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水怎會不知道遊溪對她的特殊情感,可是縱使遊溪待她千般好,都比不上扈力欽對她稍加辭色。


    “遊溪師兄,你知道的,力欽走了快半年,難得前些日子有書信送回來說他今年臘八回來祭祖,距離臘八也隻剩半月有餘,力欽的刀鞘舊得厲害,我想快點把這刀鞘趕製出來。”慕容秋水敞開心扉,解釋道。


    但越是解釋,遊溪的情緒越是低落,他莫名感到一陣拔涼拔涼地酸楚感,是心疼秋水,還是嫉妒扈力欽,就連他也弄不清楚了。


    人言道,情使人盲目,也會讓人狹隘或是大度,若過於盲目執著反而會適得其反,成為人生之路中的劫難。


    無意間路過的中年男子,從門縫看得一清二楚,他何嚐不知這是一場劫難,隻是他的劫難剛剛結束,又用另一個方式繼續折磨著他。


    “長稼,這秋水對力欽真是用情至深啊。”有人將手搭在那位叫長稼的中年男子肩膀上,惻然道。


    高長稼與那搭肩的中年男子齊肩並行兀自走到池塘邊上,他打趣道:“長耘師兄你個光棍頭子,還會知道情深二字不容易呀。”


    扈長耘一改向來嚴肅容色,和顏一笑道:“哈哈,有心之人就算無鍾情之人,也知何為情深。”他突然眉頭一緊,悵然道:“可惜襄王有心,神女無夢。這力欽從小命運多舛,又是個異常懂事,喜歡把心事藏心裏的孩子,他喜歡那梵音宮的舒晴卻不敢放手一搏,卻又覺得對不起秋水這丫頭,秋水確實是好姑娘,為我六空穀奉獻四年青春,六空穀上下誰人不默認秋水是六空穀的女主人,這麽賢惠,罕見少有。若是換了那梵音宮的舒晴會做到嗎?她可是天之嬌女,孤傲冷漠的很,娶妻要娶賢,你說是嗎?”


    高長稼緘默不語,思索片刻後,朝著扈長耘諱莫一笑,兀自轉身準備離開時,扈長耘似想到了什麽,開口道:“哦,對了,快到年關了有一大筆銀子在穆州沒有收回來,外麵冰天雪地的也別讓秋水去收賬了,這個事情你看是我去呢,還是你去。”


    聞言思索半晌的高長稼坦然道:“讓我去吧,六空穀不能群龍無首,你留下坐鎮就好,我讓遊溪陪我去,如今北蒼派郗天肅回來了,一切還是小心為妙。”


    七日之後,六空穀迎來了一場今冬大雪。


    大雪無窮無盡地從天穹深處簌簌飄下,堆滿整個山穀,綠樹、荷塘、蒼山皆披上了雪白的大襖,六空穀的冬天依舊那麽的寧靜美好,仿佛是隔絕世外的世外桃源,用整座山穀去接受純潔的禮讚。


    慕容秋水依舊倚坐在窗邊的圓桌上,沉浸在刀鞘的工序製作中,她連夜趕製下終於結束了縫製邊沿的工序,如今她開始繡花的特有工序。


    這個工序極其考驗刺繡功底,因為牛皮皮厚,不容易刺穿,更何況還需要


    在其中繡出精美的圖案。


    慕容秋水從小長於龍泉山莊,是大家閨秀,女紅與算盤都是必學的,所以慕容秋水來到六空穀後每天忙於整個院子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外,還有關於生計的錢財收支。她打算在刀鞘上縫製一個紫藤花,因為她喜歡紫藤,這樣可以讓力欽看到刀鞘就想到自己,想到至此,就開始認真繡起紫藤花。


    這一繡就是一宿,她繡著繡著情不自禁地伏案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才發現天已經大亮,整個屋子盡管窗門緊閉,卻越發的寒冷,她走到銅爐旁,才發現爐子裏的木炭燒完了。


    她走到門前堆放木炭的木桶,取出兩根木炭時,不禁想到了遊溪臨走時的畫麵,讓她不禁心中感到一暖。


    “師妹,師兄離開幾天你肯定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也罷,你做你的刀鞘吧,我已經囑咐孫大娘每天飯點按時給你送飯,外麵天氣太冷了,不要老是出去,這穀裏的木炭快用完了,我已經讓老鄭去采購了。”遊溪提著一桶木炭放在門邊上,道:“你屋裏的木炭都用完了還不知道,哎你忙起來就懶得動了,那也不能凍著,我把這個木炭給你備好了,有我屋裏剩的,夠你用到我回來為止了。”


    遊溪走到窗戶邊上,將新製作的窗棱子敲了敲,這才安下心,道:“換了一個新的,準保大風難侵。”


    慕容秋水溫然一笑道:“師兄,你又不是不回來,幹嘛弄得我什麽都不會似得呢,跟個老管家一樣囉嗦呀。”


    遊溪搖了搖首,又不放心地走到桌案上,檢查了一個裝有草藥的布袋,再三叮囑道:“記住,過幾日你這月事要來了,萬一腹部疼痛難忍的話,用這艾葉熏熏肚子就會好些,我這個可是問了郎中的。”頓了頓,又道:“對了,還有不許熬夜.....”


