受與唐莧一樣,唐莧左顧右盼之際,發現唐柯流露出陰狠神


    色,一把樸刀斜斜地砍向杜若仙,下意識提醒道:“小心後麵......”


    那把樸刀竟然硬生生地砍在挺身護住杜若仙的蕭尚奇脖頸之處,隻聽唐柯還得意洋洋地勸道:“爹,不要聽這女人胡言亂語,成大事者不能婦人之仁。”


    唐義林見唐柯起了傷害杜若仙的心思,猛然出掌重擊唐柯腹部,唐柯整個身軀受力飛出三丈遠,當即吐血倒地。


    “尚奇.....”


    蕭尚全與杜若仙異口同聲喚著蕭尚奇的名字,杜若仙推開唐義林的關切之手,對唐義林的關懷之語置之不理:“若仙,你沒事吧?”


    “尚奇,你沒有必要這麽做,你已經被仙兒....”杜若仙感懷蕭尚奇的挺身相護,又對唐莧的所作所為深表歉意,早已淚流玉麵的她啜泣道。


    一隻手竭盡全力地高舉起來,掩住了杜若仙的櫻口,是生命垂危的蕭尚奇,他依舊保持著倔強的笑容,深情道:“若仙,從我見到你時,我就不知道什麽是該做....什麽是不該....我這一生大家都說我為你而活,做了不少錯事,如果我知道我對你的愛,會讓你受這麽多的苦,我寧願放手.....對不起....我太笨....領悟地太遲了.....”


    中了符毒的蕭尚全也不知是什麽力量支撐他來到蕭尚奇身側,他緊緊握著蕭尚奇的手,早已老淚縱橫,道:“阿奇....你這個家夥怎麽可以.....大哥還想你繼續跟我鬥氣.....鬥一輩子.....”


    虛弱無比的蕭尚奇溫潤一笑,腦海裏出現鮮活的少年畫麵。


    “以後你們就叫蕭尚全和蕭尚奇吧,天乾左,巽風右,二巳護蕭,尚齊全。義父將天乾、巽風兩柄劍交於你們,望你二子盡心竭力讓我蕭氏劍尊門永興而不衰。”記憶裏的儒雅男子將兩柄分別刻有“乾”與“巽”的寶劍遞給兩位十一二歲的少年。


    兩位純真少年欣然接過兩柄寶劍,互看一眼,朝著儒雅男子異口同聲道:“是,孩子定不負義父期許,畢生護佑蕭氏劍尊門,永不離叛。”


    此時的蕭尚奇筋疲力盡,好像生命的長度極度縮短,他搖了搖首:“不....我累了,大哥.....以後都不與你作對......因為爹要我們:天乾左,巽風右,二巳護蕭,尚齊全。”


    倉促的呼吸,戛然而止的生命,兄弟隔閡抵不過生命的長短選擇了盡情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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