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不隻有瞻前顧後的那座皇宮,還有我中天道門!”


    第四天淩晨,中天道君將中州官方的文牒用力的拍在書桌上,拿過隨身的拂塵,扥下七根絲線交給了座下首徒雲天涯。


    “記住,東西帶不回來也不能輕易留給北魏。”


    “西周傳來消息,這寶物有可能是龍鱗。”雲天涯道。


    “那就更不能留給北魏了。”


    “可弟子看宮裏的意思好像已經決定放棄了。”雲天涯小心回道。


    “婦人之仁,不必理會,我道門若總是這樣放任,下次那對兄弟借的恐怕就是中州城了!”


    “大護法最遲早上就能到龍港,道君看誰去可好?”雲天涯道。


    “晾著他,禪子不來,我們不用理會。”


    “弟子遵命!”雲天涯施過大禮,緩緩退出。


    天光微曙,雲天涯已來到了中州城外的汐河邊。


    雲天涯揚起七道絲線,幻化成七道水索,在河麵上布下了七星水索大陣。


    當那片龍鱗進入他的視線的時候,雲天涯驚奇的發現,鱗片上那團淡金色的事物中,竟然包裹著一個年幼的孩子,那孩子此時正端坐在鱗片的正中,麵色紅潤,雙目如星,朱唇微啟,將那淡金色的事物一絲絲吸入體內。


    探看的諜子從沒有提及鱗片上有個孩子,雲天涯看著奇詭的這一幕,有點拿不定主意。


    不過雲天涯可以確定的是那真是個孩子,並不是幻覺或者障眼法。


    河水今日的流速很快,不及雲天涯多想,鱗片已經靠近了第一道水索,十數丈長的水索伸出了水麵,水索的周身閃爍著躍躍欲試的淡藍色小弧光。


    鱗片似乎有所感應,微微停頓了一下,繼而卻飄離了水麵,方向有所折轉,箭矢一般飛向水索鞭長莫及的位置。


    第一道水索也跟隨著飛了出去,揚起了前半部分,狠狠的抽向了飛馳中的鱗片。


    水索太長,鱗片避之不及,突然翻轉了過來,讓那水索抽在了背麵,''啪''的一聲,水索弧光崩裂,斷成了數十段,而鱗片的背麵也留下了一道明顯的劃痕。


    鱗片被水索抽打後如陀螺般旋轉了起來,待落到水麵是才穩定了身形。


    然而第二道水索已經飛起,同樣疾風般抽了過來。


    鱗片故伎重施,再次翻轉,那道水索同樣抽在了鱗片背麵,不過這次,鱗片還在水麵上,被抽後由於力道太大,浸入了水中。


    鱗片背麵多了一道劃痕,和第一道劃痕組成了一個簡單卻怪異的圖案。


    鱗片在水麵之下隨波逐流,不再浮出水麵,那龍涎和包裹其中的孩子,還是穩穩的坐在鱗片上,河水竟不能沾染絲毫。


    第三道和第四道水索在雲天涯的操控下也沉到了水麵之下,弧光不見了,灰色的水索像兩條遊走在汐河水中多年的靈蛇,借著河水中的暗流湧動,扭曲出最大的弧度,封鎖了上下左右的方位,向鱗片纏繞了過來。


    水下的鱗片見狀旋轉了起來,速度越來越快,待那兩道水索包裹過來後,每次和水索的接觸都是以背麵碰撞,片刻後,兩條水索斷裂,鱗片的背麵留下了兩道劃痕和諸多細如牛毛的擦痕。


    雲天涯沒想到傳說中的龍鱗盡然有如此強大的能力,連忙收起剩餘的三根水索。三根灰色的水索在落入雲天涯手中的時候回複了拂塵絲線本來的麵目。


    緊接著,雲天涯手中一陣灰光閃爍,三根絲線纏繞在了一起,幻化出了一把亮銀長槍,而雲天涯的身上也散發出了和長槍同樣金屬質感的光澤。


    “中州看來是留不住你了!”雲天涯持槍指向水麵下的鱗片,麵色鐵青的說道。“何況你背負著一名孩童,我本不該用如此激烈的手段。”


    鱗片緩緩升出了水麵。


    “但師尊有令,斷不能將你留給北魏。”


    鱗片停在了水麵上,不再遊走,仿佛在聽雲天涯說話。


    “師尊的拂塵既已給你留了四道劃痕,我想他老人家的意思必然是要將這七道絲線都留在你的身上,剩下的這三道你可願意接受?”


