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碎空城。。。


    火樹銀花,雕車寶馬。陳縉之和羽榣相與步於街巷,再見這“東風夜放花千樹”之盛景,共“一夜魚龍舞”之衷情,恍如隔世一般。


    相較於長天城,這裏才是真正的盛世啊。


    碎空城,無愧為是北境之西南數一數二的大城。


    “煙花麽。。。”


    夜空之上,色彩絢爛而明麗。更吹落,星如雨,可惜他看不到了,卻依舊不由自主地仰起頭。精神念力四散而感觸,良辰美景相融,陳縉之隻道是如癡如醉。


    “喜歡嗎。那就留下,一起守護這個盛世吧。”


    陳縉之沉浸在這迷煙飛舞,煙索迷離的世界中,不可自拔,羽榣輕快的嗓音忽然闖入了。


    “喜歡。”


    陳縉之回過神來:


    “羽榣姐姐。我說過,我不走了。”


    “真的?”


    羽榣有些將信將疑地望著他,楚楚可憐的大眼睛讓人不忍拒絕。


    陳縉之於是笑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這可是你說的哦。”


    羽榣輕輕捶了他一拳,閑逛許久,直到夜深,燈火闌珊,這才回到碎空宗。


    “哎,那兩個人有什麽好惦記的。”


    羽榣抱著琉璃盞,小口小口地喝著。這是在她的府邸,先前陳縉之問起關於宋謙和小攸的事情,她如此回答道。


    還真拿來泡水了。。。


    看著羽榣喝得很開心,陳縉之也是有些無語,雖說並蒂冰蓮不算是價值連城,可這。。。這麽揮霍的嘛。。。


    “所以咯,這婚不結,後悔沒?”


    墨雲公子譏笑的聲音出現在他的精神識海中:


    “兩個富婆讓你白吃你都不要。你這也是沒誰了。”


    “滾滾滾,煩死了你。”


    陳縉之不想理會墨雲的糾纏,於是將他趕到一邊去了。


    “小九,你要不要來一點。三分甜,挺好的。”


    陳縉之於是從茶幾上拿起另一個琉璃盞,抿了一小口,如唇一片微涼,淡淡的,一絲一絲的甜。不過看在眼裏,喝到胃裏,痛的是心裏啊。。。


    “羽榣姐姐,我可以學《鷹翎耀空訣》嗎?”


    陳縉之忽然問道。


    “以前你不是死活都不學嘛。”


    羽榣看了他一眼,淺笑嫣然。


    “前幾天你不是說,升我做內閣長老嗎。可我想,我都不會飛,怎麽幫你做事。”


    羽榣輕輕頷首:


    “恩。那你明天隨我祭壇吧。”


    祭壇,若是想要學到羽氏秘法《鷹翎耀空訣》,則隻有在碎空宗內的一處祭壇才能得到傳承。這祭壇的神奇之處在於,它不是讓人學會《鷹翎耀空訣》,而是將這功法烙印在人的潛意識中。所以,哪怕是如羽榣這般早已修煉圓滿,卻也無法傳授他人。


    “羽榣姐姐,我知道大長老他們斷然不會讓我一個外姓人學的。所以,我也不想讓你難做。且看此法。”


    陳縉之忽然站起身來,他的魂魄若雨後春筍似的,從眉心處破土而出,凝聚在他的真身旁邊。


    “此為,《分魂功》。”


    陳縉之坐下,淡定地拿起琉璃盞。而他的魂魄則是單膝跪下,獻出一卷功法。


    “真身行動如常?神隕前的吧。”


    羽榣也是一驚,從陳縉之的魂魄手中拿起那卷功法,徐徐展開卷軸。


    “這不是重點。”


    陳縉之開口說道。


    他的魂魄隨即起身,空自轟出一掌,黑色帝氣繚繞,使得這片空間都是有些扭曲。好在陳縉之出手阻擋,否則險些觸發了這府邸的結界。


    “此為,《散魂功》。”


    陳縉之說著,單膝跪下,左手中也獻出一個卷軸。


    “帝氣?真是駭人聽聞呢。”


    羽榣雖然是輕描淡寫地說道,實則心中起伏不定。


    “宗主大人,今日起,此二卷功法就獻與羽氏了。”


    陳縉之見羽榣認真地研究著,趁機拉過她的左手,在那凝脂似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啊。討厭。”


    羽榣急忙是收回了手,隨即狠狠彈了陳縉之一下。


    “在下先行告退咯。羽榣姐姐,晚安。”


    陳縉之倉皇逃跑。


    半個時辰後。。。


    有時間自然要沐浴更衣。之後,陳縉之脫了靴子,平躺在床榻上,墨雲公子也被他放出來了,後者躺在床尾。


    “你啊。沒想到過了這幾年,再回碎空宗,騷操作還是信手拈來。佩服,佩服。”


    墨雲公子拱手道。


    “一時興起。你就別調侃我了。”


    陳縉之笑道,長長呼出一口氣,還是在碎空宗,才最放鬆。


    “小九,有個事老夫要跟你說。”


    墨雲公子坐起,看著他道:


