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幾名契丹大漢倉皇而來,帶頭說話之人正是蕭兀納,他喊道:“殿下怎麽樣了?”


    扈力欽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開口道:“失蹤了....我估計是狐妖所為。”說著從手掌心攤開,可見那幾根雪白的毛發。


    “狐妖為何會抓皇孫呢,於她也沒有好處?”穀燦苦思冥想,沉吟道。


    舒晴正色道:“我與小蔓一路南下,也曾遇到過嶗山天一觀觀主章通道人,他告訴我二人,他把狐妖與一隻白虎精在遼國東北的巢穴搗毀,還設下符陣,恐怕狐妖二人沒有了家,會選擇行走江湖。如今她們擒了皇孫的目的,很明確,要麽是帶他去上京臨潢府要挾遼帝索取一些助長她們修為的人命精血,要麽就是前往汴梁,遊玩之餘,也可以向宋帝邀功,蠱惑兩國不和,她們可漁翁得利。”


    她頓了頓,道:“不如,我們兵分兩路,幾人去大遼上京,幾人去大宋尋找,說不定可以發現狐妖的蹤跡。”


    扈力欽聞言頷首,搓了搓下巴,附和道:“舒宮主分析透徹,但是也無需兵分兩路,如果狐妖巢穴被毀,那回上京的概率便是低了幾重,不如將你我人力壓在汴梁更有勝算,況且遼國有耶律丞相坐鎮,一點風吹草動,也不怕無人支援。”


    說著他身子一側,看著身旁慕容秋水與遊溪二人,道:“遊溪、秋水你們兩個先去找耶律儼告訴皇孫失蹤之事,然後布置一些人馬在上京,我們幾個去汴梁一探究竟...”


    慕容秋水餘光有意無意地瞥了舒晴一眼,心中莫名忐忑不安起來,立即搖首否然道:“我想和你一起去汴梁....畢竟是我沒有保護阿果...”說著眸光頓時一黯,容色流露出愧疚之色。


    扈力欽勸道:“秋水你與遊溪是去找耶律儼稟告此事,稟告完之後,隨時皆可來汴梁匯合。”


    慕容秋水知道扈力欽一旦決定下來的事情,定不會被動搖,可是一想到扈力欽與舒晴獨處,心中就有莫名的失落,還未等她開口說話時,穀燦率先開口道:“不如我替你們走一遭,反正我輕功了得,也費不了幾日的工夫。”


    扈力欽作揖道:“穀師兄仗義,力欽感激不盡。”說著對遊溪說:“溪兒你與蕭兀納將軍一同陪穀師兄前去,順便去六空穀與二叔報平安,此事一了,我會把秋水安然帶回來的。”


    遊溪猶豫了片刻,看了慕容秋水一眼,又看了看扈力欽,抿了抿唇,頷首道:“好。”


    扈力欽淡淡地吐了一口氣,不自禁地將目光移到了舒晴上,這清冷女子沒有看向他,但是可以察覺那如炬目光灑在她的玉容側顏上。


    那玲瓏有神的美目,仿佛夜空中兩顆最幹淨清亮的星星,讓他忍不住一望再望。


    慕容秋水輕咬唇瓣,見狀容色流露出不悅之色,但是她仍然低著首,漠然不語。


    這幾個有著微妙關係的男男女女各懷心思,仿佛這天與地在他們眼裏都黯然失色。


    ※※※


    大宋,翰林院。


    一間清雅的閣樓裏,兩個穿著官服的青年分別坐在兩張桌椅上,桌上擺放著文房四寶。


    大門“咯吱”一聲,被打開,一下子整個閣樓裏敞亮無比,從外麵走來兩人,走在最前麵的是麵如紅棗、儀態威嚴肅然的中年男子,身後跟著一位個矮的雜役,捧著十來本書冊。


    兩位青年見狀恭敬上前作揖道:“黃大人。”


    黃中庸冷眸掃了掃閣內,神色變得更加陰沉,露出些許怒色,問道:“孫成、馮參,葛胤呢?不是叫你等三人在此等候嗎?怎麽獨缺他一人,是不是你們沒有通知到舊閣去?”


    孫成和馮參互看對方一眼,連忙異口同聲作揖道:“下官通知了,定是他忘記了。”


    黃中庸思量片刻,麵容上掠過失望之色,輕輕歎息道:“哎,真是成何體統了,也罷,馮參你且要轉告於他。”說著指了指雜役放在桌案上的那一疊厚厚的書冊,道:“這些是司馬君實大人編纂多年的通鑒唐紀的部分手稿,且分攤給你們三人修正,明日午時交於我,如何?”


