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叫魂和禦神


    掃完教室,牡丹踏上草坪,踩過的地方長出零星的小花,花瓣發出迷人的微光,一時間竟把草坪照亮。


    “九星之子,”牡丹停下腳步,“前麵是許願台了。”


    “許願台?”方飛心頭一動,“生存守則第二條。”


    “如果我是你,就該留在這兒。”花妖說完走開,方飛怔了怔,忽又噔噔噔地跟上去。


    “你來幹嗎?”牡丹沒好氣問道。


    “許願台那邊有什麽?”


    “好奇心害死人,”牡丹搖頭說道,“我討厭你這種孩子。”


    越過草坪,遠遠可見一根巨大的圓柱,上麵盤繞一條石龍,龍尾深入地下,龍頭仰視蒼穹。


    牡丹順著龍的脊背飄上圓柱,方飛跟在後麵手足並用。好容易爬到龍頭,發現這兒已是學宮的頂點,支離邪的天極盤就在對麵,盤上的文字在寒夜裏閃閃發光,五根指針走個不停,哢哢哢的聲音格外清晰


    從這兒還能看見玉京,城市光彩奪目,仿佛天上群星的倒影——這感受奇妙極了,方飛很慶幸沒有呆在草坪。


    “昂!”石龍發出一聲長吟,白光衝出龍口,照亮了茫茫夜空。


    方飛嚇得身子一縮,差點兒掉下圓柱。


    “又有學生畢業了。”牡丹悵然說道。


    “這跟畢業有什麽關係?”方飛問道。


    “這一條石龍叫做願龍!到了第四年,學生要許下一個心願,用符筆寫了投入願龍的口中,哪天還了願,才能從學宮畢業!”


    “一直還不了願呢?”


    “永遠畢不了業。”


    “聽起來很糟糕!”


    “要畢業也簡單,”牡丹瞅他一眼,“你隻要許一個最容易達成的心願,比如吃一樣好東西,睡一頓好覺,回頭就能畢業。可是那樣的願望又有什麽意思?”


    吃好飯、睡好覺,簡真和呂品一定喜歡。方飛想了想又問:“最難達成的心願是什麽?”


    “伏太因的‘降伏六龍’,皇師利的‘白王無上’,這兩條願望達成的時候,願龍吐出的光芒亮了足足一夜,雷鳴電閃,大地震動……”牡丹歎了口氣,幽幽說道,“不過,這也不是最難的!”


    “還有更難的嗎?”方飛盯著黑幽幽的龍口。


    “這條願龍的肚子裏還有一個可怕的心願。讓人慶幸的是,它暫時沒能實現……”


    方飛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猶豫說道:“萬象歸一?”牡丹沒有回答,舉目眺望遠處。


    “您見過天宗我嗎?”方飛又問,牡丹點頭:“他是我見過最出色的學生。”


    “他為什麽入魔?”


    “他跟你一樣,好奇心太過旺盛,不顧世人皆知的危險,總想踏足不可預知的境地……”牡丹說到這兒,掉頭看向草坪,“有人來了。”說完身影模糊,變成了一團雲霧。


    呆在許願台的頂端,可以俯瞰整個雲巢。方飛心跳加劇,縮在龍頭後麵向停磴坪窺望,忽見青光閃動,一隻木磴跳了上來,磴內光芒流轉,充滿澎湃的活力。


    “還有飛磴能動?”方飛定眼細看,忽又愣住了。木磴上站了一個人,披著黑色鬥篷,戴著金色麵具,鬼鬼祟祟地掃視四周。


    黑衣人不知道有人窺視,他經過許願台,一步也沒停留,徑直走向一塊空地。


    空地三麵環繞欄杆,四根欄柱上蹲伏四靈雕像。黑衣人左手握住蒼龍雕像,低聲念出咒語:“東方蒼龍、乙木之靈,藏頭露尾,乘雲飛逝……”


    吱嘎嘎,欄杆內的地磚應聲下沉,出現一條長長的石階。黑衣人快步走了下去,石階在他身後轟然上升,很快恢複原狀。


    方飛順著龍身滑了下來,走近欄杆,握住蒼龍雕像。


    “下麵是禁地!”牡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我得下去!”方飛說道。牡丹冷哼一聲,問道:“你真那麽想死嗎?”


    “那個蒙麵人是誰?”


    “是個道師。”


    “道師?”方飛愣了一下,“哪個道師?”


