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遼皇帝陛下,宋臣葛胤奉大宋皇帝旨意護送耶律延禧皇太孫還朝,還君明珠的使命已完成,但我朝皇帝有一封親筆信,讓臣交給陛下,還請陛下閱覽。”葛胤與扈力欽等人從後麵簾幕走了出來,葛胤向著耶律洪基單腿跪地,將懷裏的一封信遞給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一臉錯愕,斂了斂愧疚的神情,接過信件,打開仔細看了看後,眉宇間的黯然又添了幾分。


    他正色道:“葛大人,請務必轉告貴國皇帝,朕已經收到此信,另外感謝他對皇孫阿果兒的照料之情,這個人情朕先欠著,來日必當奉還。”


    葛胤心神一斂,道:“宋臣葛胤他日回到大宋後,定將您的原話轉告陛下。”說著猶豫了下,問道:“陛下,雖然葛胤是他國之臣,但是一路與阿果殿下來到大遼,也聽音.....蕭音音姑娘談起蕭皇後的故事,今日見此景象,葛胤心中有感,不知當不當說,畢竟此事是陛下的家事,外人本不應該插話。”


    耶律洪基心生疑惑,道:“朕的家事也為國事,葛大人但說無妨。”


    葛胤昂首挺胸,侃然道:“陛下,三年前,葛胤有幸與耶律浚太子有一麵之緣,雖然當時葛胤不知曉太子身份,但從他言語中聽出他出生在錦衣世家的無奈。他說出生在大遼很有權勢的氏族,可是他並不快樂,如果說快樂的時光隻


    有兒時與父母去草原上賽馬狩獵,那是他最難忘的時刻...”


    扈力欽聽之心有所感,動容截口道:“那是因為那時候他的娘與爹很恩愛,後來等他慢慢長大,爹與娘生了嫌隙,他們一家人就再也沒有一起去草原上賽馬狩獵。他說他真的很羨慕草原上牧民那樣,雖然辛苦,但是一家人其樂融融


    的。現在三個姐姐都嫁人了,娘因為一個誤會被爹逼死了,他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突然間死去,隻是擔憂他還未出世的孩兒。他說他的父親雖然脾氣暴躁才不分青紅皂白逼死了母親,但不管如何,父親依舊是父親,隻要他能活一日,他就用盡真心去孝敬自己的父親,保護他的妻兒。”


    葛胤與扈力欽頗有默契的相視一笑,葛胤續道:“耶律浚太子說出了葛胤當時的心聲,雖然葛胤與家父沒有兒時那麽親密,家父非常嚴厲,不假辭色。但是至少他還在葛胤的身邊,可三年前,他因故去世。我們宋人有一句話叫: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葛胤感同身受,曾經偶有埋怨家父的嚴厲,逼迫自己走仕途,從未考慮過自己的感受,但是等他真的離開


    自己時,才發現有這麽一個人在身邊時時刻刻督促自己,也是很幸福的事情。”說著他眼眶微微泛紅,許是說到心中痛楚。


    在場眾人無比被葛胤的動情講述,有所感慨,就連一向嬉皮笑臉的鮮弘都低首黯然不語。


    扈力欽從懷裏掏出一張羊皮紙,遞到耶律洪基手上,並說道:“三年前我見到浚太子時,他還遭受到不明來路的殺手追殺,浚太子在臨走前把這個交給我,還說等到他哪天遭遇不測時,讓我交給陛下您,眼下時機成熟,是該物歸原主了。”


    耶律洪基接過羊皮紙,攤開一看,熱淚竟溢滿眼眶,羊皮紙上用契丹文寫著:“父皇,您永遠是浚兒心目中的海東青。”


    羊皮紙上沒有長篇大論,也沒有多少行文官腔,隻有寥寥一句話,簡單而真摯,讓耶律洪基悲怮不已,啞聲念道:“浚兒....我的浚兒....”


    葛胤定了定略顯失態的憂容,正色道:“陛下前事皆可不計,但太子隻留下皇太孫這一骨血,若是陛下真的再不重視的話,恐怕真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陰魂蕭觀音靜靜地聽著,她心懷感激,但一提到自己的獨子,不禁淚濕滿襟,自責道:“浚兒,當年母後若是知道耶律乙辛是這樣的惡賊就會勸誡你父皇小心於他,不該在宮中沉迷曲樂,被這小人給利用,就不會有如此下慘。”


    鮮弘撿起鐵骨朵,麵上露出一絲無奈,道:“蕭皇後,釋魂鬼咒雖能讓你的魂魄重獲自由,但最終卻難免魂歸地府,時間怕是已經到了,蕭皇後還是長話短說吧。”


    耶律洪基聞言開始慌了,即使與蕭皇後多有怨懟,卻始終難以忘懷當年的夫妻情深,竟對鮮弘說道:“這位道長,快,把皇後留下,隻要能留下皇後,朕賞你黃金萬兩,不,封你為大遼國師.....”


    鮮弘的神情流露出不屑一顧,用鄙夷的口吻道:“你就算把你大遼皇帝給我做,我也無可奈何,人命天定,陰魂自有地府司差所管,我區區凡人怎奈何得了。況且你已倒行逆施將她困在鐵骨朵四載,早已破壞了陰魂輪回的規矩。你現在如此懇切相求,為何當初又亦然決絕地痛下殺手,這世間可沒有後悔之藥。”


    耶律洪基悔恨交加,全然沒有怪罪鮮弘之意,或許鮮弘所言正中他的下懷。


    他慌張起身,徐徐靠近那一縷陰魂,涕淚縱橫,早已沒有了皇帝威嚴,極其狼狽不堪,連連歉聲道:“阿音,是朕錯了,朕當初不該聽信耶律乙辛的話,誤會你,不該一時失察將你錯殺,不該冷落浚兒,讓浚兒慘遭暗害,朕真的錯了,你別走,朕真的錯了,自從你走了這些年來,朕沒有一刻不思念你。”


    耶律洪基卸下所有偽裝,露出最動情的一麵,伸出無助的手想要去抓住那一縷陰魂,誰知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加速了那一縷陰魂的消散。


    “洪基,阿音不怪你,隻可惜這一世未能與你白頭偕老,若有來世,阿音還是願意嫁你,與你馳騁天涯。”漸漸消散的陰魂蕭觀音含淚動容道。


    耶律洪基張開懷抱,想要抱住那漸漸消散的陰魂,卻撲了一個空,他頹然跪在地上,低低吼道:“阿音.....阿音...”


    周圍的幽光瞬間移動到窗邊,在窗邊的那一方天地匯聚成蕭觀音雍容美麗的模樣,可是那夜幕很快便吞噬了那片幽光陰影。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夜幕外的靜是死寂,屋內裏的吵是執念。


    “阿音.....”


    “母後.....”


    “姑母.....”


    多種不舍的哭喊聲交織在一起,成為了這夜裏最憂傷的歌聲。


    等換了幕景,悲傷仍在繼續。


    小院中,天井下,圓月明,月下美人正惆悵。


    “原以為姑母已經死了,就算她在我麵前出現再離開,我也不會有多大難過,可我錯了,我錯過了她枉死的那一刻,還會錯過她魂魄得以超生的這一刻嗎?”蕭音音倚靠著石桌,神情感傷,幽幽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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