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嶺,地靈窟。


    “嘀嗒~嘀嗒”


    乳白、淺紅、淡黃、紅褐各種顏色且奇形怪狀的鍾乳石掛在石頂上朝下麵相互交錯的滴著水,像是敲擊瓷瓶清脆空靈的聲音,久久回蕩在偌大的地靈窟溶洞內,沒有一處是幹燥的,都是濕噠噠、滑膩膩的,水漬無處不見。


    地靈長滿了整個水潭,而水潭對岸則是一處是以一根根懸浮在石頂上的乳白色鍾乳石,它們倒垂形成一層晶瑩剔透的珠簾。


    淡紫色的光環時不時掃射向珠簾,珠簾隨著光環的映照,投射出它本身的五光十色,就像立著的彩虹,閃爍著奪目的光彩。


    投射在扈力欽瞳孔裏不僅是這五光十色的炫彩,還有立在水潭旁靜靜地感受著自己發自內心清冷的白衣女子。


    隻見她緩緩轉身,依舊冰冷的眸子裏罩著一層朦朧的薄紗,他的心不知為何感覺沉甸甸的,剛要說的話語在嗓子眼打了兩個跟鬥後,又咽下去。


    舒晴不知為何又將珍之重之的地靈草盡數擲到水潭上,或許是希望它落地歸根,不要再跟著自己過著離家的日子。


    扈力欽在一旁看得真切,卻沒有開口打擾舒晴,突然舒晴冷冷說道:“我娘親是普什宗三清道醫的大弟子,不過你的修為根基似乎打得沒有那麽踏實。”


    這輕飄飄地一句話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話頭。


    “北冥葵北冥大師姐是你的娘親嗎?”


    他微微一怔,脫口問道,見舒晴沒有應他。


    他語調恢複了平穩,緩緩道:“聽三清師伯說,她在十五年前與‘清笛先生’舒若塵舒先生遠遁西域,當時力欽年紀尚小,亦未拜入普什宗門下,但是從小耳濡目染下,早就聽聞三十年前名動神州的乾坤三大諸葛:清笛先生、五毒公子、巽風儒士,沒有想到舒宮主的父母竟然是清笛先生和葵仙子。”


    “既已皈依佛門,就為佛家弟子,過往一切俱不足以為道。”


    真的不足以為道嗎?


    扈力欽無意間瞥見舒晴孤傲的目光閃著淡淡的淚光。


    半晌後,她朱唇輕輕一抿,清冷的眸子定睛看向扈力欽,眸子裏閃動著難以掩飾的聰慧,扈力欽微微一怔,隻聽她輕啟櫻唇,說道:“你和五毒公子又有何關係呢?”


    說罷,她似乎有意無意地輕輕掃過扈力欽手中那把緊握的‘宿鐵刀’,將最後的目光定格在左方位那兩根從地麵凸出的石筍。


    扈力欽臉色大變,他不明白舒晴是如何知道自己和毒鷹邪王的關係,難道是自己手中的‘宿鐵刀’嗎?


    舒晴見扈力欽許久沒有說話,緩緩道:“五毒公子與家父並無深交,隻是正邪兩道對當年的新一輩翹楚封了個諸葛智才的稱呼罷了,雖然三十年前舒晴還未出生,不巧恩師亦真師太正是五毒公子的家姐,所以唐門不傳絕學:失魂刀決與七殺毒掌,是非唐姓血脈所不能教授的,隻能說明扈掌門與五毒公子關係匪淺,不是嗎?”


    最後那一句‘不是嗎?’語調平淡,沒有起伏,也毫無質問的氣勢,但是卻在扈力欽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反複在心裏疑惑道:“她,她是怎麽知道的?”


    扈力欽定了定自己的慌張失措的心神,盡力掩飾,他闔起眸子,抽搐的臉部肌肉也歸於平靜。


    他沒有任何回答,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讓心髒肆意的狂跳吧,必須保持冷靜,保持態度的冷靜,她是在用語言性的技巧在瓦解由自己良知築起的那道心房。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日在大名府城郊滅鎮慘案是出自五毒公子所為,隻是妄圖嫁禍給北蒼派,而耶律儼本身就想除去遼邦毒瘤耶律乙辛,所以他和你合謀,扳倒北蒼派,五毒公子與扈掌門先父有著深交,自然會對你傾囊相授,並且不惜出手設下這天衣無縫的計謀,目的是幫扈掌門你報滅門之仇,不是嗎?”


