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腳步漸漸映入葛貫亭眼簾的是一位文雅柔美的少女,她的容色娟秀如玉,修眉端鼻,玉頰櫻唇,膚光勝雪,淡黃色宮裝裹住玲瓏剔透身段,寬大裙幅逶迤身後,外披一層金色薄紗,如墨玉般的青絲隻梳著簡單的碧落髻,其餘的發絲仍舊零散著披在雙肩上,步態雍容得體,難以掩飾的皇家貴氣與嫻靜淡雅的氣質交相輝映。


    若是公主隻是一個身份,那她的姿容她的步履她的舉手投足卻盡情展現著公主的端莊貴氣和皇家風範。


    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她餘光無意一瞥,隻是一個回眸,韋陀像後麵的黃赤少年清俊的臉龐被她倉皇鎖定,她怔然喚道:“你是.....”


    她說這句話之時,聽者隻覺溫柔的語調中有些急促與疑惑,卻無絲毫盛氣淩人之勢。


    “得罪了!”


    一隻手掌包住她的櫻口,讓她話到喉嗓之間便吐不出來,葛貫亭按住她纖弱的香肩,令其動彈不得。


    說來也是奇怪這美麗端莊的公主卻沒有絲毫掙紮失態之色,盡管任由他擺布,但明眸漾出淡雅嫻靜之色。


    “公主,您有事嗎?”


    定是段莘蓉方才喚出的聲音驚動了殿外的侍衛,侍衛也不敢擅自入內,隻能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葛貫亭本也不想以威逼之勢要挾於她,隻是向她投向無辜求助的眼神,段莘蓉自是心領神會,螓首緩緩一頷。


    由於葛貫亭與莘蓉公主貼得如此之近,那淡淡的幽香徐徐鑽入鼻腔之中,這香氣不刺鼻濃嗆,反而讓人靜心凝神。


    葛貫亭鬆開包住她櫻口的手,盡管出於一份對這女子的敬仰與信任,但他仍沒有放鬆警惕之心,撤回的手陡然扣住她的藕臂,怕她故作鎮定、虛與委蛇,讓自己深陷危難之中。


    “無事!”


    顯然是葛貫亭多慮了,莘蓉公主非但沒有開口喚兵入內,還搪塞無事,讓其放心。


    葛貫亭心中萬分感激,收回他的雙手,當胸抱拳,躬身歉然道:“公主大義,小生沒齒難忘,更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莘蓉公主輕輕揉著香肩,玉容柔和一笑,溫然道:“不必多禮,公子雙眸明亮純澈、儀表堂堂,若是歹人行凶又豈會道一句致歉之詞呢,想必公子誤闖殿內,也屬情急所為。”


    葛貫亭語透歉然道:“公主所言極是,小生隻是寺內譯經的儒生,初來乍到,在寺內迷路,才走到這彌勒殿內,恰巧遇到公主禮佛,無奈驚擾鳳駕,還望公主恕罪。”


    莘蓉公主搖首道:“既是無心之舉,又豈算罪過,你我佛前相逢,也屬緣份,公子不必耿耿於懷。”說罷,她緩緩抬起蓮步走到門前,語氣便冷上幾分:“去下一個佛殿吧。”


    “喏!”


    眾兵應之,其聲鏗鏘有力


    ,門外守著的所有重甲之士依次整齊離開,偌大的彌勒殿真的就隻剩下了這黃赤少年。


    是夜。


    葛貫亭與觀心一起踱步在寺內,隻聽觀心提醒道:“葛施主,莘蓉公主住在與你比鄰的廂房之中,你切不可到處走動,冒犯了公主殿下可是死罪。”


    “嗯,觀心師兄你且放心,貫亭知曉了。”葛貫亭對觀心欣然應道,與觀心兩人走到岔路,兩人便分開而行。


    不一會兒,葛貫亭走到幽靜的小道之中,若有所思的他走著走著,在一個岔口卻又反其道往左拐,這走了須臾之間倒是離自己的廂房小院越來越遠。


    “哎,想想要在這裏住上七日,確實沒有意思。”


    “七日很快就過了,你看看公主都受得了,我們這些做奴婢的還有什麽資格叫苦叫悶。”


    “我們的公主自小就是好脾氣的人,哪裏都能養活,就跟這海棠花一樣,嫻靜的很。”


    三個捧著花的侍女邊走邊嬉笑著,葛貫亭聽到這三個女聲,才發覺自己走錯了方向,猛敲額頭,剛要轉身時,那三個侍女正從一個拐角出現,迎麵朝自己走來,葛貫亭生怕與這些侍女撞個罩麵,一個踩柱躍起,飛到屋簷上,探出頭,觀察這三個侍女。


    侍女手中紛紛捧著無數朵嬌豔欲滴、粉紅色的海棠花,海棠花的莖葉埋在一盆鬆垮濕潤的泥土裏。


    秋海棠花姿百態,有的花蕾紅豔,如點點胭脂,有的狀如楓葉,宛如曉天明霞,有的淺紅似桃,灼灼燦燦,好不喜人。


    “餘將軍真體貼公主,知道公主喜歡海棠,便差人送來三盆海棠花,公主能夠嫁得如意郎君,可真幸福啊!”


