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印原先滿麵笑容突然變得緊繃起來,幽幽地說:“難道我真如他所說得,就這麽對他狼心狗肺了嗎?”


    蕭戊曦搖著螓首,否然道:“當然不啊,若是師兄他知道你奮不顧身地去救長稼前輩,他就不會這麽說的。”


    狄印腦子閃過高長稼癡傻的模樣,冷笑道:“嗬,可是我也有我的私心,如果力欽知道我會拿長稼叔要挾他放過我師傅,他非恨死我不可。”


    “力欽,有好酒喝,竟然還藏起來,算我白疼你了啊。”一個長得麵相白淨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冷不防地抱住酒壇子就是不撒手,仰首張口接住傾倒的酒水。


    蕭戊曦一怔,問道:“高前輩,你不是和苟前輩去外麵了嗎?什麽時候回來的啊?”說罷,不禁望了望半開著的門。


    還未等高長稼開口,從門口推門入內來了一人,雪鬢霜鬟、佝僂身小,一雙渾濁的目魚眼令人望而生畏,這不正是白髯老怪苟一勃嗎。


    “無需擔憂,老怪我是看到你那兩個好兄弟走遠了才進來。”苟一勃冷冷說道。


    高長稼似懂非懂地思忖道:“好兄弟,力欽啊別亂交什麽不三不四的朋友,你可是六空派未來的繼承人,切不可讓人利用了。”


    狄印聽後,不禁暗暗苦笑,剛要開口時,推門而入進來兩人,正是郗天肅與高沛風。


    狄印微怔道:“師傅。”說著慢半拍抱拳躬身一鞠。


    郗天肅眼角瞥過一旁的蕭戊曦,不理會狄印,反而對蕭戊曦哂道:“蕭姑娘,也在此啊,郗某恰巧碰到蕭雁枳蕭席主,還小酌了幾杯,聽聞蕭姑娘蕙質蘭心、妙手仁心,今日有緣一見,真是當得上“嫻雅”一詞。”


    蕭戊曦微微一笑,謙然道:“郗少掌門過譽了。”說著恭敬行了一禮。


    “阿印,你出來一下。”


    郗天肅冷冷地說了一句話,便與高沛風一起走到四下無人的後院。


    呼地一拳冷不防地鑿了過來,狄印還來不及躲避,竟整個身子狠狠地撞擊到牆上,反彈跪地,胸口被這一拳打得,生生發疼,胸口不時翻湧的血液幾欲衝到喉間。


    他按著胸口,漲著發紫的黑臉,強撐著那口血液不吐出來,但是實在頂不住,嘴角滋溜出一條血縫,給這個原本黑紫色的臉龐增加了別樣的妖冶之色。


    郗天肅回身收拳,質問道:“狄印,你屢次壞北蒼大事,阻止苟老先生除掉那六空餘孽,你可知六空扈家與北蒼郗氏有血海深仇,竟還與這廝稱兄道弟,你還當不當我郗天肅是你師傅?你還認不認你是北蒼派的弟子了。”


    狄印還是沒有忍住,一激動之下,嗆出一口粘稠的鮮血,他蹙眉跪地道:“當然認,師傅教導之恩,狄印怎麽敢忘記,生是北蒼之人,死是北蒼之鬼,隻是扈力欽....”後麵一句話越說越小聲。


    他也不知道該站在什麽立場去說話,難道言語之中偏幫扈力欽,讓郗天肅與之化解仇恨嗎?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抑或是,為博郗天肅原諒,昧著良心一味指責扈力欽的不是嗎?這更做不到了,他現在陷入師恩與情義的兩難之中。


    可能遇到這個時候,學著葛貫亭不說話,是最好的法子了吧。


    狄印緘默不言,讓郗天肅著實不爽,漠然道:“怎麽,不說了嗎?隻是扈力欽什麽?”


    高沛風與狄印素來不和,本就瞧不上這個小師弟,這時候不添油加醋,更待何時呢。


    他陰鷙的眼神睨著狄印,嘴角露出得意之色,道:“狄師弟你此次回鄉探親,沒有想到卻探出了一個兄弟來,還是我們北蒼派的死對頭,你真是沒有把師傅放在眼裏。”


    說著朝郗天肅賠笑作揖,轉頭看向狄印,又是一副師弟師兄的訓斥態度,一耳光子就朝狄印黑臉上毫不留情地拍過去。


    “啪”地一聲,狄印側臉登時紅起一片手掌的印跡,他憋著氣,切齒咬牙,雙目如兩個銅鈴似得死死瞪著高沛風。


    “怎麽?師兄教你尊師重道,你就開始想對大師兄不敬了是嗎?”高沛風又是一巴掌剛要摑起來時,被郗天肅一手抓住。


    高沛風回首望著郗天肅,卻是一愣,呐呐道:“師...傅!”


