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荷花裏的綠藻中栽著一顆顆玉米棒大小的蓮藕托,綠油油的芙蕖骨朵剛剛冒出頭來,水盈盈的,甚是惹人憐愛。


    走在這個林蔭垂柳下、鵝卵石鋪成的石路上,會給人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既視感。


    這石路四個方位各有一路通往東南西北的拱門,都是通往各處院落的地方,可見這偌大的六空派府邸還算得上中規中矩的格局,豈是尋常人家可比之。


    不知行徑了多久,終於結束了漫漫石路,過了一個石刻牌匾上寫著“芙蕖園”的拱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左一右的兩間屋子。


    而這左邊還有一個拱門則是通往偏院的四方院落,右邊則是倚靠山崖,雖沒有院落,但崖璧間有一個可以容納下一間閣樓的崖洞,通往這個崖洞的石階還未砌成,七八個工仆正在熱火朝天的趕工之中。


    那左手邊的閣樓喚作:“紫藤閣”,而右手邊的閣樓比左邊要大一些,雖然半靠半倚著山崖,但是明顯裝飾構造別具一格,名兒喚叫:六空堂。


    透過半掩的門縫清晰可見屋內大致陳設,堂內中央砌有一方蓮花台,磚台上立著一位相貌豐神朗俊的中年男子雕像,雕像下放著一百來個牌位,且一層一層遞進而上,環拱著雕像而放,整個屋子香火縈繞,昏暗的光給人一種黯然神傷之感。


    扈力欽與扈長耘一前一後#進入這六空堂內,三名六空派弟子見狀拿著掃帚躬身離去。


    “快四年了,六空派總算恢複了當年的模樣,力欽,六空派在風雨飄搖中艱難複派,要感謝一個人啊。”扈長耘雙手掐著三枝香舉過眉心拜上三拜,便插入香爐之中,轉身對扈力欽語重心長地說:“秋水對你情深義厚,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子,二叔知道你心有所屬,但你需要的不是那些虛無縹緲的情,而是在你身邊真真切切的愛。”


    扈力欽頭微微一頷,眸光閃爍難定,他蹙眉惻然道:“力欽知道秋水這些年來不辭辛苦在六空穀的陪伴,很多時候那些重建家業的銀子都是靠她去慕容家討來的,這份恩情力欽何嚐不知,隻是恩歸恩,情歸情......切不能混為一談。”


    漸漸開始焦躁起來的扈長耘目光一冷,厲聲道:“那舒晴雖好,長得美、功法極深,可終歸是梵音宮的佛門子弟,梵音宮有一個規矩,但凡滿二十歲的關門弟子要剃發為尼,不然終生與宮主無緣,她十六歲就接掌宮主一職,恐怕她已經削發為尼,了斷凡塵俗世情孽,你們終究不是一路人,你還是早早死了這條心,娶了秋水,得到慕容世家的支持,六空派未來的發展指日可待。”


    扈力欽驀然不語,一直沉浸於扈長耘所說的:“但凡滿二十歲的關門弟子要剃發為尼,”的這一句話,讓他麵色大變,神情忽而緊張焦慮忽而詫異與慌張,讓人揣摩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遊溪說,今個兒慕容水丞一家就會來到穀內,明著說是來看六空穀複建的情況,實則是想知道我們六空扈家對當年婚約有一個交代,二叔是你唯一的嫡親長輩,你的婚約我是做得了主的。”扈長耘見扈力欽低著首,神情複雜、思緒萬千,緘默不語的模樣,莫名幽歎道:“哎,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做主的好,我不管你的心在愛誰,從你出生在這六空穀中,你也沒得選擇,慕容秋水你是不娶也得娶了。”話語間扈長耘神色一急,語氣帶著威脅,他當即甩袖離開內堂。


    腦海裏偶然飄過的那一縷純白的身影,更是讓他心思沉重,也不知他呆呆地站在那多久,他才走了出來。


    剛走到院落時,那一波來自於太陽的強光打在自己的眼眶上,措手不及的眼簾忍不住耷拉下來,兩雙劍目竟也眯成一條縫。


    等這條縫看到了“紫藤閣”門口的那抹清秀絕倫的淡藍身影時,他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淡藍薄裳的世家小姐也不知為了誰走出了養尊處優的閨閣裏,在他的六空穀中,忙裏忙外,就連那些弟子都默認她是這六空穀未來的女主人。