    “他隱藏了相貌,可他用的‘應急飛磴’,隻有道師才能拿到。”


    “他去禁地幹嗎?”方飛不勝迷惑。


    “不知道,”牡丹冷淡回答,“我的職責是……”


    “東方蒼龍、乙木之靈,藏頭露尾,乘雲飛逝!”方飛念出咒語,擰轉蒼龍雕像。


    地麵下沉,石階顯現,方飛望著通道盡頭,仿佛回到了獲取隱書的夜晚。他吸一口氣,埋頭衝進下去。


    “你會死的!”牡丹幽幽歎氣。


    寒氣撲麵湧來,方飛的血液仿佛凝固,兩側的牆壁發出幽淡熒光,忽明忽暗,越過他的身子,投下扭曲的暗影。


    入口已經封閉,方飛摸了摸牆壁,又冷又濕,毛茸茸的像是怪物的屍體。


    他哆嗦一下,快步向前,走到石階盡頭,也沒發現黑衣人的影子。舉目望去,前方黑洞洞深不見底,男孩下意識放慢腳步,唯恐什麽東西一下跳了出來。


    “方飛……”牡丹的聲音悠悠飄來。


    方飛應聲望去,發現左側牆壁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入口。


    “方飛!”牡丹的叫聲裏透著一股誘惑的意味。


    方飛剛要回答,忽然一行血紅的字跡從他腦海閃過:“聽見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切記不要回答,也不要搜尋聲音的來源……”


    《生存守則》的第三條!方飛伸手捂住嘴巴,把到嘴的聲音堵了回去。他掉頭四顧,花妖的影子一無所見,可是牡丹的叫聲連綿不斷地從岔道入口傳了出來,語調各式各樣,誘惑的、柔和的、急促的、痛苦的……潮水一樣灌入他的耳朵。


    “邪靈會叫你的名字,如果你貿然答應,它就能控製你的元神,讓你乖乖地前去送死……”牡丹的話在方飛心中回蕩,讓他極力克製回答的衝動。


    走了一會兒,叫聲由女變男,懶懶散散,分明就是呂品,可是方飛親眼看見懶鬼離開雲巢,所以根本不加理會。對方仍不死心,一會兒變成粗聲大氣的簡真,一會兒又變成快人快語的禹笑笑。方飛還是不為所動,前行的方向始終跟聲音的來源相反。


    禹笑笑的聲音持續了一陣,忽又變成了燕眉,清脆流利的叫聲差點兒讓方飛跳了起來,可是理智更勝一籌,他停下來大口喘氣,雙手捂住耳朵,極力壓抑胸中的波瀾。他的心裏十分清楚——燕眉遠在南溟島,不可能出現在這兒。


    叫聲忽然消失,對方似乎認了輸,方飛鬆一口氣,剛要舉步,一個熟悉的聲音冷不丁鑽進他的耳朵:“方飛……”


    “媽媽”二字險些衝口而出,沒錯,這個聲音活脫脫來自安嵐——他去世的母親。


    方飛的心顫抖起來,忍不住回頭張望,明知道這叫聲來者不善,內心深處卻又十分渴盼,昔日的情景一幕幕閃過——媽媽為他穿衣,媽媽給他做飯,媽媽送他上學,媽媽帶他坐過山車,媽媽為他蓋上被子,溫柔地親吻他的額頭,還有最後的時刻,媽媽緊緊地摟住他,眼中流露出悲傷和不舍……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緩緩滑過臉頰,流進方飛嘴裏,又鹹又苦,讓他無法呼吸。


    “方飛、方飛……”叫聲淒楚婉轉,每一聲都像千斤重錘敲打他的心房。方飛渾身發抖,渴慕和悲傷融化在一起,變成滔天的洪水,霎時衝垮了理智。他的眼前模糊一團,母親的影子就在前方,他微微張開嘴唇,回答的話語在舌尖打轉——他無法克製自己,他不能不回應“媽媽”……


    嗖,一個東西突然躥出,狠狠撞上他的下巴。


    方飛的牙齒碰在一起,咬中舌尖,劇痛鑽心。他慘哼一聲,低頭看去,那個亮晶晶、圓溜溜的東西正在地上歡快地蹦跳。


    鼻涕蟲!小妖怪衝出了乾坤袋,給他突然一擊,把他從迷失的邊緣拉扯回來。


    “方飛、方飛……”那個聲音還在喊叫,可是聽起來說不出的虛偽,想到剛才的險況,方飛怒火上衝,大聲叫道:“閉嘴!你不是她,你不配用她的聲音!”


    叫魂聲沉寂一下,黑暗深處傳來一聲陰沉的嘶吼。接下來,四周陷入了可怕的寂靜。


    方飛的心落回了原處,再看四周,忽又愣住了——前後左右共有七八條岔路,不知不覺,他陷入了一個迷宮。


    “該死!”方飛大感頭痛,想要求助牡丹,可又心有餘悸。呆在這個地方,天知道跟他說話的是誰?


