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皇宮,攝政王王妃寢宮。


    “筱筱,不哭不哭.....”段莘蓉撫了撫筱筱的脊背。


    當聽門扉“哐”地發出關門聲響後,筱筱的哭聲一瞬間止住了,她趴在段莘蓉的香肩上,緩緩張開雙眼,掃視所有人,見到身邊都是關切自己的母親高喬、舅父高升泰、還有一位是曾經很熟悉的葛胤時,她才放鬆一口氣,破涕為笑,指了指葛胤,笑吟吟道:“咦,你是小時候救麟仙叔叔的那個葛哥哥....”


    葛胤驚訝於筱筱情緒的三百六十五度大轉變,聽到筱筱還記得自己,微笑道:“小公主還記得我呀。”


    高升泰麵色鐵青,漠然道:“姐,段廉禮還有再打你和筱筱嗎?”


    眼神閃爍的高喬強顏一笑,搖首道:“沒有了,升泰你別擔心,也不要因為我們娘倆與他起衝突,如今他今非昔比,我們高家更應該.....”


    高升泰冷哼一聲,截口道:“哼,就算他兒子如今當了國君又如何,若非我高家為他斬殺楊義貞,他豈能可以輕易得到皇位。”語氣間盡顯不忿之色。


    段莘蓉玉容透著不悅之色,啐道:“高大人護姐之心,莘蓉可以理解,但是平亂之事,絕非你一家之功,還請謹言慎行,不要禍從口出。”


    高升泰自然不敢與之爭辯,拂袖離開,打開大門之際,正好撞見一直守在門外的蕭雁麟,他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蕭雁麟,你若還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的話,請不顧一切地帶走你的妻女。”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


    “麟仙,麟仙....”


    筱筱見到蕭雁麟馬上樂開了花,大聲叫喚著他的名字,蕭雁麟斂起憂傷之色,負背疾步入內,走到筱筱麵前,從後背拿出一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遞給筱筱。


    連忙接過冰糖葫蘆的筱筱此刻是心滿意足、興高采烈的樣子。


    蕭雁麟關切地問道:“筱筱為什麽今天哭得那麽厲害呢?他可是你父王,和父王親近不行嗎?”


    筱筱一聽到“父王”二字,驚恐之色躍然臉上,連忙搖首道:“不,父王是惡魔,就知道打筱筱和娘親,他也打壽輝哥哥,壽輝哥哥一不聽他的話就打人家,我隻要對他哭,他就不打我,筱筱不想看到他,見了一定要哭。”


    俗話說童言無忌,可越是無忌越是真切,讓聽者不禁心疼起這個隻有八歲卻異常懂事的小女孩。


    她伸手之際,袖口一抻小皙白胳膊露出被燙傷的傷痕,蕭雁裘急忙抓住筱筱的手腕,拉開一瞧,果真是一大片


    紅腫且逐漸變紫的疤痕,許是燙傷之後又被掐打導致舊傷又添新傷。


    高喬連忙解釋道:“這是筱筱自己不小心把湯弄灑了燙傷的?”


    筱筱急忙搖首,委屈的小臉透著一絲堅毅,道:“筱筱不痛,麟仙不要緊張,不是父王的錯,是筱筱不乖,所以惡魔才要打不聽話的孩子。”


    段莘蓉聞言眼眶莫名一紅,潸然低下螓首。


    一向風輕雲淡慣得蕭雁麟心生怒意,俊朗的臉龐頓時變得醬紫,雙手捏成拳頭,準備出門時被葛胤攔住,道:“麟仙前輩不要衝動,我聽鎮南王與餘登大哥說起過虐打之事,掃北王許是走火入魔了所以喪失本性。”


    蕭雁麟搖首否然道:“不,他與我宿怨已久,隻是通過這個方式爆發了,如今他大權獨攬,絕不會輕言放過我。”


    三日後,傍晚時分。


    葛胤為雙腿不便的蕭雁裘洗腳,隻聽蕭雁裘欣然道:“貫亭,為師慶幸你並沒有為了四年前之事而怨恨為師。”


    “夫子言重了,幼時能夠與夫子相遇,有幸習得「劍尊劍氣」,可以實現貫亭幼時仗劍天涯的夢想,也要感謝夫子的教誨。蕭師兄是夫子獨子,他誤會我與仙兒....師妹....”葛胤誠懇解釋道。


