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蔓不禁捂嘴揶揄,輕點頷首,伸手環住她的手臂,道:“走吧,咱們姐妹倆還是去看看有什麽草藥是治氣漲噎著的。”說著這兩個姑娘兀自走開。


    舒晴沒有任何話語,隻是緩緩搖首,跟著蕭虹仙與杜蔓的步子,盈盈向前走去。


    葛貫亭撓了撓後腦勺,疑惑道:“力欽,我是不是把仙兒她們得罪了?”


    扈力欽一笑置之,捏了捏渾敦的肉球之皮,話中有話地說:“小渾敦啊,以後看到姑娘,你要撲過去撒嬌,而不是對我們撒嬌,這樣人家會吃我們的醋啊!”


    渾敦用兩隻胖掌敲打著火紅之體,再六足向外一攤,這一個可愛的舉動好像是在說:“怪我咯!”


    幾個少年和一隻渾敦靈獸密林一出,瞬間豁然開朗,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致。


    一排排整齊的木屋點綴著草甸,溪流蜿蜒流進過木屋,宛如一條銀河將沿途的璀璨繁星串聯起來,這雪峰、藍天、綠毯、木屋、森林、黃花堆砌成一幅田園風光、景色旖旎的唯美畫卷,儼然就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與太乙宮、北冥宮道家的巍峨宮殿相比,這裏反而處處彌漫著一種歡快的自然氣息,倘若宮殿森森、不失仙家威儀,那普什宗的醫道則追求人與自然共生相融,與青山斜陽、牛馬飲河、鳥語蟲鳴為伴的一派和諧之景,二者之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嚜.....嚜.....”


    渾敦這次的獸吼顯然不是急促與暴怒,而是一種歡愉與喜悅之聲,這饒是吸引了木屋的幾個普什宗弟子出來探探究竟,自然也驚動了圍拱在最中央的大木屋裏的兩個老者。


    這兩個老者皆是黃色長衫飄逸灑脫,隨風擺動,更添仙風道骨、脫塵忘俗之感。


    “力欽,好孩子,原來是你回來啦!”


    一位老者捋著紫黑色相間的長須,笑容滿麵地說,他慈眉善目,體態豐滿,一張圓臉寫滿福氣,讓人不由地想與之多加親近。


    扈力欽躬身一禮,道:“三生師伯。”說著對另一位年紀較之輕一些的老者恭敬作揖道:“三境師叔。”


    三生道長眯眼笑著說:“你這孩子就是這麽多禮,都是自家人呢。”說著上前拍了一下他肩頭。


    “力欽,你終於得償所願找到琅琊仙刀啊。”三境道長將目光落在扈力欽手中握著的琅琊仙刀上,不由問道。


    扈力欽頷首,隨口應了一句:“是的,托扈家列祖列宗的福氣。”說著往後一退,介紹道:“對了,忘了介紹


    一下,貫亭、舒宮主,這兩位分別是普什宗四大道醫中的,三生師伯和三境師叔。”說著麵朝三生和三境,介紹起葛貫亭等人:“這次力欽回宗裏,還帶了幾位朋友。”


    他手勢迎向葛貫亭和蕭虹仙說:“這是我剛結識的結義兄弟劍尊門的葛貫亭葛二哥,還有劍尊門的蕭虹仙蕭諸葛。”然後依次手勢一轉介紹起舒晴和杜蔓:“還有梵音宮舒晴舒宮主和杜蔓杜師妹。”


    這一介紹完後,三生道長開始了一通褒獎起來:“哈哈,都是乾坤新一輩的佼佼者,梵音宮最年輕的新宮主舒晴舒師侄,梵姝一出,誰敢爭鋒,葛貫亭葛少俠北冥論劍一戰聞名,傳聞中的乾坤之子,蕭虹仙蕭姑娘年紀輕輕,就有蕭諸葛之名,難得難得。”等他把目光落到了杜蔓臉上時,竟然開始語塞:“呃,這位杜師侄,名門之後,前途不可限量。”


    杜蔓雖然有些許尷尬,但很快便消失,她露出鎮定自若的表情,笑道:“嘿嘿,多謝道長的誇獎,杜蔓定當不負期望。”


    三境道長注視著高長稼,蹙眉道:“力欽,這位是......”


