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頭道“鈴鐺,你怎麽過來了,店裏的生意小沈接手了嗎”


    鈴鐺將東西放在了桌子上,道“沒有,沈公子讓我來看看您。本來是我要來看看您的,結果昨天搞忘了”


    “我本想著等您走的時候,給您送行,道謝的。沈公子說那時候肯定說不上什麽話,男人都不喜歡婆婆媽媽的,就讓我現在過來了”


    孫大頭道“鈴鐺姑娘太客氣了,都是應該的,說什麽謝不謝的。小沈說的不錯,我真不喜歡婆婆媽媽的”


    “我喜歡白毫,也是他告訴你的吧”


    鈴鐺道“對”


    孫大頭道“坐下吧,站著做什麽。你等會啊,我去給你沏壺茶,順便洗點水果”


    鈴鐺道“我來就行了”


    孫大頭道“你也找不到地方,我來吧,一會就好”


    孫大頭起身拿著茶葉,挑了幾個水果走出了房間。鈴鐺思考著坐在哪裏,坐在旁邊吧,平起平坐,不好


    坐在對麵吧,像是談生意的。鈴鐺挪了挪椅子,側對著孫大頭的椅子,坐下去之後上下打量了一下,很端莊


    鈴鐺滿意的點了點頭,四下打量著房間,房間很大,東西都很陳舊,看起來都是幾十年前的東西了


    桌子上擺著很多的信封,估計裏麵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孫掌櫃什麽都愛,書架上什麽都有


    瓷器、字畫、古董、刀劍,一些小東西琳琅滿目的。書架的邊上掛著一個鳥籠,用黑布罩著


    房門吱牙一聲響起,鈴鐺連忙轉回了腦袋,起身要將茶水和果盤接過來


    孫大頭道“今天你是我的客人,不能讓你動手的。在我這啊,隻管吃。想吃什麽,我讓廚子去做”


    鈴鐺道“不餓不餓,我早上吃了很多”


    孫大頭道“來,茶,還有水果。先吃點水果,你買的這些啊,估計你們女孩子特別愛吃。我啊,喜歡吃脆一點的”


    “這些太軟的,吃起來跟沒吃東西一樣。我都懷疑我這牙還在不在,吃的到底是不是東西了”


    鈴鐺道“我這是看您歲數大了,再吃硬的,怕您把牙給吃壞嘍。這些水果啊,都是中和的,不冷不熱,不酸不麻”


    “吃著對牙齒好,您這歲數大了,該注意身體了。每天想那麽多事情,吃的、喝的,可得注意”


    孫大頭道“聽沒聽過一句話,叫老驥伏櫪。我這個歲數,還年輕得很呢”


    鈴鐺道“聽過,曹操說的嘛”


    孫大頭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愛喝白毫嗎”


    鈴鐺搖了搖頭


    孫大頭接著道“你看外麵這天,除了白晝就是黑夜。咱們人呢,也應該這樣,除了白,就是黑”


    “可這個世上啊,大多數人都活成了第三種顏色,灰色,白色與黑色混合的灰色,這是一件憾事,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小沈喜歡穿白衣,江湖人大多喜歡穿白衣,原來我也是。現在嘛,我不白不黑的,變成了灰色的”


    “我喜歡白毫呢,一是因為這個白字,二是因為這個毫字”


    鈴鐺道“您說的沒錯,灰色的人太多了,我見過很多灰色的人,看著他們從白走到黑,從黑走到白”


    “對於那些人,那些事,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孫大頭道“見得多了,就習慣了。我這酒樓裏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他們都有故事,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故事”


    “我曾經想過,請個說書先生,搭一個台子,分文不取。可我轉念一想,他們來這,是來說故事的,不是聽故事的”


    “要是聽故事,他們就不來這裏了。借酒消愁,暢飲抒懷,都有,什麽人都有”


    鈴鐺道“您見的人,經曆過的事,比我多多了。您走的這麽匆忙,以後我都沒有人去請教了”


    孫大頭道“我送你兩個字,一個是白,對待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要白,不能有一點態度上的不一樣”


    鈴鐺道“您的意思是公正?”


    孫大頭道“是白”


    鈴鐺道“是白”


    孫大頭道“還有一個字,是毫。咱們做生意的,差之毫厘謬以千裏,一分一毫,都不能差”


    “賣酒,不能少客人一滴酒。賣菜,不能少一點佐料。當然,也不能多。多了少了,都是看不起人,這罪過可就大了”


    “人活著,無論在哪,都是活一口氣的。人們出來吃飯,圖的就是一個方便、舒心,你讓他不舒服了,他就讓你不舒服”


    “你還不能因為他讓你不舒服你就讓他不舒服,來者都是客。當然,那些故意搗亂的,分開別論”


    鈴鐺道“真有搗亂的呢?”