    吱,鼻涕蟲高高跳起,從他眼角掠過,蹦蹦跳跳地鑽進了一條岔道。


    “回來!”方飛吃了一驚,匆忙追趕上去。


    小妖怪速度很快,方飛始終無法追上,幾次將要抓到,又被它從指縫間溜走。


    前麵越來越暗,牆上的熒光若隱若現,仿佛塗了一層薄薄的青霜,道路迂回曲折,於黑暗中無限延伸。方飛後悔起來,他想停下腳步,可又不忍把鼻涕蟲丟下,小妖怪發出明亮的輝光,仿佛一個路標,不斷地吸引他向前行進。


    鼻涕蟲盡力一跳,突然停了下來。方飛一個虎撲,把它牢牢攥住,正要揣進乾坤袋,忽聽左邊傳來細微的**。


    他渾身一僵,緩慢掉頭。天啦,離他不到十米的地方站了一個人,黑色的鬥篷分外眼熟!


    “他?”方飛拔腿想逃,可又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神秘人一直背對著他。


    “他沒看見我?”男孩直覺不可思議。


    “閉嘴!”神秘人大叫一聲,像是烏鴉垂死的哀鳴,“別叫我的名字。”


    方飛一怔,恍然大悟:“他也被叫了魂?”


    神秘人被叫魂的聲音纏住了,完全沒有留意男孩。他喘息兩聲,抽出符筆用力揮出,火光衝出筆尖,順著牆壁向前奔走。


    火光被黑暗吞沒,四周靜得可怕,隻剩下神秘人粗重的喘息聲。


    “你沒說叫魂的事,”神秘人的聲音充滿惱怒,“待會兒再跟你算賬……它模仿我妻子的聲音……還有我的孩子……”他時而憤怒、時而惆悵,似乎在跟某人說話,突然他停了下來,掉頭看向身後,麵具後的眼睛迸射凶光,“你聽見什麽了嗎……沒有……別跟我耍滑頭……”


    神秘人陰沉地觀察四周,轉身舉起符筆,筆尖白光閃耀,照亮了牆壁上一個巨大的石盤。


    方飛望著石盤,不敢大口出氣,剛才他鑽進了一條岔道,躲開了神秘人的目光。看樣子,神秘人是為石盤而來,他鬼鬼祟祟圖謀不軌,方飛放棄了逃走的念頭,下決心看他幹些什麽。


    石盤的中心是一個渾圓的太極圖,以太極為圓心,環繞九層文字。


    神秘人念念有詞,揚筆射出一溜白光,哧溜,正中盤心。太極圖明亮了起來,周圍的環形文字吱呀呀地旋轉起來,有的快,有的慢,轉了一會兒,又紛紛停下,太極圖上的光亮暗淡下去,很快恢複了原初的樣子。


    “怎麽回事?”神秘人喝問,“你給的密符不對!”


    沉寂了一會兒,神秘人又說:“你認為天皓白改了密符,那個老不死……不能強行破門嗎……好吧,你敢騙我,我讓你生不如死……”他不甘心地盯著石盤,低頭沉思一下,哼了一聲,狸貓似的走開了。


    方飛縮在牆角,好一會兒才探頭觀望,發現神秘人消失,他跳了起來,想要追趕上去,可是走了兩步,忽又被左近的石盤吸住了目光。


    “那個不能碰!”牡丹的聲音忽然響起。方飛嚇了一跳,回頭看去,花妖王站在不遠,通身煥發靈光。


    “你現在出來幹嗎?”方飛對它的袖手旁觀耿耿於懷。


    牡丹冷冷地望著他:“你別想打開天機鎖。”


    “天機鎖?”方飛看向石盤,“你說那個。”


    “這個鎖需要密符才能打開,密符是天皓白親手寫下的,需要鬥廷九星的共同簽名才能獲得,”牡丹停頓一下,“天皓白會不定期地更換密符,新密符寫出,舊密符失效,剛才那個人就用了一道失效的舊密符。”


    “他從哪兒得到的密符?”方飛疑惑問道。


    “我的契約不包括探究道者的隱私。”


    “也不包括阻止邪靈叫魂?”


    “對!”花妖王心安理得。


    “鎖後麵有什麽?”


    “你的問題太多了!”


    方飛抿了抿嘴,正要追問,忽然左手一沉,隱書跳了出來,上麵閃過一行字跡:“三少陽巽虛火泰甲午林鍾!”


    隱書不會無故出現,每次顯露字跡,必有事情發生。這一次顯示的文字十分奇怪,文不通字不順,看不出任何含義。方飛心中糊塗,環眼四顧,忽然心頭一跳,目光落在石盤上麵。沒錯,隱書上的文字來自石盤,一個不落地刻在天機鎖的字環上。


    “這是開鎖的密符?”方飛望著隱書心子狂跳。他偷偷看向牡丹,花妖王也正迷惑地瞧著他——隱書能夠瞞過帝江,當然也能瞞過牡丹。


    “那些字是什麽意思?”方飛指著鎖上的字環。


    “問這個幹嗎?”


