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氣歸歎氣,山裏交待的任務溫如岩還是不敢怠慢。


    雖說才剛剛拜入劍鳴峰穿上青衫不久,但峰主和師傅柳玉泉還是比較器重他。


    而且同入劍鳴峰的幾人中,他也的確最出色的。


    當時和楚江開在競技台的爭鬥,雖然平分了秋色,但他頂著學社第一天才的名號,卻和一個丹田損毀被劍鳴峰下放的學社廢柴打成平手,這本身其實就是一種失敗。


    在醫館中,本就氣悶的溫如岩聽說和自己戰平的楚江開卻被老學究要走,心裏的不平衡油然而生,一氣之下拒絕了醫館師叔的骨骼複原,發誓不找回場子,不讓楚江開顏麵掃地,就一直頂著這幅被拍平的麵孔。


    此事很快傳到了劍鳴峰。


    柳玉泉本就對這位學社第一天才青睞有加。


    聽聞他有這等骨氣,便稟於峰主秦陽相商,秦陽也不想溫如岩這樣的天才被其他峰搶走,便破例將其收入了劍鳴峰,讓其拜在了柳玉泉的門下。


    溫如岩原本想等各峰招收弟子的考試開始後一鳴驚人一下的,但和楚江開的這番爭鬥的這種尷尬的結果,打亂了他的計劃。


    劍鳴峰的破例讓他正好就坡下驢,便欣然前往,拜柳玉泉為師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這才兩三天,楚江開這小子就鬧出來這樣的大事,成了整座山的話題人物。


    而他破例拜入劍鳴峰這件本該轟動的事,反而顯得無足輕重了。


    更可悲的是,剛剛隻是這一劍。


    溫如岩發現,若是楚江開窮追不舍,自己隻怕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這一劍之威讓自己心裏生出的寒意到現在還沒有退去。


    正印了那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老話了!


    本來為了全力自保祭出的法劍,雖說追著楚江開的蹤跡而去,但神識下意識的已不敢讓法劍靠的太近了,隻是遠遠的跟著。


    溫如岩鎮定了一下心神,好在玉簡已經傳出了消息,大隊人馬應該已經往這邊趕來,自己隻要跟住了楚江開,也算是功勞一件了。


    想到這裏,溫如岩連忙安排其餘三人護送那不知死活的兩位離開,自己也隨著法劍的感應追了過去。


    法劍已經繞過了穀口的山岩,朝著右側的老樹林追去,溫如岩卻還是不敢追的太緊,奔跑的速度也不快。


    穀口的右側這片老樹林林木更為茂密,林中大樹參天,雖是冬季,樹葉似乎也並未凋零多少,反而將天空遮蔽的還很嚴實。


    林中的光線不是很明朗,溫如岩越發謹慎,更不敢在這樣視線受阻的環境中飛掠,隻能憑著法劍的感應朝著偏北的方向奔跑。


    跑的正起勁,腳下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


    一道細小的繩索從地麵的落葉中彈起,勒到了溫如岩的脖頸,他腳底一沉,整個人來不及反應就向後仰倒,跌到了一處坑洞中。


    溫如岩連忙提氣,將下落的身子靠著靈氣懸浮在半空。


    但為時已晚,一股強勁的靈力自上而下壓了下來,懸浮著的溫如岩根本無法抵禦,被擊落。


    落到坑底的時候,四肢和丹田所在的小腹被削的尖利的樹根刺穿,鮮血直冒,劇痛傳來,溫如岩意識到,自己竟然大意跌到了一處陷阱中。


    他瞬間悲從中來,惡上心頭,一口濁氣自口中噴出,帶著血絲血氣,在眼前形成了一片紅色的霧。


    溫如岩心有不甘,卻耐不住全身傳來的劇痛,眼前的紅色霧氣還未散盡,就暈厥了過去。


    隻在暈厥前的一瞬間,坑洞的頂上掠過了一道白色的影子,帶著一聲頗具戲弄意味的嘶吼,仿佛一陣輕蔑的嘲笑。


    楚江開想到那張扁平怪異的臉跌入陷坑的樣子,有點想笑。


    君子已經從後麵趕了上來。


    這家夥真是有些古怪精靈的勁頭,竟然能想到利用陷坑這樣的法子。


    但到底算是同門,楚江開也不想背上個殺出山門的罪名。


    所以,能不下死手就勁量留條活路給對方,但這溫如岩被貫穿的小腹定然會損毀丹田,不知道他會不會走出這種絕望來呢?