    馮參等兩人作揖道:“是,下官定不負大人期許。”


    黃中庸與尾隨其後的雜役倉促離開了。


    隻剩下馮參與孫成兩人,孫成賊笑道:“哈哈哈,我們等下午告訴他此事,任他有多大神通,明兒也不能如期完成。”


    馮參頷首道:“是啊,你我先分個幾本,抓緊時間去校對。”


    這兩個人一忙活,就直到午後時分。


    “完蛋了,這墨暈開了,廢了。”


    孫成站起身子,將書冊攤開,將不小心沾染在那本書冊內頁的墨水倒立放著,墨汁緩緩順著書冊滑落。


    這不弄也罷,一折騰反而弄巧成拙,這墨汁在那一頁暈散開,整張字跡早已麵目全非,還有的滲透到後麵幾頁。


    孫成著急道:“若是明日交給黃大人看,黃大人定會重重責罰於我,時偐兄,這該如何是好啊。”


    馮時偐神色淡然,似乎早想了對策,道:“孫兄莫慌,此事尚有轉圜餘地。”說著分散的目光瞬間匯聚在一旁留給葛胤的那四本書冊,不懷好意地笑道:“這個黑鍋倒是可以讓葛胤背一背,反正黃大人已然對他不滿意了,也不差這一事。”


    靜謐的舊閣裏,有一位清俊青年正臨窗而坐,專心致誌地閱覽書冊。


    “葛兄弟!”


    葛胤聞言站起身來,連忙開門相迎,見是孫成與馮參,微笑道:“馮兄、孫兄是有何要事嗎?”


    孫成將懷中捧著的四本書冊放在桌上,賠笑道:“黃大人剛給我們三人分別布置了任務,就是要在明日午時


    前將這通鑒手稿修正一片,有何錯處於明日盡管指出。”


    葛胤蹙眉道:“可是如今都已黃昏了...這....”


    馮時偐開口道:“葛兄弟你有所不知,此項任務是黃大人布置於我們的,就是想對我們的考驗,難免苛刻不近人情,我們今夜也已經做好挑燈夜戰的準備了,那就不多言了,明兒見。”說著朝葛胤作揖躬身,與孫成一同離開。


    葛胤饒是對馮時偐今日這麽親善的態度有些詫異,甚覺不自在,望著那四本書冊,長長吐了一口氣,坐了下來,翻了幾頁,便開始仔細閱覽。


    轉瞬間便已入夜,他在燭火下認真閱覽,卻無意間發現了第二本書冊裏某一頁早已被幹透的墨汁弄得麵目全非。


    他打開了前一頁,念道:“天少雨,中書舍人李百藥上言:往年雖出宮人,竊聞太上皇宮及掖庭宮人,無用者尚多,豈惟虛費衣食,且陰氣鬱積,亦足致旱。上曰:婦人幽閉深宮,誠為可湣。灑掃之餘,亦何所用,宜皆出之,任求伉儷。於是遣尚書左丞戴胄、給事中洹水杜正倫於掖庭西門簡出之,前後所出三千餘人。己未,突厥寇邊。朝臣或請修古長城,發民乘堡障,上曰:“突厥災異相仍,頡利不懼而修德,暴虐滋甚,骨肉相攻,亡在朝夕。朕方為公掃清沙漠,安用勞民遠修障塞乎!”


    葛胤思忖道:“後麵這一頁定是被人用墨汁汙染了。”說著翻了後兩頁,念道:“冬,十月,禦史大夫參預朝政安吉襄公杜淹薨。交州都督遂安公壽以貪得罪,上以瀛州刺史盧祖尚才兼文武,廉平公直,征入朝,諭以“交趾久不得人,須卿鎮撫。”祖尚拜謝而出,既而悔之,辭以舊疾。上遣杜如晦等諭旨曰:“匹夫猶敦然諾,奈何既許朕而複悔之!”祖尚固辭。戊子,上複引見,諭之,祖尚固執不可。上大怒曰:“我使人不行,何以為政!”命斬於朝堂,尋悔之。他日,與侍臣論“齊文宣帝何如人?”魏征對曰:“文宣狂暴,然人與之爭,事理屈則從之。有前青州長史魏愷使於梁還,除光州長史,不肯行,楊遵彥奏之。文宣怒,召而責之。愷曰:‘文宣顧謂遵彥曰:‘其言有理,卿赦之。’此其所長也。”上曰:“然。向者盧祖尚雖失人臣之義,朕殺之亦為太暴,由此言之,不如文宣矣!”命複其官廕。”


    他念罷後,思忖片刻,喃喃自語道:“看來是少了壬申那一段朝堂發生之事,當時又發生了什麽,貞觀年間要麽多為臣下諫言議政之事,要麽就是太宗皇帝平定宇內。”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開始有些毛躁了,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四周捕捉些他想要的靈感,忽然望見身後書架上的那些放置整齊的書冊,心生了一計。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長夜漫漫,葛胤與通鑒為伴。


    夜深人靜,舊閣內外隻有臨窗前桌子上那一盞油燈上微弱的光。


    葛胤將那一頁被墨汁汙染的紙換下來,換上新的一張紙,再用細繩串訂回去,完完整整的一本書又恢複了當初的模樣。


    他默念著新寫的那一頁:


    “壬申,以前司農卿竇靜為夏州都督。靜在司農,少卿趙元楷善聚斂,靜鄙之,對官屬大言曰:“隋煬帝奢侈重斂,司農非公不可;今天子節儉愛民,公何所用哉!”元楷大慚。上問王珪曰:“近世為國者益不及前古,何也?”對曰:“漢世尚儒術,宰相多用經術士,故風俗淳厚;近世重文輕儒,參以法律,此治化之所以益衰也。”上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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