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貫亭鎮定自若,頷首道:“是的,我體內有兩顆乾坤石,早已百毒不侵,上次中了食蟻蠱,也將它煉化,這種蟲毒蓋莫過如此。”


    莘蓉公主躊躇道:“可是這地蠶毒性未名,不可以貿貿然以身冒險...”


    葛貫亭心意已決,立時截口道:“眼下顧不得那麽多,唯有此法一試,你們莫要阻止我。”說罷,坐到床榻上,注視著蕭雁麟,微笑道:“麟仙前輩,你是我的第二個夫子,我不能見死不救,如果我為你而斷送了性命,也值得....”


    蕭雁麟心下暗暗感動,啞然道:“傻木頭,你若有什麽事情,那你的仙兒該怎麽辦?”


    葛貫亭心頭一震,那一抹倩影依舊浮現在他腦海裏,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凜然道:“自古情義難兩全,我可以用這輩子報你的師恩,下輩子還她的情深。”


    “她是誰?”


    莘蓉公主大怔,心裏無數個這樣的疑惑糾纏著,不由心中暗暗問道:“難道就是因為這個情深的她,你就將我的情深拒之門外嗎?”


    在莘蓉公主失魂落魄之際,葛貫亭竟轉過頭來,對莘蓉公主露出真誠的笑容,這少年的笑容是那麽的燦爛與溫暖。


    還記得小時候的他,總是皺著眉,不愛笑,是什麽讓他變得這麽豁達。


    兩個膚色大相徑庭的手臂靠攏在一起,殷紅的血漸漸流出,那濃濃的血腥味令那一個血口開始蠕動。


    少頃,一隻血色地蠶從血口鑽出,貪婪的它以最快的速度爬到那一個白皙的手臂上,鑽進那血肉張開的血痕中。


    黃藍之光瞬間從血痕亮起,“啊”,隨著葛貫亭一聲慘叫之後,光芒漸漸黯淡下去。


    “怎麽樣?”莘蓉公主第一個上前攙扶住葛貫亭,關切地問道。


    麵色慘白的葛貫亭搖首道:“無礙,我想回房裏休息休息。”


    這一條路很漫長,莘蓉公主攙扶著葛貫亭,艱難前行在樓牆之間,而兩個人身後一直跟著的餘登。


    此刻的餘登思緒複雜,是孤獨,是悲涼,也有欽佩,他能做的是守候著他愛的人和她愛的人。


    漫漫長路,三人成形,影卻成雙。


    迷迷糊糊的葛貫亭身體越發覺得吃力,一種無力感充斥整個四肢,那一刻,他眼前倒映著三個人的身影,一個老和尚,一個小和尚,還有一個是整張臉紋麵的俅人老嫗。


    這個俅人老慪滿臉褶子加上奇怪的紋麵圖案,可以說是奇醜無比,可是她望向少年的眸光是那麽的溫柔,是那麽的似曾相識,仿佛一切的痛楚都要被她溫柔的明眸沁潤掉。


    一張皺皺的老臉皮竟然被她悄悄撕開,露出的是一張秀美絕俗的容顏,眼前這個老嫗竟然是一個絕美少女,這蛾眉淡掃的柔、這香肌玉雪的澈、這修項秀頸的俏,這清麗無雙的可人兒,在清波流盼下,她此刻隻不過是脈脈柔情的懷春少女罷了。


    “仙兒...”


    是錯愕,是喜悅,是希望....黃赤少年在悲喜交加下,牽動體內蟲毒,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旁若無人的一角,有兩個血黑之影隱匿在暗處,正在窺探著這樓牆之間的少男少女們的悵惘與悲喜。


    “爹,這個“噬嗑小魔女”蕭虹仙喬裝成天巫番外門的天巫婆婆的樣子,解了這些老禿驢的毒,收買了觀身那牆邊草,破壞了我們的計劃,還在那個狗皇帝麵前告了我們芏教一狀,實在可惡。”


    毒邪鷹王唐義林身旁站著的這個蒙麵青年,忽然摘開黑布,露出俊俏的麵龐,可這棱角分明的五官下,卻透著一股陰鷙濁氣。


    他憤憤不滿地抱怨著,然後擼起袖子,露出紋有骷髏頭圖案的手臂,指著手臂上的三個針孔的血口,怒道:“昨夜她一直咬著我不放,還使計暗算了我,來日一定將她抓來好好折磨一番。”


    “柯兒,大丈夫十年報仇為時不晚,這個丫頭確實跟他父親一樣陰謀詭計不少,可這場大戲才剛剛上演,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籌碼。”唐義林瞳孔微微縮起,冷冷地說。


    這個被稱之為唐柯的青年人,邪魅一笑道:“罔心蠱!”