    扈力欽應道:“我爺爺的徒弟,我叔父高長稼。”


    “什麽,那郗天肅.....看來你和北蒼派難道真的像傳聞所言.....”三境道長眸子一愕,怔然地說。


    扈力欽似乎早已猜出他要說些什麽,截口道:“從十年前開始,就已經是你死我活的關係,師叔放心,此事我絕不會讓它殃及到普什宗。”


    大家瞬間都沉默不語,一下子氣氛像是墜入冰穀中,呈現出一種格外怪異的狀態,隻有渾敦茫然不知地發出一聲:“嚜.....嚜.....”


    ※※※


    月上中天,溫柔的月光將一抹斑駁的孤影灑落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晚風沙沙作響,就好像正襯托著這靜默的夜。


    忽然,一曲空靈婉轉的笛音在靜夜彌漫開來,這笛音宛如一彎涓涓細流,清脆悅耳,亦如一首田間小調,清澈恬靜,更似一段小雅古音,和雅古樸。


    是誰在這靜謐的夜晚中,用笛聲撩撥風中的細弦,是誰在這孤獨的黑幕下,將一片片音符拚湊起來,低吟淺唱著來自心扉的悵惘,又是誰在這皎潔的月色裏,以百轉回腸的音律在聆聽者心田蕩漾起絲絲漣漪。


    她,白衣勝雪,清雅脫俗,用蔥白玉指輕輕掐著翡翠玉笛,在月影和風中,吹起如絲般纏綿的清音。


    是什麽樣的愁緒,讓絕美的白衣女子,月下吹笛,漾出一脈清流。


    斬不斷的思緒在腦海裏縈繞著,一段段似曾相識的畫麵如一張張水墨畫卷鋪展開來。


    地靈窟,素灰少年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摟著白衣女子的纖腰,旋轉旋轉,有一段心緒在那一刻親昵中開始淩亂,有一口寒潭在那一瞬回旋中開始沸騰,有一堵冰牆在那一眸凝望中開始融化。


    龍潭中,兩個年輕人執手相握,四目相望,會心一笑,仿佛一種叫情愫的火焰在心間燃燒,驅逐去來自湖水的寒意。


    老屋內,一位清俊儒雅的青年手把手教著一個三歲小女孩怎麽掐孔握笛,他隨和溫潤,如一束陽光把小女孩稚嫩臉龐照亮,露出童真的笑顏。


    梵音宮,一個小女孩大聲哭泣著,她死死環抱住青年男子的大腿,仰著已淚流滿麵的小腦袋,嘴裏哽咽著:“爹....爹....”


    稚嫩的聲音,哀怨的眼神,不舍的啜泣,換來得是一個狠心的轉身,永久的別離,那一男一女的背影漸漸在她朦朧的眼簾裏模糊。


    普什山,一支翡翠玉笛緩緩遞到白衣少女的溫潤手掌裏,蒼白的柔荑開始無助地戰栗著,清冷的玉容悵惘失色,一雙澄澈冷靜的明眸如午夜的兩淬火在風中孤獨搖曳,她玉齒緩緩咬著朱唇,血紅沁染著唇瓣,緊緊將這冰冷的玉笛握在手心裏。


    鶴發童顏的老者沒有帶一絲情緒的語氣緩緩說著:“舒師侄,這是葵兒托老道交給你,說是給你留個念想,想他們的時候可以吹一吹。”


    “想他們的時候可以吹一吹”,這一句話反複在耳畔回響著,如魔音繞梁三日,不絕於耳。


    他們是怎麽樣的他們,吹一吹的曲子,又是怎麽樣的曲子。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


    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


    摧燒之,當風揚其灰。


    從今以往,勿複相思,相思與君絕!


    雞鳴狗吠,兄嫂當知之。


    妃呼狶!


    秋風肅肅晨風颸,東方須臾高知之。”


    記憶裏,那是一個溫柔如水的母親,將年幼的她抱在懷裏,揚起幸福的嘴角,如癡如醉地吟唱著纏綿繾綣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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