    孫大頭道“放眼天下,誰敢在沈盟主的地方搗亂呢”


    鈴鐺道“沈公子不是池中物,是天上人。酒,壯人膽。喝多了,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孫大頭道“不能的,在你那,沒人敢喝多,就算喝多了,也絕不敢鬧事。鬧事了,剛鬧就會有人把他帶走”


    鈴鐺道“可我還是擔心”


    孫大頭道“那就讓他無地自容,讓他沒有台階下。方法很簡單,他不是來搗亂的嗎,搗亂的就想把事情搞大”


    “你不搭理他,說什麽都應著就行了。說著說著啊,他就覺得沒意思了,沒人搭理他,還鬧個什麽勁呢”


    “這個時候啊,就該他求你了。鬧的人啊,都希望引起注意,有人搭理。抓住這點,你就贏了”


    “不過也有可能適得其反,長時間沒有回應的話,會讓他越來越爆發。這個火候,你要慢慢練”


    鈴鐺道“您的意思是說什麽都應著,但不能讓他感覺到太敷衍,又要讓他覺得他在耍寶。這不是把它當一個笑話嗎,這不是更嚴重了嗎”


    孫大頭道“他巴不得你好言好語的一直卑躬屈膝呢,你要是和他惡語相向起來,也是他要的”


    “這樣,他就有舞台了,就更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了。故意搗亂的人和尋常人是不一樣的,尋常人會因為等得久而變得暴躁或沉默、冷淡”


    “但找事的不會,他會抓住一切機會找事,所以無論你做什麽,都是它攻擊的借口。索性不做,讓他沒有借口”


    鈴鐺道“不做,不也是借口嗎”


    孫大頭道“他要是這麽自討沒趣的話,隻能讓人把他請出去了”


    鈴鐺道“哦,明白了。他壞,但我們不能壞。他惡,但我們不能惡”


    孫大頭道“對嘍,打開門做生意,來者皆是客,要笑臉相迎。沒人會拒絕一張笑臉的,沒人會給笑臉一個巴掌的”


    鈴鐺道“有....極少數的,不滿意的話,滿臉堆笑也不會滿意”


    孫大頭道“你要想想為什麽,為什麽笑著,還會挨打”


    鈴鐺道“我很笨,還沒想明白”


    孫大頭道“拋開那些故意找事的不說,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每一次挨打,原因一樣嗎,我們的原因是什麽呢”


    “如果說每次打你的人不同,但是細細思索下來,每一次的原因都一樣,這就是很恐怖的一個問題了”


    “是你的問題還是誰的問題,是個人的問題還是酒樓的問題,你所實施的每一步的流程是否出現了問題”


    “原因,一點點的排除,更換,就能找到答案。有時候,答案是很難讓人接受的。錯誤,都是需要代價去改正的”


    “就像你們女孩子生孩子那麽痛,痛過之後,就是新生。不痛,怎麽會有新生呢。一個經久不衰的生意,都是居安思危的”


    鈴鐺道“永遠都不滿足嗎”


    孫大頭道“我的意思是查出真正的原因還有居安思危”


    鈴鐺道“差不多吧”


    孫大頭道“差得多了,安逸的時候想著危險,這和不滿足有什麽關係”


    鈴鐺道“正因為不滿足安逸,才會思考危險。如果滿足於安逸,誰會去想危險要發生了呢”


    孫大頭抓了抓耳朵,道“好吧,你說的不錯。人老了卻是跟不上你們年輕人了,你這一句話說的,我都不敢出去闖了”


    鈴鐺道“您肯定是想到了的,問我,是在考我。您想多教教我,也想看看我到底怎麽樣。有沒有思索,腦子轉的有多快”


    孫大頭道“咱們做生意,要能向前看,看的越遠越好。有些事情,發生的總是很突然。在那一瞬間,你就要想好解決的方法”


    “幾個方法一比較,選出一個最適合的。以免事情結束了,一拍大腿,唉,我當時怎麽辦怎麽辦才好”


    “還有你說的不滿足,對,做生意的,要是滿足了,生意也就不用做下去了。我的眼裏如果隻有望海潮,我不用出去”


    “我也是滿足的,有這麽一份基業,該滿足。人不能一直滿足,也不能一直不滿足,這很矛盾,但很正常”


    “我們要學會調整自己,隻有自己是最好的狀態,才能做出最大、最強的生意。自己都不行,就什麽都沒了”


    鈴鐺道“要想像您一樣,還有好長的路啊”


    孫大頭道“你可不要像我一樣,這麽大歲數了,才有這麽一家酒樓。我喜歡喝這個白毫啊,還有第三個原因”


    鈴鐺道“我猜猜?”


    孫大頭道“猜猜”


    鈴鐺道“沉澱,隻有強大的人才會沉澱。那些生的、半生不熟的,才會起起伏伏,一瓶子不倒半瓶子搖”


    孫大頭道“所有茶葉都這樣,隻有舒展開了,才會沉澱”


    鈴鐺道“舒展開...舒展開,是因為完全的成熟了,才舒展開,是嗎”


    孫大頭道“所有茶葉都一樣哦,你仔細看看這白毫。白毫為什麽叫白毫呢?”


    鈴鐺道“因為它是白色的,細長,類似的茶葉也是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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