    “漲漲見識。”


    “好吧,”牡丹指著石盤說,“太極是天機鎖的鎖眼,外麵的九層字環叫做‘九重天’。第一層四象,第二層五行,第三層八卦,第四層九宮,第五層天幹,第六層地支,第七層十二律,第八層二十八宿,第九層六十四卦……”她瞅了方飛一眼,“事實上,天機鎖的密符都是由‘九重天’的文字隨機組成的。”


    方飛看了看隱書,“三”字在“九宮”、“少陽”在“四象”、“巽”在“八卦”、“虛”在“二十八宿”、“火”在“五行”、“泰”在“六十四卦”、“甲”在“天幹”、“午”在“地支”、“林鍾”在“十二律”。


    方飛抽出符筆,開始書寫密符。


    “你幹什麽?”牡丹驚奇地望著他。


    筆尖青光一閃,太極圖明亮發光,開始霍霍轉動。


    “三”字首先點亮,接下來“少陽”兩字閃閃發光,“四象層”也開始轉動……依照密符裏的文字順序,九層字環先後點亮符字,忽左忽右地旋轉不休,直到所有點亮的字符齊整整地排列成一行。


    “你怎麽會有密符?”牡丹不勝困惑。


    “你的契約不包括探究道者的隱私。”方飛以牙還牙。


    字環停止了轉動,嘁哩喀喳,太極圖層層凹陷,最終露出一個小小的鎖孔。


    “忘了告訴你,”牡丹無不嘲諷地說,“除了密符,還要一把鑰匙。”


    又被它擺了一道。方飛心裏氣惱,正想撒手離開,忽覺“乾坤袋”動了一下,低頭一瞧,鼻涕蟲鑽了出來,落地彈起,一頭鑽進鎖孔,石盤裏傳出細微的哢嚓聲。


    “咦!”牡丹低呼一聲。


    方飛也覺詫異,忽見鼻涕蟲留在鎖孔外麵的部分扭動兩下,變成一個小小的把手,當即上前握住,但覺冷冰冰、硬梆梆,用力一擰,鎖孔應手轉動,傳出一連串金屬碰撞的聲音。石盤旋轉上升,露出一個渾圓的洞口,耀眼的白光從洞裏照射出來。


    “你這是犯罪,”牡丹的聲音透著威嚇,“光是打開這扇門,就能讓你在天獄呆一輩子。”


    鼻涕蟲變回原樣,從鎖孔裏溜了出來,方飛把它揣回乾坤袋,隨口問道:“你會告發我嗎?”


    “我的契約不包括告密。”


    “那不就得了!”方飛收起鼻涕蟲,一腳跨進洞口。


    “你就不怕天眼符?”牡丹在他身後問道。


    “不怕!”方飛回答。


    “為什麽?”牡丹有點兒驚訝。


    “天眼符會泄露密符,所以肯定沒有天眼符。”方飛進入一間石室,掃眼望去,室內空空蕩蕩,隻有一麵巨大的鏡子。


    鏡子三米多高,由一隻“玄武”馱在背上,飛蛇衝出龜殼,圍繞橢圓形的鏡麵追逐“蒼龍”和“朱雀”;“白虎”盤踞在鏡子的頂端,用陰沉的目光注視它們。


    鏡麵光亮皎潔,清清楚楚地映照出方飛的影子;他左看右看,又摸了摸鏡框上的雕像,可是什麽也沒發生。方飛大失所望,頹然坐在地上,掏出鼻涕蟲把玩,心想:“小妖怪本事挺大,不但會帶路,還會開鎖,呂品那個鬼靈精,怎麽把它造出來的?”


    鼻涕蟲使勁扭動,想要掙脫他的五指。方飛怕它惹禍,匆忙塞進乾坤袋,係好袋口,剛要起身,目光無意中掃過鏡麵,他心子一跳,差點兒掙破胸膛——鏡子裏的“方飛”直挺挺站在那兒,伸手捂著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


    這些動作方飛一個也沒做過,他心裏想著起身,其實還在地上坐著。


    方飛頭皮發炸,挺身跳起,手指拈住筆杆,死死盯著鏡子。鏡中人歪斜腦袋,望著他饒有興趣。


    “你……”方飛拚命克製逃跑的衝動,“你是誰?”


    鏡中的“方飛”吐了吐舌頭,聳了聳肩膀,伸出食指掏挖鼻孔,掏出一個大號的鼻子牛兒,看了看,張開嘴巴,大有吃下去的意思。


    “住手!”方飛急得一聲大吼。


    鏡中人應聲停下,驚愕地看著方飛,隨手把鼻子牛兒抹在褲子上。


    “惡心!”方飛下意識看一看褲子,瞪著鏡中人說,“你是什麽鬼東西?”


    鏡中的“方飛”衝他扮了個鬼臉,舌頭吐得老長。


    “滾開!”方飛忍無可忍,大喝一聲,還沒還過神來,身子忽然歪倒在地,腦袋向前,骨碌碌連翻兩個跟鬥。


    方飛莫名其妙,翻身爬起,發現鏡中人也坐在地上不勝迷惑。他想來想去,無計可施,於是伸出筆來,在鏡麵上寫道:“我是方飛,你是誰?”


