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蔓緊咬朱唇,隱約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它手中剃刀拖走,她嬌軀趔趄,雙膝無助地跪倒於地,左手掌心處多了一道血痕,似是方才妄圖阻止剃刀離手時被刀身所傷,可手中刀身卻不及她心中深深的絕望與隱隱的作痛。


    舒晴眼見沾著血跡的剃刀浮在自己螓首半空,隨時要在亦真師太的控製下削去自己的三千青絲時,此刻她內心已不再平靜,內心波濤洶湧,玉眸竟是難以掩飾的不甘,腦海裏一抹抹與那手持琅琊仙刀的青年相遇相知相護的畫麵如剪影般閃過。


    “力欽,對不起,請來生許我個傾心相守。”


    青絲一落,三載情斷。


    一陣陰風吹來,將一縷削弱的發絲從地上蕩起,於半空中回旋,大有不甘於落發歸土的宿命。


    “師太且慢。”


    一聲洪亮低沉的男子嗓音如一把銳劍攪亂這過於死寂與肅穆的傳戒大典,梵音宮一眾女子皆秀目愕然看向說話青年。


    人未到,聲先響,聲已落,人浮現。


    在廣場上傳輸法陣閃現一道深藍色光柱,光柱內站著一位英俊的藍灰青年,他肩負琅琊仙刀,身姿挺拔,衣袂獵獵,在眾人的目光簇擁下走向戒壇。


    跪地絕望的杜蔓見狀立即起身,驚詫不已的她仿佛眼中亮起一抹希望的光澤,櫻口張了又張,目不轉睛地望著這藍灰青年。


    藍灰青年躬身作揖道:“六空派掌門扈力欽見過亦真師太,力欽貿然前來,是希望師太不要對舒.....宮主行剃度之禮.....”說話之餘,原本沉穩的目光瞥向舒晴時,目光平添了一絲難掩的柔意。


    舒晴與扈力欽對視一眼,一直陷入糾結與不舍的她原本在最後一刻削發時已經下定了決心,卻因扈力欽的出現,讓她平靜的心再蕩起層層波瀾。


    兩兩相望,有那麽一瞬是脈脈流波互訴衷腸,可白衣女子隱隱感覺身邊的師妹師姐都在捕捉著自己的一神一色,她最親近最敬重的師傅更是以審視的目光灼灼灑在自己的玉容上,她緊咬唇瓣,第一時間將一切的情感隱沒了下去,顯現出來的是寒冰入骨的清冷。


    亦真師太冷冷地瞥了一眼扈力欽,隱隱透著不屑之色,漠然道:“扈掌門,傳戒大典乃是我梵音宮內之事,你不請自來本就有失體統,卻還妄想阻止老尼為愛徒削發,你當我梵音宮是你扈力欽的六空派嗎?可以讓你任意


    妄為。”語氣冰冷,連續兩句反問,句句刺骨滲人,一宮之長的威儀盡顯無遺,聽之讓人不寒而栗。


    這時,一直躲在人群後麵的杜藤擠到了最前麵,他翻然跪地,坦然道:“杜康世家杜藤有意與北冥世家的外孫女舒晴結親,此事杜藤已經得到兩家長輩首肯,所以舒晴舒師妹既有紅塵姻親,按照梵音宮的規矩就不能行傳戒之禮。還請亦真師太三思。”


    杜藤的一席話讓在場眾人驚詫不已,就連杜蔓茫然無措地望了兩眼杜藤,似是捉摸不透自己哥哥的想法,但又對杜藤為愛不顧一切的勇氣感到欽佩。


    亦真師太冷冷一笑,譏諷之色凝在嘴角,叱道:“杜藤師侄,若非我看在你是北冥宮的弟子,小蔓的哥哥,你以為你有資格參加此次傳戒大典嗎?好個紅塵姻親,北冥世家的外孫女?晴兒五歲時回過北冥世家,她舅舅北冥泰不認她,早已與她斷絕了舅甥關係。再則晴兒已經入梵音禪門一十五年,已然斷了過往俗事,你休得用姻親來玷汙我梵音清譽。”說罷,玉掌怒拂,杜藤以跪姿之態拖曳至兩丈外,兩名梵音宮女弟子頗為默契地拔劍架在杜藤喉間。