    蕭雁裘伸手撫了撫葛胤的頭發,截口道:“仙兒與戊光之事,你也全不知情,不怪你,貫亭你如今二十有一,父母早逝,為師希望你能夠早日找到所愛之人,娶妻生子,這也是每個父母的心願。為師此次來到大理國發現大理莘蓉公主對你情誼深厚,若你能與之結合,也屬良配。”


    葛胤突然停住手上用濕布摩挲蕭雁裘腳背的動作,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強顏笑道:“夫子說笑了,公主與餘登大哥早有婚約,與仙兒師妹一樣,我豈能破壞他們的姻緣呢。”


    許是聽者無意,說者卻有心,他也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反複提醒自己,去忘記那個叫仙兒的女孩。


    “葛公子,公主有請.....”


    一名婢女在門外高聲稟報,打斷了葛胤沉重的思緒,他緩過神來,抬頭瞥了一眼蕭雁裘,道:“夫子,再過兩日,徒兒便隨你回蜀地,我打算與公主告別,畢竟今此一役後,與公主日後恐有見麵的機會。”


    蕭雁裘微微頷首,葛胤收拾完水桶與洗腳布後,提劍離開。


    “炎丘師兄,逍遙門新任掌門之位我們爭了這麽多年,如今卻便宜了炎靈這小子。”從裏屋走來一位用血黑色大氅包裹自己的麵具男子,他頓了頓,說:“


    聽說師尊打算六個月後在逍遙門舉行傳道大會,師尊他竟然讓炎鈺師兄通知我這個已經被他拋棄的徒兒前去觀禮,真是可笑。”


    蕭雁裘瞳孔微微一縮,閃過一絲殺意,道:“炎易師弟,當年你可是師尊最為器重的徒兒,既然師尊要傳道給他最小的徒兒,不如今夜我們就讓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禦花園內。


    葛胤與段莘蓉齊肩漫步在假山後的回廊小徑中,兩兩默然不語。


    終究還是段莘蓉最先啟齒,道:“今晨我與舒宮主講禪學佛經時,她告訴我,她知道你身懷一位番僧絕學之事並希望你能夠保護好自己,不要將佛經禪學外泄於有心之人,否則會被他人所利用。舒宮主此次出來多日,打算回去向她師傅複命,準備明日離開大理。”


    葛胤緩緩頷首,似又想到了什麽,道:“對了,說到不可外泄,有一事我想告訴你,還記得我們四年前在崇聖寺的密牢內嗎?我有幸學得「乾坤八脈神訣」,這一直是你們段氏失傳絕學,所以在四年前,我將此心法傳於鎮南王段正明。沒有提前告知,你不會怪我吧,因為我想物歸原主,見正明心善正直,是可托付之人。”


    段莘蓉附和道:“無礙,若是我,我也會這麽做,正明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弟弟,他能幹沉穩、懂事正直,與心性軟弱的壽輝比起來更適合繼承皇位,可惜當時情況....哎....”


    葛胤喟歎一聲就沒有繼續開口答複,半晌,兩人又陷入了尷尬難言的境地。直到段莘蓉開口打破,她幽幽道:“葛胤哥哥,這次多虧你和蕭姑娘、還有狄印大哥,不然平亂之事不可能這麽一帆風順,狄大哥他有事先行離開了,不然一定要讓皇叔重賞於他。而蕭姑娘呢,她比我想象中更加的巾幗不讓須眉,蓉兒從小就希望像她那樣活得自由自在、瀟瀟灑灑,可是公主這一個鳳冠不允許蓉兒如此。”


    說著她悵惘地捏了捏束發的發冠,她忽而舒展蛾眉,莞爾一笑道:“不過昨日莘蓉與舒晴宮主一起前往崇聖寺,得到波耶大師點撥,終於想通了。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情也不外如是,你與蕭姑娘雖然隔著殺父之仇而不能相守,但是你們深愛著對方,何不將宿怨仇恨埋葬呢。”


    葛胤惻然道:“並非是因為什麽宿怨仇恨,還有婚約,她是我夫子的未來兒媳婦,我豈能......”他有話難言,如鯁在喉,竟然又把想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段莘蓉否然道:“不,婚約又如何,若你真的愛我,蓉兒願意拋棄婚約與你相守,若你真的愛她,你也不會在乎世俗約定的婚約。”說著她緩緩舉起葛胤的手掌放在他的胸口,語重心長道:“葛胤哥哥,你問問你的心,蕭虹仙在你心中的地位,是否超越了一切,如果它說是,請你追回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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