    鏡中人也抽出筆,同樣在鏡子裏寫:“我是方飛!你是誰?”兩行字一模一樣,歪歪扭扭十分難看。


    “你是鬼吧?”方飛又寫。


    “你是鬼吧?”鏡中人也寫。


    “不許學我寫字!”方飛氣得發瘋,鏡中人一副委屈樣兒,畏畏縮縮地收起符筆。


    “你會聽從我的命令?”方飛靈機一動,衝口發問,鏡中人呆呆地望著他,腦袋點了兩下,又搖了兩下。


    “好吧!”方飛清了清嗓子,“蹲下!”


    鏡中人應聲下蹲,方飛忽覺一股力量從體內湧出,身不由主,跟隨鏡中人蹲在地上。


    “怎麽回事?”方飛撓著頭站起來,鏡中人還是老老實實地蹲在那兒。


    “起來!”方飛再次發令,鏡中人應聲站起,笑嘻嘻地望著方飛。


    方飛猶豫一下,叫聲:“後空翻!”鏡中人一個跟鬥向後翻出,男孩隻覺一股力量從雙腿傳到小腹,霎時跳到半空,身子向後翻騰,輕飄飄的就像一片樹葉。


    雙腳落地,方飛抬眼望去,鏡中人也剛剛落下,愣頭愣腦地向他看來。


    “你會禦神?”伴隨牡丹的聲音,鏡子裏出現了一棵枝條疏朗的花樹,樹上的花朵光燦燦、白亮亮,花瓣重重疊疊,仿佛璀璨的明燈。


    方飛掉頭望去,牡丹站在一旁神色驚疑。方飛看了看它,又瞅了瞅花樹,忍不住問:“這個花、這個花是……”


    “我的元神!”牡丹回答。


    “元神?”方飛大吃一驚,隱約猜到什麽。


    “沒錯,”牡丹幽幽歎氣,“這是一麵照魂鏡!”


    “照魂!”方飛瞪視鏡中的自己,“這是我的元神?”


    “這麵鏡子叫做‘大還心鏡’!”牡丹注視鏡中的花影,“金神蓐收的傑作。”


    “我的元神就是這樣?”鏡中的影子平淡無奇,方飛感覺有點兒失望。


    “你沒見過自己的元神?”牡丹反問。


    “是啊!”


    “沒撒謊?”


    “幹嗎撒謊?”方飛沒好氣回答。牡丹看他一會兒,歎氣說:“可你怎麽會禦神?”


    “禦神?”方飛第二次聽見牡丹說出這個詞兒,“那是什麽意思?”


    “道者煉氣,通過身體的苦行來帶動元神,因為身體運動在前,元神跟隨在後,元神始終受到身體的控製,這就叫做‘元神隨身’。”牡丹停頓一下,眼裏閃過一絲疑慮,“可你不一樣,你先控製了元神,再用元神控製身體,元神運動在前,身體跟隨在後,這叫‘身隨元神’,也就是‘禦神’。”


    “這樣不好嗎?”方飛問。


    “不太好,”牡丹沉默一下,“魔徒才會禦神。”


    方飛登時後退一步,撞在鏡子上麵,他回頭看去,鏡中的“方飛”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笑。


    “我是魔徒?”方飛望著鏡子,感覺像在做夢。


    “不,”牡丹搖了搖頭,“魔徒的元神不是這個樣子。”


    “那是什麽樣子?”


    “畸形、醜陋、令人作嘔!”牡丹冷淡回答。


    “看來我不是魔徒。”方飛如釋重負.


    “你不是魔徒,可你的元神有點兒奇怪。”


    “怎麽奇怪?”方飛又糊塗了。


    “我也說不上來,”牡丹審視鏡中的人影,“少一點兒什麽,又多了點兒什麽。”


    “我是度者,”方飛說道,“我有點化人的元神。”


    “不對,”牡丹搖頭,“度凡印隻是把你們的元神聯係起來,並不能割裂和交換。”方飛愣了一下:“那我為什麽能禦神?”


    “或許因為天意!”


    “天意?”


    “比如這麵鏡子,”牡丹指著“大還心鏡”,“金神蓐收造出來以後,後世再沒有一麵鏡子能夠直接照出元神。”


    “為什麽?”方飛驚訝地問。


    “摶煉中會出現一些意外的情況,造成摶煉的結果不可複製。支離邪把這種情況稱之為‘天意’。因為道術出於靈感,所以具有偶然性,越複雜、越厲害的道術偶然性越大,甚至隻會出現一次。拿摶煉來說,除了大還心鏡,支離邪的造化筆、勾芒的隱書、朱明的流景劍、玄冥的無相甲……都是獨一無二、不可複製的道器,”牡丹注目方飛,“‘度凡印’也要遵循‘天意’,或許施術時發生了意外,讓你獲得了‘禦神’的能力!”