    “咕咕”


    一隻大金雕突然飛到唐義林肩上,唐義林若無其事地逗著大金雕,淡淡地說:“食蟻蠱被這少年輕易破了,我就不相信罔心蠱,他就那麽容易能解,此蠱我研製了將近十年,就是為了毀了劍尊門,讓蕭尚奇付出慘痛代價而準備的,罔心造業障,血淚染菩提,蕭尚奇你上半輩子造得孽,我唐義林要讓你的女兒女婿萬倍奉還。”


    ※※※


    “吱吱....”


    兩根蔥白玉指捏著一條青菜,忽上忽下,捉弄著一隻琥珀色的倉鼠後腿抻直,前腿成爪一直往上撲抓,卻就是差那麽一點,等倉鼠成匍匐姿勢時,那綠油油的青菜又降了下來。幾次躍躍欲試,把倉鼠捉弄得有些煩躁起來,隻得一屁股坐在石桌上,雙爪環胸,露出一副傲嬌鼠態。


    “小琥,你不乖,連青菜都不給你吃,誰讓你叫老虎都沒有保護住那一根臭木頭呢,你這個假老虎。”秀美少女支著頤,盡情地數落倉鼠小琥。


    午後的陽光將一個少年的影子倒映在石桌上,等了許久,這個少年才開口道:“仙兒,你還生我氣啊?我有乾坤石,如果我不救麟仙.....”


    “小琥,你知道什麽叫量力而行嗎?就是不要打腫臉充胖子,可總有傻子喜歡當救世主,這個世道好像沒有他就不行似得。”


    固執少年的話頭才剛打開,卻被麵前這個少女的言語給堵了回去,他本就不善辯駁,尤其是在蕭虹仙麵前。


    “行吧,賞你一口菜吃,慢慢吃,別噎著,可別老說本小姐不通情達理了。”她非常灑脫地將那一根青菜鬆開,青菜蓋在倉鼠小琥的頭上,將它鼠身包住,嚇得它鼠目露出懵懂之色。


    葛貫亭靈機一動,開始轉移話題:“仙兒,你真的是女中孔明,就三兩下的工夫,換一個身份,就輕而易舉的破壞了毒邪鷹王的詭計....聽波羅神僧說,你還喬裝成那個天巫婆婆的樣子呢,原來天巫婆婆是俅人啊,下次有機會要拜訪拜訪。”


    蕭虹仙倒是不願搭理葛貫亭,兀自拍打著秀掌,調侃道:“小琥你千萬別學人家拍馬屁,這就是這慫人的本事,前麵還義正言辭,我要犧牲,我要奉獻,走兩步就暈倒了,男子氣概都掉一地咯。”


    倉鼠小琥可倒是一個專業的吃菜看眾,自顧自得啃著青菜,把青菜啃掉三分之一後,然後齜牙咧嘴地朝葛貫亭嘲笑起來,還不忘用它的鼠指頭指著葛貫亭,另一個鼠爪撐著鼠腰,這姿態饒是囂張好笑。


    葛貫亭在蕭虹仙麵前碰了壁,還被一隻老鼠嘲笑的體無完膚,一臉窘樣,氣得手掌抄來,將倉鼠掃到地上。


    倉鼠就跟一個圓球似得,滾到地上,它撓了撓頭,幹脆就坐在地上不起來了,好像在等主人安慰自己。


    還未等葛貫亭說話,蕭虹仙藕臂環胸,正視著葛貫亭,清叱道:“現在倒是有了點男子氣概,前麵要赴死救人是什麽樣子,你可知道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命,也不是千千萬萬人的命。”


    葛貫亭知道蕭虹仙是在關心自己,強行憋住自己得意的笑容,裝傻充愣道:“那我的命又是誰的命?”


    蕭虹仙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我的,我要你死,你才可以死,要你活著,你到了閻羅殿,我也要把你拖回來。”


    這心急口快之下才發現葛貫亭是激將之法,見葛貫亭在那捂嘴偷笑的模樣,氣道:“臭木頭,誰讓你又欺負我了,還在我麵前耍小聰明,你現在真是翅膀硬啦?”


    葛貫亭還未等蕭虹仙說完,一把將蕭虹仙摟到懷裏,柔聲道:“就算我有了翅膀,也飛不出你的手掌心啊。”


    一開始在懷中掙紮的蕭虹仙聽到這動情話語後立刻安靜下來,心中開始莫名憂傷,她惻然道:“葛木頭,你以後要乖乖的,不要強出頭,你如果死了,就算做了英雄,那我怎麽辦呢?你舍得離開我嗎?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


    葛貫亭眼心頭莫名一熱,他撫摸著蕭虹仙的發髻,動容道:“以後,我就做木頭,不做英雄好嗎?”


    依偎在懷裏的伊人頻頻頷首,一切話語仿佛都在這一刻變得那麽動聽。


    拱門花園一角,一個柔美少女早已壓抑不住自己心中的酸澀難過,她泫然轉身,一個真龍天女哪怕再怎麽驕傲,此刻也龍困情海,多年衷腸已成殤。


    翌日,晌午時分,院子裏的郎朗讀書聲絡繹不絕。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製流,兵因敵而製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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