    “有羽榣護著,我想在這北境幾乎是沒人敢動你,老夫也終於可以放心去閉關了。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麽。。。


    陳縉之也是坐起身,那年他和墨雲公子兩個,一人一刀去闖蕩。自從他十六歲,達到大騎士境以後,墨雲公子來來回回閉關十幾次,說是為了重新成就神器做準備。


    “其實,老夫真的不知道怎麽跟你說。”


    墨雲掩麵道:


    “這次凶多吉少,雖然可能萬劫不複,但老夫必須去。有些事情我現在跟你交代吧,萬一老夫此去不回。”


    墨雲深吸了幾口氣,隨即道,有些語無倫次:


    “這天地間有禁製,我的記憶很模糊,大概神隕之後就有了。我敢說一定是王階以上的存在所設下的。這就是為什麽很少有人能夠達到王階五段以上的修為,就算能達到,在這禁製之下,戰力也不會高於王階五段。老夫很清楚,這個禁製是不允許神器出現的。這大概就是神隕之後再沒有神器的原因。”


    “這。。。”


    陳縉之有些驚訝,墨雲公子現在所說之事他從來都未曾聽聞。他正欲出言,卻發覺一道精神念力猝不及防地飛來,將他定住了。


    “小九,你是老夫看著長大的。說真的,陳百刀之後,一族六代都是老夫看著長大的。滅族之事因我而起,是老夫對不起你們,而如果不是那時我在閉關沒有察覺,也不可能隻剩下你一根獨苗了。”


    墨雲為他整了整淩亂的長發:


    “上次閉關之後,我距離神器隻有一步之遙。天地的壓製你們看不出來,但對我來說已經十分明顯。有些事情老夫必須去做,如果遭遇不幸,恕我不能再相隨了。”


    凝視良久,墨雲公子的身形正徐徐變淡,融入人屠刀中:


    “怎麽說呢,唉。小九,你的命數坎坷,故我還是希望你把這婚結了。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得一生長世安穩。唉,再說我都舍不得走了。別了!別了!小九,保重!”


    又過了一刻鍾,那道精神念力方才散去,陳縉之急忙抽出人屠刀,可刀鋒上幾點黯淡,器靈閉關而去。這人屠刀,也不是真正的人屠刀了。


    陳縉之忽然感到無盡的蒼涼,墨雲公子就那麽去了,是執念麽?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掛,那麽灑脫地去了。而他,甚至於從來不知道墨雲是在哪裏閉關。故如今就算是想把墨雲拉回來,也是不可能了。


    他有種想要摔杯子的衝動,翻來覆去不能眠,又想去找羽榣幫忙,可惜夜已深,總不好意思再去叨擾。再說,這事,羽榣姐姐八成也沒辦法解決吧。。。


    最後,他終於是猛地坐起,近乎瘋狂地,向人屠刀內注入帝氣。


    “閉關一定在刀裏,墨雲!本座不會讓你去送死的!給本座出來!”


    暴戾的墨色帝氣若浩浩蕩蕩的洪水,自刀柄席卷而入。陳縉之以精神念力牽引,沒有放過這人屠刀內的任何一個角落。


    一遍。。。


    兩遍。。。


    三遍。。。


    竟是什麽都沒有發現?


    陳縉之有些慌了,手忙腳亂的,正欲探查第四遍,可忽然在精神識海中發覺一段留言。


    “小九。老夫閉關的地方是以這人屠刀為基點所開辟出的一個空間,除了我,沒人能找得到。若是老夫在你血脈中的那一部分沒有消散,那麽老夫就沒有死。我料想到你一定會來尋我,故提前留下此言。能得與你相伴老夫已然無憾,後會有期。——墨雲。”


    陳縉之有些呆滯地躺下,有些無力地將人屠刀抱在懷裏。他與墨雲的種種,誰來言說?


    與此同時。。。


    碎空城十裏外。。。


    地上是一個極為駭人的大坑,坑裏兩人皆是狼狽,宋謙和小攸並排躺著,心有餘悸。


    “快起來。剛才本座可是花了大力氣,否則你們至少摔斷幾根骨頭!”


    碧竹君說道。他化出身形,將二人拖出這個大坑。


    “多謝了,這位前輩。”


    宋謙說道。從千丈高空中的碎空城一躍而下,他的帝氣幾乎所剩無幾。而小攸也沒好到哪去。


    “宋大哥,接下來我們去哪兒?回長天城?”


    小攸問道。


    “我並不想。既然到了這北境西南,我想我應該去闖蕩一番。”


    宋謙道,頗為豪氣衝天。


    “老師大人或許已經遭遇不測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會回來報仇的。”


    小攸遙遙望著空中,碎空城若一顆璀璨的星似的,他的眼裏噴吐著怒火,不禁握緊了碧竹刀。


    “好,我喜歡你這句話。”


    宋謙拍手稱快:


    “墨瞳大人也算是有恩於我,這仇改日再報!小攸,你願意於我同行嗎?也算是有個照應。”


    “好。宋大哥,日後多多關照。”


    無故離開,城主府必然已經將他開除了。小攸見宋謙為人可靠,義薄雲天,於是決意與他共同闖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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