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弘哂道:“這你就多慮啦,她個女子是抬不動,她可以用銀子使喚人來搬,這麽傾國傾城的女子,怎麽可能找不到裙下之臣來搭把手呢。”


    葛胤一聽,斂容不悅道:“阿弘若不是你擅自行動,放火燒營帳,我怎麽可能會情急之下撇下師姐,你還在這說風涼話。”


    鮮弘皺了皺鼻子,冷哼道:“哼,怪我咯,我這不是擔心你這個大哥應付不了那些人嘛。放一把火幫你怎麽了?真是好心沒好報。”說著白了葛胤一眼,便轉過身去,拉下一張冷臉,不再理會他。


    在這一點葛胤本身特別倔,他語氣毫不示弱地叱責道:“草菅人命,這叫幫嗎?一把火,萬一殃及無辜怎麽辦,你能保證嗎?就算是精通玄術恐怕也無法控製火勢吧。”


    鮮弘是個少年性子,第一次見葛胤用如此重的語氣對自己說話,大有自尊心受挫之感,冷冷地說:“勞資才懶得幫你,好心都當了狗肺。”說著氣衝衝地大步向前走,頭也沒有回。


    葛胤望著青衣少年的背影,輕歎一聲,開始自責道:“葛胤啊葛胤,如今的你,說話怎麽得理不饒人了?”


    腦海裏莫名閃過與蕭虹仙初識的場景,那時的自己哪裏會頂嘴爭辯,他不由暗歎著時光流逝,人也會隨著經曆的成長而變化。


    “你這作奸犯科的小賊也有膽子來應征鄉兵,你看看你做了三年的牢,瞧瞧你這耳根後的刺麵,怎麽看都是個賊字。”


    葛胤聽到前方正排著長隊,最前頭穿著兵卒行頭之人冷嘲熱諷地對著排隊在前頭的青年人說話。


    隻見這青年人耳根後果然是刺著環狀圖案,他低著首,忍氣吞聲地任由著他數落自己。


    “對啊,這做過賊的怎麽可以當兵呢,這不是亂套了嘛。”


    “這確實鬧笑話了,趕緊走。”


    瞎起哄的應征者排在後頭,一臉不耐煩地你一句、我一句,有甚者更是出手推搡,將刺環青年擠出了隊伍。


    “難道坐過牢、做過賊,都不能有洗心革麵的機會嗎?那本官還被下過大獄、吃過牢飯呢。”


    刺環青年埋著頭,滿臉沮喪的樣子,剛準備離開時,聽到有人替他說話,不由好奇心起,回頭看了過去,是個儒雅清俊的青年,仔細瞧上幾眼,甚是熟悉,連忙瞠目結舌地叫道:“是你......”


    這話饒是把征召鄉兵的長官吸引了過來,隻見這長官作揖賠笑道:“葛大人真會說笑,小的怎麽敢如此啊?”說著扭頭給坐在那登記的兵卒使了使臉色,續道:“我們這是與他開玩笑呢,趕緊的,你給他登記一下。”


    葛胤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世道的炎涼世故,他嗤之以鼻,冷冷一笑,轉過身來,對刺環青年,麵帶微笑地問道:“兄弟,你怎麽稱呼.....”還未問完,見眼前這刺環青年非常麵熟,碎


    片記憶在腦海拚湊著,道:“你是大名府.....”


    刺環青年又驚又喜,連忙叩拜答謝道:“小的胡全,四年前無意冒犯公子,公子大人大量,非但沒怪罪,還送銀子讓小的從良,此恩此德胡全從不敢忘。”


    “原來是你啊,快快請起,不必多禮,胡兄弟,你怎麽後來被關在牢中呢?”葛胤恍然大悟,上前扶起胡全,疑惑道。


    胡全起身,搖了搖首回答道:“當年小的確實也就從良做了些小本買賣,誰知被以前偷竊過的仇人尋上門來,被硬生生押到牢裏,就這麽做了三年的牢。”


    葛胤聞言唏噓不已,動容道:“也真難為你了,就算坐牢,之後一定也要秉持初心,不得為惡。”


    胡全附和道:“公子說得對,哎可是這牢底都快坐穿了,總算出來後,小的記得當年公子說得一句話: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所以小的也不敢行偷盜之事。不過這年頭不好,還是得吃官糧好養活,這不看到告示這裏招鄉兵,就來碰碰運氣,誰曾想遇到了公子你。”


    葛胤深有感觸,喃喃自語:“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頓了頓,才開口道:“能洗心革麵,你足以當得起這鄉兵一職啊。”說罷,走到那征兵長官麵前,竊竊私語了兩句後,對胡全道:“我住村裏頭,以後有空可來尋我,有事先告辭了。”說著朝胡全作揖,微笑離開。


    翌日,晌午,葛胤正在屋內翻著古籍,似是在研究著什麽。


    鮮弘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為了讓葛胤注意到自己,故意輕咳了幾聲,陰陽怪氣地說:“那個啥,是我錯了,大哥你大人有大量....”