    老樹林中今日極為安靜,楚江開在君子的帶領下在其中穿梭。


    他明白這份安靜來自於身為神獸的君子,而目的就是為了辨清可能出現的人聲。


    山裏能為了他這樣一個青衫弟子發出笛鳴,可見對於這件事的態度。


    金鼎峰的那片宮殿群中,不知道聚集了多少等待消息的殷切目光,秦陽柳玉泉他們不知道還要承受多少來自山主的壓力。


    九靈通天這種楚江開自己都沒什麽實際體會的機緣,對這座山的名譽似乎意義更大。


    “君子。”楚江開小聲的呼喊,“慢點。”


    君子的身形略有停頓,回頭看了看楚江開,“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感覺不好。”楚江開皺眉道。


    君子頓時停住了,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了聽,輕輕的嘶吼了一聲。


    不一會兒,幾隻蛇鼠之流的小獸悄無聲息的聚集到了君子的身邊,輪流和君子交流了起來。


    待眾小獸散去,君子告訴楚江開,穀口那裏已經過去了大隊的人馬。


    而這片老樹林的外麵也被一層層的人眾圍了起來,其中有不少穿黃衫和紫衫的,領頭的應該是一位麵色清臒幾縷長髯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


    楚江開背靠著一顆大樹,頹然的坐了下去。


    如果猜的沒錯的話,那領頭之人定然是柳玉泉了。


    柳玉泉在劍鳴峰是僅次於峰主秦陽的存在,雖然並未得到山主的太多認可,但在劍鳴峰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站在老樹林外的山坡上,負手而立的柳玉泉臉色很陰沉。


    他捋了捋被風吹起的幾縷長髯,看著站在眼前的一眾青年弟子如臨大敵的神色,怒道,“一個小小的青衫弟子,卻要費這等周折,山裏管事的都是怎麽想的?”


    “傳出去世人又會怎麽看待這座山?”


    “你們一個個平日裏看著生龍活虎的樣子,動不動還要宣泄一番仙居山過往曆史中的輝煌,現在怎麽了?”


    “被一個損毀了丹田的小子嚇破膽了?”


    “這般樣子以後能成什麽氣候?”


    “今後如何在雪原建功立業?”


    “往後還有什麽顏麵論及這座山的輝煌?”


    柳玉泉的身後,一位相貌衣飾和柳玉泉有幾分相似,但氣質明顯陰柔了很多的男子,將胸前黃色絲帶緊了緊。


    待柳玉泉說完,眾人一臉愧色的麵麵相覷時,此人打圓場道,“不過你們呢,終究是這座山的將來,說不定將來諸峰的峰主乃至山主都將出自諸位,所以這個時候,誰拿到這個叛逃的家夥,誰在山主心裏的分量就會重很多。”


    “他隻是一名小小的青衫,雖說有了九靈通天的機緣,但至今連丹田都沒有重鑄,有什麽好怕的呢?”


    “若不是山裏的自古有同門不可越境切磋的規矩,柳仙師這樣的人物若是出手,還有你等眾人的機會嗎?”


    眾人皆搖頭。


    “所以說,機會很重要,你抓住了機會,有時候比邁過一道門檻有更多的益處!”陰柔男子趁熱打鐵道。


    從此人的衣飾一眼可以看出是來自金鼎峰的師長。


    他顯然是代表道德宮裏那位山主來的,即便沒有明確的頭銜,但師長的身份和道德宮的威嚴還是讓眾人不由的想要言聽計從了。


    但也有人反駁。


    “穀口那邊,他雖說隻出了一劍,卻已經重傷了兩人,那支小隊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領頭的溫如岩還差點死在陷坑中,據說那柄劍隻是斬出了一道藍光就削斷了幾人環抱的大樹,這哪裏是丹田損毀之人該有的樣子呢?”


    有人附和。


    “對啊!不是說丹田法劍都損毀了嗎?那柄劍怎麽說?”


    柳玉泉聞言大怒,陰柔男子卻從後麵悄悄的拉了拉他。


    柳玉泉頗為介懷的乜斜了陰柔男子一眼,將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陰柔男子看到了柳玉泉的目光,但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目光掃視著眾人緩緩道,“這正是用得著你們的地方,山裏若是把一切都搞清楚弄明白的話,又何必興師動眾呢?”


    “你們想一想,他之所以敢叛逃,總會有一些可以依仗的手段的。”


    “但這是哪裏?是仙居山,縱然你們之中也許有人不是他的對手,量他也背不起殺害同門的罪名,你們又何懼之有呢?”


    眾人想到那支小隊。


    雖說重傷了三人,到還真沒有傷及性命的,看來這叛逃的楚江開應該真如這位師長所言,不敢妄自殺害同門的。


    陰柔男人見眾人被自己說的有些鬆動,心中很是滿意。


    “大家相互照看一二,我想,量他一個小小的青衫弟子,奈何不了諸位的,諸位好說也是紫衫黃衫的高階弟子,總不會如此顧忌一個青衫弟子吧?”


    “師長說的沒錯,我們不能給黃衫丟臉。”人群中有一名黃衫弟子率先表態。


    “嗯,我們的紫衫也不是白穿的。”有紫衫弟子跟著響應。


    隨即,大家都有所響應,眾人的情緒被調動了起來。


    陰柔男子看著這場麵,得意的神色顯現,他看了看依舊怒氣未消的柳玉泉,小聲說道,“都是些年輕人,和他們動怒沒什麽意義,給他們點希望和鼓勵,遠比一頓訓斥的效果好。”


    柳玉泉舒了口氣,不動神色的說道,“那小子若真是拚起命來,你我如何收場?”


    陰柔男子平靜的說道,“真要是那樣,我帶他們都離開,你一人留下來收場總該容易了吧?”


    柳玉泉怔住。


    山裏一直傳言那座道德宮並不道德,看來雖有言過其實之嫌,但也絕不是捕風捉影空穴來風了。


    就像這仙居山未曾有仙人居住一樣,道德宮看來也是未必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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