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天後。。。


    是夜。。。


    冰芒城。。。


    風雨大作。。。


    城池低矮,這冰芒城雖然地域算是大的,但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底蘊不足,實力不濟。


    該如何形容呢?城牆不過五丈高,幾乎是凡夫俗子都可以徒手爬上去的高度了。石料不算好,也未見得什麽巡邏的崗哨,更不用說城防設施了。


    這半個月來,陳縉之與逐日都是在空中度過的,從鐵山城到這冰芒城,差不多有十萬裏,即使是對於日行幾千裏的碎空之鷹來說,也實在是太遠。


    陳縉之離得更近了,大雨中,隻見城內兵馬亂哄哄,幾乎沒什麽燈火,至於百姓,早已是流離失所了。城外的稻田滿是鐵蹄踐踏後的瘡痍,雜草瘋長,一片荒蕪。


    至於如此的境況,陳縉之早已料得十之八九。略做推算可知,陳建文建立這冰芒城最多也不過十幾年,但因為他本人是個王階二段,所以勉強能在這西部算個末一流的勢力吧。但陳建文已死,冰芒城就算不內亂,這實力別說二流,末二流都難。而北境之西部,幾百年來皆是亂戰之地,此時的冰芒城好比一群餓狼中的一塊肥肉,一定是誰都想來啃一口。


    這也就是為什麽,陳縉之不遠萬裏地來到冰芒城。


    “先別下去。”


    見逐日欲俯衝而下,陳縉之道。雨水順著他的長發滾落在衣袍上,沿著臉頰滑過,滴滴答答。逐日於是抖擻著雙翼,昂首向上飛去。


    且說,此時冰芒城內,一座有些寒酸的小樓中。


    一群人擠著坐,為首的則是一著孝服的女子,倒是有幾分姿色。


    “夫人。。。”


    其餘人也是披麻戴孝的,有一人低頭忐忑道,卻為那女子的眼神所製止。


    “外邊的怎麽說?”


    那女子冷聲問道,此時恰好是一道閃電劃過,霹靂似的雷聲若劈開混沌,驚得這小樓內一眾人低頭彎腰,還以為是外邊的人攻過來了。


    沒有人敢於回應,幾人唯唯諾諾,其餘人則是一聲不吭了。


    “。。。”


    那女子無言以對,細長的指甲若纖纖柳葉,無比沉悶地扣擊在桌上。回望身後,侍女懷裏抱著的,是一熟睡了的孩童。


    此女子即為陳建文之妻,雖然西部聯軍離這冰芒城還有幾萬裏,但陳建文被俘的消息卻像是長了翅膀,竟然是傳回來了!


    被歐陽氏俘虜的,十有八九死在牢獄,剩餘一成多則是被充作壯丁,去“開山爐”下做苦力。


    像陳建文這樣的王階,除了死,沒有第二種可能了。


    然,陳建文的嫡係人馬皆在外,而在這城中留守的,以一個大騎士三段為首,公然發動叛亂。


    故那女子與這一群本家的人,大概就是當年從百刀城僥幸脫身的一些陳氏外族之人,狼狽的擠在這小樓裏,憑著一些陣法躲著。


    “你們快走吧。”


    將一杯茶水一飲而盡,那女子似乎是下了什麽決心似的,直挺挺地站起身來。


    “夫人。。。這。。。”


    又有人唯唯諾諾,忐忑道。


    “照顧好他。”


    那女子一邊披上鬥篷,一邊深情地摸了摸侍女懷中那孩童白白嫩嫩的小臉。


    隨即,她吸著鼻子,似乎是帶著哭腔的,開門出去了。


    屋內眾人無不愕然,眾人目光交錯,望著那女子單薄的身影,無不搖頭。最終,其中一年長之人輕輕接過那侍女手中的孩童,眾人簇擁著,悄悄地從後門溜出去。


    幾乎是一出門,那女子全身上下。就是濕透了,雨勢大的離奇。她艱難地試圖提起裙擺,然則這冰芒城的排水道很差,積水幾乎接近膝蓋,故也是無濟於事了。


    “喲,夫人出來啦!”


    遠處,幾人淩空而立,譏笑道。而這街道上,軍士不動如山,他們曾也是這冰芒城的駐軍,如今卻跟著作亂。。。


    除了內部的叛亂,還有其他城的人!


    那女子抬起頭來看,隻見幾個生麵孔,又有幾隊軍兵,所穿甲胄與冰芒陳氏之甲胄大有不同,至於旗幟,借著電閃雷鳴見一刹那的亮光依稀可見,總之不是冰芒陳氏的旗子。


    “夫君待諸位不薄。何故苦苦相。。。”


    那女子言道,話音為狂風所吹斷,這寥寥一語,又是何等的無助!


    “嘿嘿,這身段兒不錯。。。”


    雨中,忽聞一人色咪咪地笑道。


    “把這小娘子弄到軍妓營去。”


    有人附和道,也是不懷好意地笑著。


    “那個詞兒怎麽說來著?魚水之歡,共赴巫山是吧。”


    那個三段大騎士修為的反叛者說道,也是大笑不止。


    “不過學幾個新名詞有什麽好得瑟的?”