    郗天肅搖頭晃腦,鬆開高沛風浮空的手掌,道:“罷了罷了,北蒼派一定要齊心協力,況且兩日之後便是龍潭論劍初試,雖然北蒼派此次參與的弟子眾多,但嫡傳弟子也隻有你們二人,你們必須團結一致,靠你和阿印給北蒼派爭光。”說著裝出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


    狄印重重雙拳交握,下定決心道:“師傅,阿印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聲音沉著有力,對於狄印來說,這不僅是對北蒼派的承諾,更是對他懷裏躺著的那一個小竹人的諾言。


    ※※※


    北冥宮,青天殿前的白玉砌成的廣場上站著百餘名人。


    青天峰,為北冥十三峰之首,此峰高聳巍峨,像一根擎天之柱,頂天立地,不禁讓人高山仰止。


    這裏也是北冥宮主殿青天殿所在之地。


    幾個少年在交頭接耳著,其中有兩人便是狄印與葛貫亭,且聽狄印四處張望,疑惑道:“怎麽沒有看到力欽,難道力欽還生我氣?”


    葛貫亭蹙眉道:“這兩日未曾見到力欽。”


    狄印一雙虎目在人群中掃了又掃,碰巧望見正前方有兩人,其中一人正是梵音宮的杜蔓。


    她一襲白衣俏麗迷人、但愁容滿麵,柳眉緊鎖,似是滿腹心事,而身旁站著地卻是一位豐采高雅、風度翩翩的藍衣青年,剛滿二十,腰間係著一個紫葫蘆,身穿冰藍緞衣、腰束月白祥雲紋錦帶。


    但這青年也在東張西望,戳一戳杜蔓的香肩,疑惑道:“小蔓,怎麽今兒大日子沒有看到舒師妹啊。”


    杜蔓嘟著櫻桃小嘴,調侃道:“大哥,三年前晴兒師姐在時你不參加,非得等三年後師姐不參加龍潭論劍了你才瞎湊熱鬧,哎!”


    這藍衣青年否然道:“你錯了哦,三年前,你哥那三腳貓功夫會在佳人麵前丟人的,今年不是咱爹硬逼著你哥來嗎,要不是聽說舒晴會代表梵音宮宮主身份列席,我才沒工夫又重回這窮山惡水之地呢。”


    杜蔓見這青年昂首挺胸、洋洋自得的欠揍模樣,不禁噗嗤一笑,揶揄道:“哈哈,大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就算你不丟臉,我師姐也不會看你半眼呢。”


    藍衣青年原本春風得意的表情突然陰冷下來,兩顆閃亮的眸子都快掉下來,剛要訓斥她時,狄印爽朗的聲音響起:“杜姑娘,你有沒有看到我們家扈狸頭?”


    杜蔓美目閃過一絲慌張之色,而後轉身,發現是狄印與葛貫亭兩人,立時定了定神色,語氣憊懶地說:“一個找我家的晴兒師姐,一個找他們家的弟弟,難道我這裏是尋人搜物的衙門嗎?”說罷重重哼了一聲。


    狄印眉鋒一挑,調侃道:“這不,他們兩個跟你關係好嘛,你那麽關心我們家阿欽,不找你找誰啊。”


    杜蔓耳根乍紅,玉容泛起紅潮,仿佛被人說穿了心思似得,流露出羞赧之色,嗔道:“本姑娘關心誰,你管得著嗎,市井無賴就是市井無賴,哼。”說完扭頭,抱胸不再理會狄印。


    狄印吐了吐舌頭,葛貫亭一臉苦笑,瞥見藍衣青年,恭敬作揖道:“小生葛貫亭,請問閣下是?”


    藍衣青年作揖還禮道:“杜藤,表字木壹,北冥宮木雩仙人門下第三代嫡傳弟子,也是杜蔓的大哥,兩位既是舍妹的朋友,那以後不妨來杜門仙莊作客。”


    葛貫亭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不禁莞爾道:“藤蔓相連,自是一家,想必令尊取名定有一番深意。”


    杜藤搖頭揶揄道:“何來一番深意,家父懶得緊,本想取名讓我一輩子如藤順順利利且堅韌不拔,但沒想到後麵又多生了舍妹,就更加懶得動腦子,隻好隨著藤蔓二字念著順溜了。”


    “哈哈哈。”狄印聽後不禁捧腹大笑,引起周圍人的異樣眼光,但他也是厚臉皮的人兒,瞥了一眼杜蔓,笑道:“哈哈你爹也夠懶的,是不是釀酒的人都把心思鑽進酒水裏了啊。”


    杜藤摸了摸腦門,不假思考地說:“那倒不是,作為釀酒世家的後人,我爹爹的心思全部都放在花花草草裏去了,少年時還有一個外號:‘拈花怪。’


    狄印更是笑個不停,連一旁一本正經的葛貫亭不禁捂嘴揶揄,狄印笑咧咧地說:“哈哈,肚子疼兄,你太有趣了,我狄印交定你這個朋友。”說著拍了拍杜藤的肩頭。


    杜藤幹幹發笑,抱拳道:“狄少俠豪爽不羈、葛少俠文質彬彬,若能與兩位稱兄道弟,實乃杜藤的榮幸啊。”


    旁邊的杜蔓一直處在一個沉悶無語的低氣壓中,她白了白狄印杜藤兩眼,伸出荑手扯了扯杜藤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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