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掃北王府。


    “高喬姐姐,父皇一時昏聵,竟罷免餘登哥哥官職,囚禁葛胤公子,如此行徑令天下忠臣義士齒寒。”異常沉著冷靜的段莘蓉對著一位容顏秀麗的少婦傾訴道。


    那喚作高喬的少婦深知段莘蓉受了不少委屈與打擊,但仍然用堅強與沉穩來偽裝內心的不安與痛楚,這三年來她何嚐不是與掃北王貌合神離,掃北王疑心段筱筱的身世,對高喬母女倆人早已不複當年,許多苦楚也隻能與貼心的段莘蓉傾訴交談,所以倆人一直是互訴心事的閨中密友。


    不禁心疼起段莘蓉的高喬緩緩將她螓首攬入懷裏,安慰道:“蓉兒,姐姐會想辦法,求你三皇叔助葛胤公子越獄,也算報了當年他相助雁麟之恩。”


    段莘蓉感激萬分,搖首否然道:“這如何使得,高喬姐姐你在掃北王府也是如履薄冰,要求三皇叔,也是我去求他。”她心知高喬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子,哪裏會輕易與掃北王段廉禮妥協。


    “咦,蓉兒姐姐你來啦。”床榻上躺著一個七歲且相貌清秀的小女孩,她摟了摟惺忪的小眼睛,眼含笑意喚道。


    段莘蓉緩緩起身,被這天真無邪的笑容感染,仿佛所有煩惱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她一把抱起小女孩,頷首道:“是啊,蓉兒姐姐是來看可愛的筱筱。”


    “莘蓉啊,你來掃北王府,怎麽沒跟三皇叔說聲呀。”


    門外傳來一位華服男子的聲音,也打破屋內的溫馨祥和,氣氛驟然變得緊張沉悶起來,連七歲的筱筱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她很是懼怕從門外走來的那位麵色深沉的華服男子,不自禁地躲進了被窩,一雙大大的圓目偷偷在掀出一角的縫隙間觀察外麵的環境。


    段莘蓉彬彬有禮站起身來,朝華服男子行禮道:“莘蓉見過三皇叔。”


    麵含微笑的段廉禮熱情地迎上前去,示意段莘蓉不要客氣,道:“莘蓉你太客氣了,我們名為君臣,實為叔侄,是再親不過的親人,所以以後來叔父家就不要客氣了。”


    段莘蓉似打定了主意,突然驀然下跪,虔誠懇求道:“三皇叔,莘蓉有一事相求,希望叔父能夠相助。”


    大感意外的段廉禮連忙扶起段莘蓉,慌張道:“好姑娘,你這是做什麽,公主千金之軀怎可輕易下跪,快起來,有任何事情叔父都會相助。”


    段莘蓉沉吟一會兒,開口道:“蓉兒希望三皇叔能夠帶人去密牢支開高升泰,讓我的人將葛胤公子救出。”


    “這有何難,明日皇叔與你皇嬸進宮便是。”說著麵露難色,猶豫道:“隻是如今你父皇將神策軍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密牢周邊,恐怕你們很難入內。”


    段莘蓉從懷裏掏出一塊神策軍的令牌,正色道:“這是當日餘登哥哥給我的神策軍令牌,皇叔到時候假借父皇的命令將神策軍支走


    即可,至於支開的理由就說是父皇遇到刺客,如果父皇到時候真的知道此事,這欺君之罪大可推到莘蓉身上,說是我偷走神策軍令牌給皇叔,讓皇叔去請神策軍到父皇身邊護駕。”


    眸光閃過別樣的光彩的段廉禮頻頻頷首,似乎對這個主意很是滿意,道:“如此甚好,那一言為定。”


    段莘蓉心下石頭終於落地,她走到王府門口時,遇到了兩名十七歲的少年。


    兩位少年不約而同地喚道:“蓉兒姐姐....”


    段莘蓉玉容上閃過一絲欣喜,怔然道:“正明、壽輝.....”


    鎮南郡王段正明溫然道:“蓉兒姐姐,三年不見,正明可想姐姐了。”


    “壽輝我倒是常見,正明三年不見,長大成熟了不少,這些年在南境可好。”段莘蓉對段正明關切道。


    段正明哂道:“還可以。”說罷他對身旁的段壽輝說:“壽輝你先回房,我先與蓉兒姐姐敘敘舊,等下來找你。”


    本來有些浮躁的段壽輝如蒙大赦似得,頷首道:“好勒,那我回房先鬥蛐蛐,正明你要趕緊來,那蓉兒姐姐,壽輝告退。”說著對段莘蓉恭敬行禮,撥腿便跑。


    段正明是有意支開段壽輝,他見段壽輝走遠,開誠布公道:“蓉兒姐姐,正明好壽輝剛才聽到你與三叔的對話,知道葛胤大哥身陷囹圄,三年前曾受到大哥的指教,正明想助蓉兒姐姐一臂之力。”