    杜蔓見狀,求情道:“師傅,他是小蔓唯一的哥哥,雖對晴兒師姐有愛慕之心,卻從無不軌行徑,望師傅饒哥哥一命。”雖然杜蔓從小喜歡與杜藤作對,但關鍵時刻始終是兄妹情深,她又知道自己師傅殺伐決斷的手段和對紅塵情事的厭惡與憎恨,為保自己哥哥的性命,她語氣誠懇:“望師傅念在小蔓與梵音姑奶奶的麵上饒了哥哥一命。”


    亦真師太視若罔聞,許是幾十年前她的師妹們紛紛栽在情字上讓她對兒女情事心懷芥蒂,對弟子們更是苛刻不已,她知道舒晴貌美容易遭來一些追求愛慕者,但她始終教導自己最鍾愛的徒兒要心如止水,所以養成了舒晴清冷寡淡的品性。


    “嗆。”


    梵姝神劍竟在亦真師太的催動下凜冽出鞘,神劍之威淩空懸在沉著淡然的扈力欽頭頂上,隻聽亦真師太質問道:“扈力欽,你莫非也是為了求娶我徒兒?”


    扈力欽以沉穩的目光迎上亦真師太灼灼刺眼的眼神,語透堅決之色,道:“是,舒宮主清新脫俗,氣質怡然,若扈力欽有幸與之白首,也許是為了成全千年前琅琊梵姝的美談。”


    亦真師太聞言玉容閃過一絲恚怒之色,柳眉橫豎叱道:“好,梵姝神劍若是斬下琅琊後人,那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她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怒火,驅使梵姝神劍斬向扈力欽的天靈蓋。


    扈力欽紋絲不動,如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他將蘊涵著冷靜堅定輝光的瞳孔凝望向蓮中白衣女


    子,似是胸有成竹的樣子,任由劍光冷冽,揚起他的發絲。


    琅琊仙刀隱隱感覺到主人的危險,止不住地顫動,躍躍欲試地準備出鞘與梵神劍對抗,誰知扈力欽曲臂死死地按住劍柄,不讓仙刀出鞘。


    眼看著梵姝神劍夾雜著獵獵劍光要無情地斬殺扈力欽時,梵姝神劍似是感受到它如今主人的感應,停在距離扈力欽天靈蓋半寸之間,左右兩縷發絲早已被劍光寒氣削落。


    是舒晴,控製住了梵姝神劍。


    這清冷的白衣女子,在蓮花瓣裏,她玉指靈動,隱隱控製住了梵姝神劍的斬勢,梵姝神劍在新舊兩位主人的抉擇下,選擇了服從新主人舒晴。


    扈力欽心中狂喜,欣然望向對麵外冷內柔的白衣女子,嘴角一揚,溢出一名賭徒以命相賭得勝之後的得意之色。


    他絕了所有的後路,一直賭舒晴會不會不顧一切、甚至違抗師命去救自己,結果扈力欽賭贏了。


    “晴兒,你......在做什麽?”


    亦真師太甚是驚訝,她難以想象違抗自己的竟是自己最為鍾愛、最為懂事乖巧的徒兒,她秀目詫異之色很快被失望之色給取代,而後眉宇間聚集著濃濃怫鬱之氣。


    舒晴能夠感覺到她師傅對自己的失望,一直以來她都不想辜負師傅寄予的厚望,所以十五年來苦練劍法、清心寡欲的苦修,隻是為了得到師傅的讚許,如今師傅原本充滿褒獎與得意之色的眼底被換成了失望與錯愕。


    她心中隱隱湧出愧疚痛楚,可事已至此,她唯有去堅強麵對。


    白衣浮動,她早已落在扈力欽麵前,梵姝神劍兀自回到了舒晴手中,隻見舒晴屈膝一跪,動容道:“師傅,請不要為了晴兒去傷及無辜。”


    這時一抹白影閃過,也跪在了亦真師太身前,這人一身白衣不是杜蔓,是宋詩。


    她狡黠一笑,作揖道:“師尊,我們的舒師妹與這位扈掌門早有勾結之事,此事徒兒一直不敢稟告,就是怕有損本門名聲,如今師妹卻為了情郎性命公然違逆師尊。那徒兒一定要將此事詳情稟告師尊知曉。當日她二人在北冥論劍時就曾同時在太乙山失蹤一天一夜而未歸,而且舒師妹處處維護扈力欽,還為了他在乾坤大會上對著各門各派的長輩麵前以性命擔保他的人格,凡此種種皆劣跡可尋,且江湖乾坤上下各大派早有說辭,說我梵音宮與六空派要結秦晉之好,共同完成禪道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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