    方飛怔怔望著鏡中人,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低叫一聲:“單手倒立……”話才出口,他跳起老高,身子淩空一轉,右手五指叉開,輕飄飄按在地上,強烈的震動從指尖傳來,波浪似的一直湧到腳心。


    “我做到了。”方飛又驚又喜,轉眼望去,鏡中的元神也倒立過來,愁眉苦臉向他望來。


    “拇指撐地!”方飛發出號令,一股磅礴的力量躥入指尖,大拇指鋼釘一樣紮入地麵。他還來不及收起其他的指頭,便覺體內傳來一陣莫名的戰栗,抬眼一瞧,元神齜牙咧嘴,模樣十分痛苦。


    方飛心叫不好,“翻身站立”的念頭剛剛閃過,拇指向下一按,身子淩空翻轉,穩穩當當地站在地上。他揚起拇指,屈伸兩下,不酸不痛,微微發麻。


    “你是度者,元神太弱,”牡丹在一邊說道,“要練‘五行訣’,還得循序漸進。不然元神力量耗盡,身體也會無法支撐!”


    方飛醒悟過來,做出“水精訣”的動作需要元神的力量,即便可以禦神,元神太弱,還是難以支撐身體,故而一用拇指撐地,鏡中的元神就感覺吃力。


    他想了想,取出簡真送的《煉氣術的小竅門》,就著鏡子的光亮看了起來。


    五行訣分為火、土、金、水、木,各自對應“嗬、呼、呬、吹、噓”四種呼吸方式,五行又對應五髒,火心,土脾、金肺、水腎、木肝……五行的道理深奧複雜,男孩看得嗬欠連天,好在錄像裏山爛石的動作滑稽有趣,偶爾看上幾眼,可以消乏解悶。


    “五行訣”一章,山爛石反複強調呼吸與動作的配合,通過呼吸讓體內的元神與宇宙的元胎融會貫通。方飛看完一遍,放下書本,再次拇指撐地,鏡中人愁眉苦臉,戰栗的感覺又從體內湧來。這一個動作屬於“水精訣”,水的呼吸方式是“吹”,方飛按照書裏的記載,撮起嘴唇長長地吹了一口氣。


    一吹一吸,戰栗的感覺登時減弱,呼吸到第十次,身子已經恢複了平靜,定眼再看,鏡中人愁容散去,兩條細黑的眉毛舒展開來。


    方飛信心大增,嚐試用其他的手指支撐身體,結果全部成功,就連小指頭也不例外。


    “五行訣”裏,“水精訣”難度中等,比“土精訣”和“金精訣”更難,但比“木精訣”和“火精訣”容易。方飛禦神在先,無論何種動作,都能輕鬆完成。


    他練得入迷,不知疲倦,練完一整套“五行訣”才停了下來,看一看羅盤,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他從頭到腳大汗淋漓,衣裳褲子都能擰出水來,忙使一道“沐浴符”洗淨汗漬,再用一道“浣衣符”清潔羽衣。做完這些,肚子咕咕直叫,這才想起午後一直沒有進食,可是身在地宮,哪兒又有東西可吃?


    忽然飄來一股米飯香味,方飛大感錯愕,扭頭看去,香氣來自一個紅木盒子,側麵三個抽屜,都有銀色拉環。


    他抓住拉環,扯出一個抽屜,裏麵放著一碗熱騰騰的碧粳米飯。方飛心花怒放,端起吃了兩口,心想:“有板栗燒雞就好了。”一邊想一邊拉開第二個抽屜,瞥眼一掃,忽然愣住——抽屜裏躺著一碗板栗燒雞,熱氣騰騰,湯汁還在翻滾。


    “肯定是巧合。”他饑腸轆轆,懶得多想,燒雞下飯,一頓狼吞虎咽,吃了一會兒,忽覺嗓子冒煙,喝了兩口湯汁,鹹中帶甜,並不解渴。


    “有橙汁就好了。”念頭剛剛閃過,他就嗅到一股橙子香味兒,追究來源,拉開第三個抽屜,發現了一個玻璃酒杯,杯中盛滿了新鮮的橙汁。


    “奇怪,我是在做夢吧?”方飛終於發覺不對,“唔,這個盒子又是打哪兒來的?”


    “這是饞鬼飯盒。”牡丹的聲音悠然響起。


    “您還在這裏?”方飛回頭瞪著花妖。


    “我不在你吃什麽?”牡丹反問。


    “這東西怎麽回事?”方飛指著飯盒。


    “你想吃什麽,盒子裏就有什麽。”牡丹指著抽屜,“第一層主食,第二層菜肴,第三層湯水飲料。”


    “真的想吃什麽就有什麽?”方飛半信半疑。


    “你可以試試!”牡丹漫不經意地說,“記住取完食物,要把抽屜關上。”


    “不關上會怎樣?”


    “沒得吃!”