    “是啊,也就待在這寺裏七日罷了,這等用心也隻有餘登將軍才有。”


    葛貫亭心中不禁疑惑道:“餘登,難道就是大理國未來的駙馬,莘蓉公主...難道蓉兒....是公主.....”


    他兀自仰首望著漫天繁星,眸中漸漸迷離,沉醉在過去的回憶之中,夜空中,緩緩顯現出一個容貌秀美的小女孩輪廓。


    那穿著淡紫色裙子女孩用一雙白皙瘦弱的手溫柔地握住幼年自己的手臂,隻聽她稚嫩的聲音盡顯關懷地說:“小哥哥,你沒事吧。”


    “哎呀,肯定很疼的。”


    夜幕裏熟悉的小女孩小臉寫滿焦急,她貝齒咬著唇瓣,用自己的手絹為自己包住手上傷口。


    “別叫我丫頭啊,我叫蓉兒,聽村民說這裏有一片梧桐花開了,所以想來看看,我家人便在附近呢,我是偷偷跑過來的,嘻嘻!”小女孩又驟然綻放笑容,置身在滿地的桐花中的她盡情舞動紗裙,陶醉於桐花之中,樣子可愛迷人。


    她欣然撿起嬌豔的桐花,用小巧的手將一朵朵梧桐之花嵌入心


    狀的樹皮中,朝著自己嘻嘻一笑,道:““葛胤哥哥,你看,這不就是梧桐之心嗎?”


    這笑容如此純粹,如此幹淨,仿佛要將自己融化了。


    可為什麽夜空陡然一閃,她的笑顏被愁容取代,大大的眼眸閃爍著淚光,依依不舍的神情不由讓自己動容,宛如內心有一根柔軟的弦悄然被她的哀愁撥動,耳畔隻聽到充滿憧憬與倔強,語調帶著顫音:“葛胤哥哥,再見了,記得來大理找蓉兒哦。”


    獨立的清幽小院內,莘蓉公主坐在石凳上,支頤湊鼻嗅著海棠花,猶如人與花相映成趣,怡然自得,溫婉巧笑,明豔聖潔,儀態不可方物。


    黃赤少年坐在屋簷一角,目不斜視,凝望著這花如人、人似花的瑰麗之景,心中不禁油然生出賦詩作詞的情懷,吟道:“半抹粉黛半素顏,梅妝洗褪花已眠。秋夜曉臥意淡濃,不知桐心是海棠?”


    莘蓉公主倒是沒有穿著白日裏的華服宮裝,一襲淡黃紗衣簡單素雅,玉容未塗染半點脂粉,如瀑秀發傾瀉垂及腰間,香肩上披著淡黃色披風,拖曳於地,披風無風擺動,許是入夜漸涼,她笑顏驟斂,淡淡地說:“你們都回房休息,這裏不需你們伺候。”


    她周圍的七八個婢女左手壓著右手屈膝行禮,應聲道:“喏!”


    莘蓉公主見婢女都退下之後,惻然道:“看來公子也是惜花之人,既然為了海棠而來,眼下無人打擾我們賞花的雅興,為何又遲遲不敢現身呢?”


    屋簷一角的黃赤少年悚然一驚,一臉茫然地張望四周,才後知後覺發現她所說的惜花之人竟是自己,立即縱身躍下,長身玉立在莘蓉公主眼前。


    莘蓉公主蔥白玉指點了點自己旁邊的石凳,平易近人地說:“公子請坐。”


    黃赤少年猶豫不決,蹙眉道:“公主乃千金之軀,小生隻是一介儒生,怎敢與公主比肩而坐...”


    段莘蓉卻不看他,收回玉指,清眸注視著一朵朵高雅豔美的海棠花,淡淡地說:“有仆才有主,如今這院裏除了你我,別無他人,那我還是公主嗎?”說最後一句話時,她明眸移到黃赤少年麵前,自信迷人帶著濃濃淡雅笑意,用反問的語氣問他。


    葛貫亭神情一滯,被這純澈如海之湛藍、亦如珍珠般的明眸為之為震,心中不知為何蕩漾莫名思緒,一張張兒時的她翩然掠過腦海。


    沒有任何變化,她還是她,與七八歲時的她音容依舊相似,秀美的小女孩仿佛被一塊玉柔化了,舉止投足、一顰一笑,盡顯柔美,這種美蘊含著湖水的靜,玉之柔和,竹之淡雅,莊重卻不浮躁,高貴卻又平易近人。


    如果說,舒晴的美清冷而孤傲,蕭音音的美傾城而嫵媚,蕭虹仙的美清麗而俏皮,蕭戊曦的美溫婉而恬靜,而段莘蓉的美就是柔美而高雅。


    葛貫亭自是對眼前這位淡雅少女油然生出一種那般對花之娟秀、對竹之高雅的敬慕之心,甚是不敢有任何怠慢與褻瀆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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