    聞言頓覺欣喜的段莘蓉道:“若是如此,那真是太好了,今夜我們就行動。”


    是夜,大理皇宮密牢。


    “公主殿下,您這麽晚又來審問那宋人啦。”獄卒仿佛已經習慣了段莘蓉的到訪,隻是對夜深人靜時格外積極這個舉動,感到異樣。


    段莘蓉身後跟著四名太監裝束打扮的隨從,一等獄卒為大門開鎖之際,這四名隨從一左一右、一前一後分別將前後左右的獄卒打昏過去,動作麻利順暢,身手著實不凡。


    “蓉兒姐姐,正明先去門外伺機而動,以防三叔食言,向二叔告密。”其中一名太監打扮的隨從是大理鎮南郡王段正明。


    段莘蓉緩緩摘下金黃披風兜帽,轉頭頷首道:“正明你一定要小心,若是三皇叔食言,拿著令牌將神策軍挪為他用,你要去阻止。”


    太監打扮的段正明手握長劍,溫然點頭,帶著其中一名侍從匆匆離開。


    僅剩的兩名隨從是餘登心腹,身手了得,這兩人互看對方一眼,不約而同地淩空一躍,準備斬斷拴住葛胤兩肩肩胛骨的鐵鏈時,發現除了發出嘶嘶的金屬敲擊磨出的火花聲以外,那鐵鏈沒有絲毫損傷。


    “是我大意了,父皇疑心很重,決計不會拿尋常鐵鏈鎖住要犯,這鐵鏈為能工巧匠打造,非尋常兵刃可摧之,如今隻能破了鎖頭,


    暫且離開此地為重。”段莘蓉恍然大悟,思忖片刻後,急切的她涉水而入,走到拴住鐵鏈終端的牆體凹槽,一左一右的凹槽中間有一個八卦圖案的圓盤,讓段莘蓉陷入迷茫中。


    段莘蓉扭頭望向剩餘兩名隨從,正色道:“你們先去救餘登將軍。”


    兩名隨從雙手抱拳,作揖應道:“諾。”


    葛胤雙肩被鐵鏈所縛,難以行動,他扭過頭去,問道:“蓉兒,是不是有棘手的機關?”


    段莘蓉正在研究如何破解圓盤奧秘,當聽到葛胤說話,當即回答道:“對,這是八卦圓盤,我想與當日在崇聖寺囚於段一恒的機關有異曲同工之處。”


    葛胤扭過頭勉強睨了一眼這八卦圓盤的模樣,思忖道:“八卦圓盤乾坤震巽坎離決計與人體的九宮八穴相通,這圓盤裏圈是八卦,外圈標識的卻是一至九,我想這個是要移動內圈扣住外圈機關,方可開啟機關,而這個機關的碼數許是與你父皇所心愛的數字有關。”


    段莘蓉摸了摸圓盤的紋路,附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那這個圓盤實則是個數字密碼鎖,可是隻有一和九,卻沒有十如何是好?”


    葛胤大膽假設道:“或者就是五和五、九和一,凡是能加成十的即可代替十。”


    段莘蓉聞言頷首,蹙眉道:“嗯,那至於這個數字是.....”她陷入冥想,突然亮起清眸,道:“或許試試父皇的生辰三月十五。”說著依言先將乾位移到外圈三的位置,分別將坤與震、巽挪到五五五的位置。


    且聽“呠”的一聲脆響,乾到巽四個皆為齊齊塌陷下去,隨之冒出尖銳的齒輪狀的物體冷不防地將段莘蓉四根手指指肚割傷,若不是段莘蓉手指收得快,再慢一些,手指可能會被齒輪之物切割截斷。


    四滴血悄然落到水潭內,激起漣漪。


    葛胤聽到段莘蓉一聲驚叫,急道:“蓉兒你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


    段莘蓉蹙著眉頭,拿出手帕將四根手指包裹起來,她見機關沒有開啟,知道這一次失敗了,一臉沮喪道:“沒事,隻是這機關每一次失敗後會冒出尖銳之物,對破機關者進行二次傷害,而且每次錯誤都會導致圓盤的八卦字樣塌陷,我想如果一直錯下去,圓盤自毀,我和你都會被困死在這個地方。父皇真狠,設置這樣的機關要將被救之人與施救者一網打盡。”


    葛胤目透絕望之色,搖首道:“那這麽說隻剩下最後一次機會,是四個數字,算了,太冒險了,蓉兒你快走,別管我,我不想你為了我陷入危險。”


    執著冷靜的段莘蓉置若罔聞,她悵然一笑,道:“若我救不了你,與你一起困死於此,我此生也無憾了。”說著眸光亮起最後一抹輝光,淒然道:“父皇,從小你說你最疼愛的人是我,好,今日我想試試,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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