    “變魔術嗎?”方飛把抽屜推進拉出,“鬆鼠鱖魚……菲力牛排……宋嫂魚羮……紅酒燴蝸牛……碳烤烏魚子……挪威三文魚……俄國魚子醬……”他一驚一咋,不斷取出菜肴,形形**地擺滿一地,嚐一嚐,滋味十分地道。


    “忘了提醒一句,”牡丹忽然開口,“取出的菜肴必須吃完。”


    “什麽?”方飛看了看牡丹,又瞧了瞧滿地的碗盤,“開玩笑吧?”


    “吃不完後果自負!”牡丹的口氣中透著嘲弄。


    “什麽後果?”方飛戰戰兢兢地問。


    “接下來三天,吃什麽吐什麽。”


    “太過分了!”方飛氣得打嗝,“您怎麽不早說?”


    “誰叫你這麽貪心?”牡丹眯起雙眼,“我最討厭浪費食物。”


    方飛無可奈何,隻好端起碗盤,垂頭喪氣地一一吃下,吃到後來任何菜肴都沒了滋味,肚子漲得像一麵小鼓。他有生以來頭一次希望變成簡真,吃完的一刻,方飛仰天倒下,揉著肚皮哀叫:“撐死我了。”


    “沒關係,”牡丹袖子一拂,滿地狼藉無影無蹤,“煉氣可以幫助消化!”


    “可惡!”方飛恨恨起身,做了個“火精訣”的姿勢:左手食指撐地,身子橫在半空,一上一下地跳來跳去。


    練了兩遍“五行訣”,肚皮癟塌下去,倦意洶湧而來,方飛使一個“金精訣”——頭下腳上,兩手抱胸,用“呬”字法呼吸,閉上兩眼進入夢鄉……


    咚咚咚,一陣鼓聲把他從睡夢裏驚醒。方飛張開雙眼,正與鏡中的元神四目相對,這才想起身子倒立,慌忙翻身站穩,衝出石室,四麵一瞧,不知道該走哪一條路才好,忙叫:“牡丹,牡丹……”


    “什麽?”香霧嫋嫋凝聚,變成花妖王的樣子。


    “我怎麽出去?”方飛問道。


    “怎麽來就怎麽去。”牡丹的目光落在他的乾坤袋上,方飛一愣,扯開袋口,放出鼻涕蟲,小妖怪落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向前飛躥。


    “發什麽呆?”牡丹一邊耳語,“還不跟著它?”方飛心頭一動,忙問:“牡丹,您讓它帶路的嗎?”


    “契約並不阻止我教導其他的妖怪。”


    方飛胸中熱乎乎的,忍不住又問:“叫魂的時候,你讓它撞了我的下巴?”


    “那隻是巧合。”牡丹冷冷答道。


    “變鑰匙呢?”


    “那是它的天性……”


    地宮入口開啟,方飛一陣風衝了出去,望著發白的天空,吸一口冰涼幹淨的空氣,回頭望著花妖,由衷地揮手:“謝謝您!牡丹!”


    花妖王微微一笑,晃身變成霧氣,隨著晨風悠悠散去。


    趕到停磴坪,夜色還沒褪盡,飛磴五色斑斕、來來去去。方飛跳上一個木磴,試圖感應其中的元胎,誰料腳底打滑,摔個四腳朝天,他齜牙咧嘴,差點兒昏了過去。


    方飛閉上雙眼,努力集中精神,可是看來看去,隻見一團漆黑。沒了照魂鏡,他對元神的感應也消失了。


    “可惡!”方飛捶打身邊的草坪。


    “方飛!”遠處傳來急促的呼叫,“方飛!”


    “笑笑,”方飛挺身跳起,“我在這兒!”


    禹笑笑從教室旁衝了出來,臉色蒼白疲憊,見了他雙目一亮:“你還活著?”


    方飛笑了起來:“我當然活著。”


    “謝天謝地,”女孩摸了摸心口,“昨晚我一宿沒睡,夔龍鼓沒響就趕過來了,我真怕上來之後看見、看見你的屍體。”


    “笑笑,我……”方飛酸熱衝鼻,嗓子微微哽咽。


    “道師有應急飛磴,放學後也能上來,”禹笑笑忿忿不平,“我去找了山爛石和狐青衣,哼,你猜他們怎麽說?”


    “怎麽說?”方飛有不好的預感。


    “他們說,沒有大事,不能動用應急飛磴。我就不明白,學生的死活難道不是大事?”


    “可惡!”方飛氣得跺了一下腳,“昨晚有人上了雲巢,用的就是應急飛磴。”


    禹笑笑一愣:“他來幹什麽?”


    “他想進入存放‘大還心鏡’的密室。”


    “那是犯法的,”禹笑笑失聲叫道,“他會進天獄!”


    “是嗎?”方飛臉色煞白,心裏嘀咕:“牡丹沒騙人,它說的都是真的。”


    “我得報告道師,”禹笑笑焦急地說,“你看見那人的樣子了嗎?”


