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嘎吱”一聲,門被人推開,門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四十多歲,長出稀稀疏疏長胡子的葛賢德。


    葛賢德撞見自己的兒子光著膀子,房裏還有一位來曆不明但貌美的姑娘。自然腦子裏飛速流轉著各自疑惑與故事,此刻的葛貫亭己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葛賢德臉色鐵青,雙頰青筋暴跳,怒道:“葛貫亭!”


    葛貫亭猛然起身,錯愕不己,哀怨地喊道:“爹!”


    話音剛落,葛賢德早己邁步走到葛貫亭跟前,猛抬起手掌,重重地摑在葛貫亭的臉上,這一巴掌如巨雷般敲響於葛貫亭心間,葛貫亭此刻感覺到完好的心碎了一地,他不隻聽到巴掌聲、還有心口在滴血聲。


    這一巴掌打得葛貫亭幾欲摔倒,幸而蕭虹仙在身旁扶住他。


    葛賢德望了蕭虹仙一眼,厲聲道:“穿好衣服到廳堂來。”說罷負手悻然出去。


    葛貫亭重重推開蕭虹仙,兀自跌坐到地鋪上,雙眼通紅。


    另一位二十歲男子走了進來,問:“貫亭!她是誰?七年不見,你都有了相好,怎麽沒通知兄弟呀!”他幽幽歎氣道:“哎!你這下死定了,我也幫不了你了。”


    葛貫亭喊道:“阿印!你別說了,我和她也不知怎麽躺在一起,這連我也不明白。”


    葛貫亭穿上衣服,蕭虹仙頗為內疚,對他說了一聲:“對不起!”


    葛貫亭默然不語。


    葛貫亭、蕭虹仙、狄印來到廳堂,隻見葛賢德手握著長滿刺的荊棘。


    葛賢德肅然道:“這女子是何人?你和她什麽關係?”


    葛貫亭坦然應道:“她叫蕭虹仙,我和她是朋友關係。”


    葛賢德冷笑道:“朋友關係?嗬!胡說八道,想必是姘夫姘妻關係吧!葛貫亭,我對你很失望,你這種事都幹得出來,你這按鎮裏的規矩是要進豬籠的。”


    蕭虹仙傲然道:“什麽破規矩?別說我與他清清白白的,就算有,男歡女愛何罪之有!”


    葛賢德冷冷道:“清清白白?小姑娘你是外鄉人你不懂,這是人倫禮教,你父母也該教過你些吧。那你定是受這畜生誘騙,我不怪你,都是我教子無方,壞了姑娘的名節,他日定當登門提親。”


    蕭虹仙冷笑道:“提親?嗬!我和他真沒什麽,一切源自於誤會。”


    葛賢德微怒道:“蕭姑娘!不必在包庇我這孽子,總之,我葛家會負責到底,還你個公道。”


    葛賢德揮著荊棘,道:“葛貫亭!你不但違反我定的家規,還辱了聖賢之訓。我豈能姑息你,受罰吧!”


    葛貫亭沉沉一跪,道:“爹!亭兒這次錯得太厲害了,你罰吧,亭兒別無怨言。”說罷閉眼,咬牙,硬生生地承受了這二十下,他沒哭,沒叫,坦然受罰。


    蕭虹仙眼睜睜地看著這二十下打在葛貫亭背上,每一下都是皮開肉漲,但她也看到了葛貫亭的堅強,她由衷欽佩於他。


    打完之後,狄印與蕭虹仙一起扶葛貫亭回房。


    窗外的天已經大亮,雞鳴聲,鳥叫聲,不絕於耳,而此刻葛家小院卻出奇的寧靜,似乎發生了些什麽。


    葛貫亭伏臥在床上,早已血肉模糊地脊背朝上,俊俏臉龐此刻浸滿了一顆又一顆的汗珠,蕭虹仙打了一盆清水,擰了一條毛巾,邊幫他拭掉臉龐的汗珠邊歉然道:“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葛貫亭自責道:“不怪你,是我不該帶你回來,明知道這男女共處一室本就不妥,還一意孤行。”


    “啪”地一聲,一個耳光冷不防地打在側臉上,臉頰驀然多了一個紅掌印,蕭虹仙馬上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再次打自己耳光,隻聽他說道:“我是自做自受,你放心,該負責的,我葛貫亭決不推托。”


    蕭虹仙鬆開他的手腕,冷眸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說道:“嗬嗬!負責?我和你都是誤會,你用不著負責。”


    葛貫亭苦笑道:“誤會?那又怎樣,就算是,我相信,我爹也決不相信,因為他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蕭虹仙腦海裏出現那一臉嚴肅的葛賢德,翻了一下白眼,心道:“你這書呆子,有這樣的爹爹也是倒黴。”直到葛貫亭把一整句話說完後,她急忙問道:“那你為什麽不解釋?還承認呢?”