    且看她原來十指纖纖、不沾陽春水的玉手卻黑了不少,此刻的她正用著這雙玉手拿著破布與侍女一起在閣柱牆角擦洗著。


    她原本純白柔滑的側臉不知何時沾染了一抹灰色的汙痕,不過這汙痕更是凸顯她玉容的白淨。


    “慕容小姐,您快去歇息吧,都忙了一早上,再不歇息,被掌門看到了,我們肯定會被罵的。”兩名侍女連忙勸道。


    慕容秋水難掩玉容上的疲倦之意,她輕輕用玉腕想要捋開那根貼在玉頰上的青絲,卻是沒有成功。


    這時有兩根手指將指肚貼在她的玉頰上,極其溫柔的將那根青絲捏起,夾到耳後。


    “力欽....”


    第一直覺是扈力欽的慕容秋水一顆芳心砰砰直跳,她欣然抬首想要用熱切地眸光捕捉她心心念念那個男子的麵容時,迎來的卻是失望。


    眼前這個為她捏青絲的溫柔男子不是扈力欽,而是默默在一旁守護自己的爽朗青年遊溪。


    遊溪親眼看著他心愛的女子眸光從欣喜萬分到黯然失望,這種漸變的感覺也是一道一道悶雷在他心潮裏回響,沒有什麽比這失望的神情更讓人心碎,沒有什麽比這充滿期盼的呼喚更來的刺耳。


    神情瞬間黯然的遊溪就將手僵硬地舉在半空中,難過、痛心、無奈,種種思緒就寫在他的臉上,可是慕容秋水再次重燃起光輝與希望的眸光卻無視他的存在,穿過他的臉頰,落在他後腦勺那個本來想轉身離開的灰黑青年身上。


    隻聽這個從小與自己一起長大,自己由衷愛慕的女子正從喉間迸發出所有喜悅的情緒喚著另一個男子的名字:“力欽....”


    那聲充滿熱切的呼喚也隨著那一陣風、那一抹淡藍色身影從自己的身邊擦身而過。


    無比失落的青年就彷徨地佇立在那兒,任由著那心中僅存的溫度被她一絲絲的抽剝走。


    灰色的世界裏隻有他一人。


    “力欽,你不要走,我終於把後院的房子清洗幹淨,紫藤閣的花還沒那麽快到,等到時候,我們的紫藤閣裏都是開滿紫藤花,你說好嗎?”慕容秋水炙熱的目光正灑在扈力欽的臉龐上,她的玉掌正緊緊地抓著扈力欽的手臂。


    扈力欽一臉透著無奈,隨口應了一聲:“都隨你吧。”


    “哈哈哈,長耘賢弟,你的精神頭還是這麽好,有你在,這六空穀還算是有個當家的人,力欽還是太年輕。”


    “年輕是年輕,還是需要你這個未來的嶽丈大人多多指教,你說是不是?水丞兄!”


    兩個交談的中年男子並肩從那拱門處走了過來,正好與扈力欽與慕容秋水照了一個麵。


    扈長耘麵色一僵,見這庭院裏的兩男一女臉上表情各異,不由生出疑惑,又瞥見身邊的慕容水丞笑容驟斂,連忙開口緩解這尷尬的氣氛,道:“力欽還愣著幹嘛?還不見見你未來嶽丈大人?”


    慕容水丞搖首道:“不敢當不敢當,這未來嶽父八字未有一撇,還是叫慕容世伯來的清爽一些。”


    略一遲疑的扈力欽拱手道:“小侄力欽見過慕容世伯....”


    “不好了,掌門師兄,方才有一位白衣女子妄圖從南麵闖入穀中,卻不料被困在了掌門師兄所設的八門五毒靈符陣裏,這靈符太過複雜,我等還未完全掌握,不敢擅自入陣抓住那誤闖穀中的女子。可是等我們按照掌門師兄的方法沿著卦位入內一探究竟時,那女子早已不見蹤跡,下落不明。”那匆匆前來稟告的六空派弟子背著一個被弄髒的灰色細軟,他說罷將那細軟舉起,正色道:“這是在她失蹤的符陣口發現的包裹,許是那白衣女子的。”


    當這個“白衣”女子的字眼鑽入扈力欽的耳朵裏時,他就莫名興奮起來,可是聽到“下落不明”,他的心瞬間就提到嗓子眼。


    扈力欽強裝鎮定,接過那細軟打開細細查看,這細軟裏沒有什麽特別的,隻有一件彌漫著芙蕖淡香的雪白衣裳。


    這雪白衣裳的袖臂處赫然有一塊用黑發絲穿成的補丁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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