    舒晴不停地觀察著扈力欽臉上的表情和一切的舉止動作,似乎在捕捉她想要的答案。


    又是一句‘不是嗎?’語氣比前麵更加柔和,斷然不像舒晴平時說話孤傲清冷的口吻,彷佛對著自己小師妹杜蔓訴說女兒家心事那般溫和。


    扈力欽忽然冷冷一笑,最後笑意僵在嘴角,漠然道:“既然知道,舒宮主當時為何不揭穿我,又何必陪我演下這場鴻門宴的好戲呢?”


    “我隻能用霸道的一掌讓你臣服!”


    舒晴似乎沒有明確回答,隻是淡淡然地說了這一句曾經扈力欽對高沛風所說的話。


    扈力欽一怔,愣在當場,他嘴唇嚅動,最後一道偽裝的防線似乎在這最後一刻被這看似弱不禁風的白衣女子一句又一句近乎平常的語言徹底粉碎。


    驚慌失措的眸子裏被鍍上一抹淡淡晦澀的黯然,臉部上充斥著多種複雜的表情,是驚詫、是恐慌、還是無所畏懼。


    “舒宮主你猜得分毫不差,滅鎮慘案是我義父五毒公子所為,這無疑於是我扈力欽所為,父母之仇、滅派之恨,就算窮盡畢生、就算讓正道所不齒,我扈力欽非如此不可。”


    扈力欽昂首挺胸,目光炯炯銳利,一股誓不罷休的堅毅如精光從眼眸最深處激射而出。


    舒晴掠過他的灼灼目光,動容道:“正與邪往往不隻是表麵那麽簡單,如果正道容不下自己,又何必以正道身份自居呢,這個世界往往就喜歡維持那些虛假之物。”


    這話中有話,她說這話時,亦不禁暗暗苦笑,自己又何嚐不是苦苦的守著這‘梵音宮’這三個字,讓自己活得舉步維艱、如履薄冰呢。


    正當兩人皆心猿意馬時,水潭暗湧流動,鋪天席地的水潮瞬間將整片地靈吞沒,蠢蠢欲動的暗湧分叉成兩股水勁。


    一個漩渦順時針轉動,汩汩吸納水流,直到吸幹最後一滴水流時,從漩渦中爬出一朵由拳狀堆積而成、狀如珊瑚的奇異物。


    ‘呿’地一聲,並蒂蓮的奇異物在類似脖頸的莖幹處冒出一個花蕾,花蕾齊齊綻放出類似葡萄狀地數個小頭,這個剛剛長好,右邊在莖幹處“騰”地冒出一個狀如菜花的奇異物種,這個奇異怪物“噌”地就長得快頂破石頂。


    碩大的妖軀下長著無數隻藻體鞭條,齊齊不規則的搖擺飄蕩,就像它的腿一樣,順著這無數隻藻體鞭條如幽魂邪靈般地在原地遊蕩。


    這個詭異的奇異物渾身上下濕噠噠的,周身各處都在參差不齊地在流淌著水滴,根本分不清楚哪個是它的頭顱,是珊瑚頭,是葡萄頭、還是菜花頭。


    但是那個最中間的珊瑚頭驟然亮起一朵青紫色的光花,那光花上綴著兩個黑瓜子狀的墨點,像極一雙精光四射的妖瞳,而菜花頭時不時吞吐出‘嘶嘶’紫紅色的地靈草,莫非這怪物是由地靈草變異而成的地靈妖獸。


    扈力欽與舒晴俱是一怔,齊齊後退數步,仰首望向那妖物,梵姝在舒晴手掌心不由劇烈顫動,發出清鳴之音,彷佛早已躍躍欲試,恨不得斬下這地靈妖獸。


    “這難道就是困在地靈窟的地靈獸。”


    扈力欽雙眸仍瞪著這地靈獸,嘴裏喃喃說道,手中不由緊握住‘宿鐵刀’大有攔腰劈斬之勢。


    “咯咯”


    從地靈妖獸的葡萄頭發出沉悶澀啞的叫聲,一抹光暈‘騰’地罩住了葡萄頭,無形之中其中的葡萄頭拔高膨脹於中央,越漲越大,形成一個光球。


    光球中心射出一弧月牙彎彎的小船狀的裂口,裂口綻出耀眼金芒,難道這就是地靈妖獸的口不成。


    是的,‘咯咯’的叫聲又渾厚有擲地從中傳出,由沉悶澀啞到尖銳刺耳,彷佛一根針不停地刺痛薄薄的耳膜,時緩時急,時重時輕。


    鏗然一記,梵姝神劍宛如破日箭矢從劍鞘中抽出,夾帶著一抹紫色霞彩,隨著它主人的那抹白影率先且毫無預兆地浮於半空,指尖拈決,櫻口吐出一句足以瞬息響徹地靈窟的古老靈異的誦咒:


    “一方般若,三世諸佛。


    仙姝彼岸,唄梵音滅虛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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