    葛貫亭惻然道:“我爹的脾氣就這樣,他不希望別人狡辯,愈解釋,他愈認為我不思悔過,冥頑不靈,反正從小到大都這樣,打慣了,也懶得解釋。”


    蕭虹仙越聽越對他眼裏的這個“老爹”沒有好感,甚至有些厭惡,不由動容道:“難怪你喜歡認罪,不是你的錯,你也認。”


    葛貫亭頓了頓,毫無察覺蕭虹仙的神情變化,望著床頭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無神,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但很快眼眸閃過一絲堅毅,正色道:“寧可人負我,勿我負於人。”


    蕭虹仙本就愈想愈氣,聽到葛貫亭說得這一句話,更是氣得直跺腳,冷哼一聲:“哼!世間竟有你們這樣一對父子,不是應該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於我才對嗎?”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恨恨地道:“你爹太不講理了,當爹都這般可惡,不行!我要給你討個公道。”


    蕭虹仙說罷欲走,葛貫亭伸手拉住她裙角,勸道:“你別管了。”說罷,對狄印道:“阿印!她以後便住你家,麻煩你好好照顧她。”


    狄印突感為難,猶豫道:“不成啊!她是你的相好,我的弟妹,怎麽可以住我家?很不方便啊!”


    蕭虹仙氣道:“什麽相好?什麽弟妹?我和他沒半毛錢瓜葛,我不住你家,我住客棧。”說罷,藕臂環胸,一副傲然的姿態。


    狄印賠笑道:“弟妹別生氣,還未自我介紹呢!我叫狄印,和貫亭從小一塊長大,死黨就是這樣練成的哩!”


    蕭虹仙背對這兩人,氣哄哄地說了一句:“關我屁事。”


    狄印知道這女子性情乖張潑辣、喜怒無常,不是好惹的主,他將注意力投向葛貫亭的背部,不由伸手上去。


    隻見狄印輕輕撕開葛貫亭那件與血肉粘稠在一起的單衣,在撕掉的那一瞬,葛貫亭不禁慘叫,狄印看著葛貫亭背上那縱橫交錯的鞭傷,血水從它那兒淌流出來。


    蕭虹仙聽到葛貫亭的慘叫聲,悄悄轉過身來,看到背上血肉模糊的傷痕,竟情不自禁用毛巾輕輕地拭去濃稠的鮮血,在那新傷之處,隱隱可見那舊疤,這十多年來葛貫亭幾十次被這樣責打,蕭虹仙不禁拭著傷口。


    葛貫亭身子幾次疼痛掙紮般的顫動,蕭虹仙不禁凝望葛貫亭,隻見他死死咬著被單,生怕自己遏製不住再叫出聲來,而他兩隻手掌緊緊攥著被褥,幾欲要撕裂被褥,蕭虹仙被他觸動,左手伸過去緊緊握住他的手,獨自忍受痛苦的葛貫亭感到一絲溫暖,他亦緊握蕭虹仙的手,他偷偷望了蕭虹仙一眼,蕭虹仙也望向他,葛貫亭露出淺淺地微笑。


    蕭虹仙小心地拭著傷口,葛貫亭手攥著愈緊,蕭虹仙好像也感受到痛楚,但也隻是一會兒,很快葛貫亭的手愈握愈輕,他不想傷害她。


    未幾,傷口己上好了藥,葛貫亭披上衣服,他的臉色也漸漸轉好,蕭虹仙感歎一句:“世上怎麽有這般狠心的父親。”


    葛貫亭默然,淡淡一笑。


    狄印惻然道:“甭說了,弟妹,他阿爹再怎麽打他,貫亭也決不會埋怨半句。”


    蕭虹仙狠狠跺了一腳,氣道:“葛貫亭!你是白癡,還是傻子呀!別人打你,為什麽不反抗!”


    葛貫亭目光依舊柔和,毫無恨意,淡然道:“爹做事總是對的,做兒子的,不能違逆。”


    蕭虹仙氣得直跺腳。


    狄印見她生氣的樣子,甚是好笑,道:“弟妹!你不知道,貫亭耐性好,別說他阿爹打他了,就算是別人欺負他,他也決不傷害那人。”


    蕭虹仙冷哼了一聲,白了葛貫亭一眼,恨恨道:“真不知道你是什麽人?天底下就屬你最怪,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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