    慕容秋水不知為何被遊溪的貼心付出感動到了,早已熱淚盈眶撲到遊溪懷裏,啜泣道:“求你了,師兄你能不能不要對秋水這麽好,秋水真的不能放棄力欽。”


    這一句話對於遊溪來說就是一盆涼水一瞬間不由分說地澆滅了他的熱情,可是他依然麵帶微笑,安慰起懷裏哭泣的女子,撫了撫她的發髻,柔聲道:“傻瓜,哥哥待妹妹好是應該的,不是要你放棄力欽,你喜歡他就去追,作為哥哥的,隻想妹妹幸福和安康。”


    慕容秋水深知如果是她的親哥哥慕容流水都難以做到這般貼心,除了情愫以外又有什麽可以讓一個人卑微到如此呢。


    她想到遊溪與自己暫別時的畫麵,竟無語凝噎。


    這時門外有人在嚷嚷道:“秋水,我是二叔扈長耘,老鄭剛從城裏購置了木炭回來,你屋裏要不要添一些。”


    慕容秋水聞聲連忙披著雪白色的狐裘,一打開門扉,外麵的冷風嗖嗖地一直往裏


    灌,冷得慕容秋水臉色煞白,她搖首道:“二叔,不用了,秋水這還有,多給師兄弟們留一些吧,他們平時練劍辛苦,夜裏可不能凍著。”


    扈長耘頷首道:“那好。”


    是夜。


    慕容秋水終於將刀鞘上的紫藤花繡好了,她望著刀鞘那朵由藍白絲線繡出且栩栩如深的紫藤花,竟兀自莞爾一笑,她開始想象扈力欽收到這個刀鞘之後欣喜和驚訝的表情,就莫名感到知足。


    一抹黑影鬼鬼祟祟地從她屋外窗欞閃過,慕容秋水瞥見後立即蛾眉緊鎖,莫名感到惴惴不安,她披起狐裘,將扈力欽贈予她的宿鐵刀插入刀鞘之中,兀自握刀出門。


    “二叔.....二叔.....”


    當走到扈長耘的房間時,慕容秋水發現他大門緊閉,怎麽敲門叫喚都沒有任何反應。


    慕容秋水撞門而入,發現扈長耘睡得很沉,而屋子裏有一股濃烈的迷煙霧氣,讓人嗅之頭暈目眩,她斷定是爐子裏的木炭有毒,立即捧著一臉盆倒入爐子裏,澆滅了火焰。


    “木炭若是有問題,那老鄭采購的木炭除了我屋裏以外,都出了問題。”慕容秋水心忖之下連忙跑到屋外,拉起連著城樓上警鍾的繩子,開啟了六空穀的防禦警報係統。


    隨著“咚咚”聲響,四周腳步聲大作,八名巡夜弟子第一時間趕到慕容秋水麵前,作揖道:“慕容小姐有何吩咐?”


    慕容秋水異常冷靜,她理了理思緒,有條不紊地指揮道:“有細作潛入穀內,你們四人去通知其他守夜弟子把所有在屋中就寢的人喚醒,並且把屋內的爐炭用水澆滅,你們兩人趕緊將老鄭擒到議事廳,另外兩人立即通知各處把關要口弟子們做好應戰準備,不得讓任何閑雜人等進出,特別是老鄭。”


    “怎麽了慕容小姐....”


    行色匆匆的十九歲少年持劍趕來,作揖問道。


    慕容秋水斂容道:“大事不好,老鄭所采購的木炭有毒,所有今夜就寢的弟子都昏迷不醒,扈二叔也是如此。徐力誠徐師弟我們可能要做好穀內警戒設陣的準備,恐怕有細作潛入穀內。”


    還未等徐力誠恍過神來,一名六空派弟子急忙跑來稟告道:“不好了,慕容小姐,穀外有一群北蒼派弟子在擅自破陣。”


    慕容秋水蛾眉緊鎖,憂心忡忡道:“看來有一場硬戰要打了,徐師弟開啟求救煙火,讓遠在上京的大遼耶律丞相可以看到。”


    徐力誠驚訝不已,他定了定容色作揖道:“諾。”


    倏然,吼得一聲巨響,一朵朵五彩火花盛開在無邊夜空中,與簌簌落下的雪花形成了今夜這夜空中最淒冷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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