    有人不屑道。這空中幾人又是鬧了許久,這才重新看向地麵上那女子。


    那個女子卻似乎是極度平靜的,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地低著頭。


    “你們去,把她抓起來。”


    空中,有一人揮手說道。當即是有數道蠢蠢欲動的身影飛出,都是騎士境的修為。


    “忘了告訴你,夫人。”


    反叛者忽然以一種極為惡心的語調說話:


    “那小孩子跑不掉的,哈哈哈哈哈。。。”


    奸笑聲令那女子不寒而栗。


    然而此時,忽然是一道白光劃過,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若萬千巨獸怒不可遏地嘶吼。


    此一道閃電在天空中掠過猙獰的斜線,分化出無數細小的,而又耀眼的光芒,似雜亂的一張網,籠罩下來。


    天地間,在這一刹那盡是詭異的煞白。幾乎所有人都以手掩麵,本能的避過頭去。


    先前欲掠向那女子的幾人也是暫退了半步,但回過神來,卻驚覺一道黑色的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正佇立在那女子身前。此為何人?陳縉之是也。


    “什麽人?”


    淩空的幾人緊接著發覺,異口同聲,大呼道。


    陳縉之沒有回答。漫天雨點似乎更起勁了,劈頭蓋臉地砸下來,然而陳縉之非常安靜地站著,不為所動。


    “幹什麽的!”


    一旁,有一人敏捷地穿過雨幕,直向著陳縉之衝過去。


    “送。。。喪。。。”


    陳縉之的聲音拖得格外冗長,但在這雨中,非常清楚。很沙啞,但如雷貫耳。


    今夜裏能見度極低,即使他散出精神念力感知,也隻探得此處有一群人。又不分敵我,陳縉之也沒有時間仔細觀察,故從空中直接躍下,突兀地出現了。逐日則在空中盤旋,這瓢潑大雨是絕佳的掩護。


    送喪?


    那女子一驚,此時又是一道刺眼的閃電,鏈條似的炸裂開來。


    借著這光,她依稀看清了身前這身高七尺有餘的青年。


    深衣交領,雖然盡是墨色,然深淺不一,有花紋二三,雖為雨水所沾濕,但依舊風雅。外披有一襲衣袍,袖口很長,掩住了陳縉之那握著人屠刀的左手。下擺亦長,浸在水裏看不清楚,不過至多到腳踝處吧。


    探不出修為。。。


    那女子出於本能,往後退去,其帝氣外放而出,將之托起,不過這隻顯得羸弱。


    七段騎士麽。。。


    此時,陳縉之的注意力主要在身後,那女子的動作他並不在意。先前落下時便探知,不過騎士四段的修為罷了。


    而陳縉之身後,掠來那人正是騎士七段的修為,隻見這人雙掌運功,有一道道帝氣翻湧起來。


    這個七段騎士在水麵上輕輕一點,彈跳著,身形迸發出去,雙掌同時轟擊在陳縉之的背後。


    “還以為有多厲害,我呸,這都躲不過。”


    這個七段騎士見陳縉之不躲閃,硬生生受了他這一擊,不屑地說道。他又是一躍,便遠離了陳縉之,跳到處矮牆上站定。


    且看陳縉之的後背,雖然衣袍完好無損,但那個七段騎士卻是哈哈大笑,他這掌功打的就是暗勁,直接震碎對手的內髒,非常霸道。故他此時就等著陳縉之口吐鮮血,然後搖搖晃晃地倒下了。


    那女子不知所措,雖然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能聽見大概是身前不遠處的陳縉之受到攻擊。


    這人是誰?來送喪?是什麽意思?


    那女子飛速地想著,對於她來說,陳縉之就是個陌生人,不知底細,要幫他嗎?還是趁亂跑掉呢?


    我還是跑吧。。。


    那女子正欲運起帝氣逃跑,卻感到淩空的那幾個大騎士正虎視眈眈,而她身後,似乎也出現了一隊軍士,堵死了他的去路。


    陳縉之巋然不動,一個騎士境修為的人攻擊他一個王階三段修為的強者?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他的確感到有一股算是凝實的帝氣,以一種非常巧妙的方式試圖打入他的身體裏。但是,若說陳縉之那暴戾的墨色帝氣如烈火,那麽這個七段騎士算是凝實的帝氣就像是加了一把幹柴。剛剛觸及他的皮膚,就被陳縉之自發護主的墨色帝氣吃得一幹二淨了。


    “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等了又等,還是不見陳縉之倒下,那個七段騎士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語道。先前他沒有去探查陳縉之的修為,因為在他看來,這冰芒城中,斷然不可能出現什麽強者。


    嗬嗬,跳梁小醜。


    聞言,陳縉之麵色平靜,毫無波瀾地轉過身來。他的精神念力交織成網,蜿蜒著,向淩駕於低空中的那幾個大騎士境修為之人的方位,咄咄逼人地伸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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