    “他戴了麵具。”方飛猶豫一下,“笑笑,不報告行嗎?”


    “為什麽?”禹笑笑瞪著他十分不解。


    “我……”方飛的聲音比蚊子還小,“我也不小心進了密室。”


    禹笑笑微微張嘴,瞪了他一會兒,小聲問:“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花妖王牡丹,”方飛有氣沒力地說,“可它不會告發我。”


    禹笑笑想了想,說道:“下去再說!”跳上一個金磴,把方飛送回地麵。回寢室的路上,她緊鎖眉頭,一聲不吭,方飛心中忐忑,忍不住說道:“笑笑……”


    禹笑笑擺了擺手:“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丟下方飛,自顧自走了。


    方飛心中煩亂,不自覺走回龍尾區,到了四十九號門外,但見房門緊閉,隱隱傳出響亮的鼾聲。


    開門入內,大個兒蜷成一團,睡得口水長流。方飛怒火上衝,寫一道“雷聲符”,湊近他的耳邊大吼:“簡真,你媽來了!”


    “什麽?什麽?”大個兒從夢裏驚醒,迷迷瞪瞪一跳而起,“在哪兒?她在哪兒?”忽見方飛坐在對麵,登時張口結舌,“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我可擔心了你一晚上……”


    “擔心?”方飛冷笑,“擔心我沒死嗎?”


    “我哪兒敢呐?給我一萬點金也不敢呐。”大個兒賭咒發誓,“我把摶煉的課本掉宿舍了,本想取了就回雲巢,結果白貓兒太可惡了,把我攔得死死的。唉,我也是沒有辦法……”


    “蠢豬,”呂品在上鋪懶洋洋地發聲,“摶煉課不用課本!”


    “胡說……”簡真麵紅筋漲地正要反駁,忽見方飛瞅著他眼神古怪,心中咯噔一沉,扭扭捏捏地縮到牆角,“好吧,我膽小,我怕死……我不想在雲巢過夜!”把頭埋在膝蓋中間,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哈,豬也會哭?”呂品探出頭來,“我得給他拍個照!”


    “混蛋!”大個兒一聲怒吼,抬起頭來,胖臉幹幹淨淨,一顆淚珠兒也沒有。


    “真會裝!”懶鬼笑嘻嘻地縮回被窩。


    “方飛,”簡真可憐巴巴地盯著小度者,“我真的很後悔,如果你不相信我……”


    “你就去雲巢過夜。”呂品在上邊接嘴。


    “死懶鬼!”大個兒跳上桌子撲向呂品,懶鬼泥鰍一樣從被窩裏滑出,順著床欄滑到地上。簡真翻身要追,忽然發覺不妙——他的雙手死死黏在床上,說什麽也扯不下來。


    “咦,這張床……”大個兒明白過來,發出一聲悲憤地號叫,“死懶鬼,你又來這一招”


    “方飛!”呂品拍了拍他的肩膀,“為了慶祝你活著回來,我打算讓死肥豬吃不成早飯!”


    “死懶鬼,我殺了你,”簡真又轉向方飛,換了一張嘴臉,“我真的好後悔,真的……”


    “後悔有用嗎?”方飛接過花妖遞上來的課表,“上午辰時,墨屋奧室,符法課,道師天皓白;下午未時,墨屋造化教室,妖怪常識,道師帝江……唔,這個墨屋也要飛嗎?”


    “不用,”呂品一筆兩用,吃飯、通靈都不耽誤,“昨晚出了一件大事!”


    “網上嗎?”方飛口氣冷淡——把他丟在雲巢,呂品也有功勞。


    “對!”呂品老臉厚皮,若無其事,“你看這個!”他轉過通靈鏡,上麵寫著一行大字:“涉及敏感詞,本次搜索無效。”


    “什麽意思?”方飛莫名其妙。


    “用‘靈眼’搜索你下跪錄像的結果,”呂品舔了舔嘴唇,“雙頭龍把這個錄像從通靈網上抹掉了,嗬,還有那個‘輕煙嫋嫋’,真的就像輕煙一樣消失了。”


    方飛張大嘴巴,紫米粥從嘴角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


    “方飛,行行好……”大個兒嗡嗡嗡地繼續求饒,“讓我死都行,不能讓我不吃飯呀,咕嘟,我們可是好朋友,咕嘟,好朋友不是應該互相喂飯,不,互相原諒的嗎,咕嘟……”


    “這跟我沒關係,”方飛盯著通靈鏡,“我在雲巢呆了一個晚上。”


    “鬥廷可不這麽想,”呂品舉起一個雞肉包子在簡真麵前搖晃,“雙頭龍太貼心了,簡直就是你的哈巴狗。”


    “死懶鬼……”大個兒不爭氣地哭了,“我要把你連皮帶骨一口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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