    葛胤抬首,對他微微一笑道:“阿弘,我早已忘記了那事,大哥語氣太硬,你別放在心上。”


    鮮弘立馬露出嬉皮笑臉起來,湊上前去,打量著桌案上被畫得亂七八糟的紙張,問道:“葛大哥你在搗騰什麽呢?需不需要阿弘幫忙?”


    葛胤又露出了嚴謹認真的神色,他拿著三根木棍在那比劃著。


    這三根木棍有一端被削的尖細如錐子一般,任由著他在手中用麻繩係了起來。


    “又在想怎麽鑿石油井呢,用鏟子挖挖不就行了嗎?”鮮弘脫口道。


    葛胤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上的三根木棍錐子,應道:“不行,得想個辦法抽出地底的石油,又不汙染和損害地下河道,這才是上上之策。”


    鮮弘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說道:“對了,外麵有個人來拜訪你呢,要不出去看看?”


    葛胤有些應接不暇,應道:“阿弘,我這裏走不開,你要不將他請進來好了。”


    鮮弘喜不自勝道:“哈哈,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人家就在門外,趕緊的,葛大人宣你呢,快點。”


    大門突然被推開,來人正是穿著一身武服打扮、


    格外硬朗的胡全,隻見他懷裏揣著一本書冊,雙手提著一籃子水果,放在桌上,笑道:“葛大人,小的胡全是來感謝您的,不知是否打擾到您辦公?”


    葛胤有些詫異,立即停下手頭工作,溫然道:“胡兄弟,你怎麽來啦,不會不會,反正我也沒有什麽頭緒。”


    胡全打開話匣子道:“自從葛大人和那兵頭說了好話,胡全才能留在村裏當兵,還好吃好喝的照料著小的,小的感激不盡,這不,打聽了一下葛大人,本來想來謝謝大人呢,沒有想到大人遇到了煩心事。葛大人您真是我們的父母官,為了解決大家柴火問題,還把自個關在屋裏想法子,真是難為您了。小的是粗人沒有讀過什麽書,就送些蘋果梨子給大人您解解乏。”說罷從懷裏掏出一本封麵寫著“井鹽之法”的嶄新書冊遞到葛胤麵前,正色道:“這是小的三個月前在鹽倉裏,一位老師傅所贈的,興許對您的困惑有幫助。”


    葛胤接過那本書,鄭重其事地翻閱著,欣喜道:“井鹽之法,此書寫的皆是如何開采地下水來製鹽的方法,或許有所幫助,不管如何,還是要多謝胡兄弟的好意。”說著將書冊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一邊給胡全倒上一杯茶水,一邊說道:“胡兄弟你來此,葛胤沒有什麽可以招待的,一杯水還是有的。”


    露出受寵若驚之色的胡全正襟危坐,馬上伸手阻止葛胤斟茶倒水的舉動,道:“別別,胡全何等何能,讓小的自己來。”


    這兩人你推我去的樣子,讓一旁的鮮弘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想搶過杯子,結果這三人六手的折騰下,杯子的水傾倒出來一大半,全部潑在了胡全剛送的那本書上。


    葛胤一臉心疼地用袖子細心擦拭著書冊,並且翻了翻書冊,想將滲到書頁裏的水漬給搽幹,結果翻到了一頁畫著各種奇怪的圖案,不由一愣,整個雙手動作也僵在那兒,一動不動。


    這一頁畫著的是由五根木棍組成的木質碓架,錐頭還往下吊著一個圓銼,圓銼裏嵌著一把直刃,有兩三個光著膀子的壯漢站在碓架上,踩著搗碓。


    葛胤腦子裏驀然靈光乍現,豁然開朗道:“哈哈哈哈,我終於知道怎麽開采地下石油啦。此乃奇書啊,汲取地下鹽與開采石油有著異曲同工之處。”說著用手指戳點著圖案,解釋道:“如此一來,隻要搭起這碓架,再以人工巧力,借力打力,帶動這懸在中央的圓銼,上下鑿進後務必能擊碎地底岩石,這樣井口的位置就會形成一個尖細的小口,而且這細小的井口鑿得很深,也不會形成大規模的破壞,那樣隻要選好地下水的位置,自然也不會損壞地下水道,更不會汙染水源。蜀地製鹽師傅真是巧奪天工、機智無雙啊。”


    自從葛胤想到如何開采石油、搭建油井之法後,延州各縣各村紛紛推行。


    石油的開采減輕了百姓的柴火負擔,也大大減少了對樹木砍伐,百姓們更是交口稱讚。


    沈夢溪亦在自己未來將要流芳百世的著作《夢溪筆談》中寫道:“鄜、延境內有石油……頗似淳漆,燃之如麻,但煙甚濃,所沾幄幕甚黑……此物後必大行於世,自餘始為之。蓋石油至多,生於地中無窮,不若鬆木有時而竭。”


    十日後,延州的石油井口處,如火如荼地施工,因此由州府出資招收的職務-----碓工也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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