    鱗片聽懂了一般上下顛簸了兩下。


    “還有,師尊交代不能讓你歸了北魏,你可能保證不落入北魏人之手?”


    鱗片又顛簸了兩下。


    “好,如此你轉過背麵來,也算是我們互相成全吧!”


    鱗片如言將背麵轉給了雲天涯。


    雲天涯暗自注入了全部的靈力,亮銀的槍身爆裂處了璀璨的銀光,人隨槍動,射向河麵上那片鱗片黝黑的背麵。


    ''嘭''一聲巨響過後,雲天涯退回到河岸上,麵色慘白,嘴角掛著幾滴鮮血,卻滿意的點了點頭。


    鱗片的背麵也添加了三道劃痕,於之前的四道劃痕組合,形成了一副明顯的圖案,是北鬥七星的陣圖。


    那七道劃痕如七顆劃過夜空的流星,而那些細如牛毛的擦痕,正是這七星背後浩瀚的星空。


    鱗片恢複了本來的姿勢,自顧順流而下。


    雲天涯注視著漸漸飄遠的鱗片,暗自歎道,原來這就是龍鱗啊!


    第五天,鱗片上的孩子站了起來,那團龍涎已經不多了,孩子站直身子的時候,頭已經鑽出了龍涎的包圍。


    直到這時,孩子才真正的醒了過來。


    他看著汐河兩岸倒退的景物,有些不知所措,他還沉浸在黑龍被縛的悲傷裏,卻不知這片逆鱗不但載著他跨越數千裏的距離,還帶著他躲過了多少明槍暗箭。


    孩子眼中充滿了傷感,而目力所不可及的遠方,似乎還有更多的危險等著自己,孩子屈膝坐下,將自己再次沉浸在異香的龍涎中,張大嘴拚命吮吸起來。


    河麵上更遙遠的地方,木魚被敲擊的聲音緩緩傳來,好在孩子已經沉浸在了龍涎之中,否則光那隨聲而來肅殺的氣息,恐怕以孩子弱小的軀體根本承受不了。


    而龍港道院內那些行色匆匆的中天道弟子,隔著門窗聽到的也隻是敲擊木魚原本的聲音。


    早上這些夾雜在北魏商隊中的僧人,一到龍港就占據了道院最清幽的小院,一個個光禿禿的腦袋低著頭魚貫而入,鑽到裏麵就再沒有出來。道門的弟子隻是隔著牆聽到他們嗡嗡的誦經和清亮的木魚聲。


    可整個道門的氣氛已經有所變化,因為據說那些光禿禿的腦袋中有一個就是譽滿天下的大護法。


    北魏的潭拓寺太過有名,數千年中出了無數驚才絕豔的大人物,如今的主持禪子不但為天下佛宗的共主,還是北魏的國師,雖說年紀還太小,但據說已經有了佛祖的風采。


    不過潭拓寺近百年中最有名的還數大小護法兩兄弟了。


    “據說這次來的大護法當年可是一人一缽入的雪原,那是何等的氣度?”送完膳的兩位道院弟子中有人嘀咕道。


    “你那都是聽說,即便是真的那又怎樣?道君還不是不過問,連座下的弟子都沒有派過來一個。”


    小院內的廳房中,麻布蒲團上打坐的僧人無奈的搖搖頭,手中的犍槌在木魚上重重的敲了一下,院外的兩名道院弟子便抱著頭搖搖欲墜的靠在了牆角,暈厥了過去。


    “還有兩個時辰,就該到龍港了!”打坐的僧人抬手摸了摸青森森的腦袋,自言自語道。


    “那是不是可以禁河了?”身後的沙彌低垂著身子問道。


    “這種事交給商隊去辦就行了,不過要快。還有,道君那老狐狸不敢開罪我們卻還想給我們一點顏色看,咱也不能讓他事後得意,叫咱們的人留點神,不得有失。”僧人起身扯了扯直裰,將破爛的一角掖到內裏的腰帶中。


    “要不要給您送一套幹淨的過來?”沙彌試探著問道。


    “要那勞什子何用?我修的是內,守的是律。”僧人看看自己同樣破爛的衣袖,自嘲的笑了笑,“不像師弟,修的是外,尊的卻是本心。”


    沙彌點點頭退了出去。


    梵音從河麵上飄了過來,鱗片中的孩子停止了吮吸龍涎,撥開眼前的那團淡金,看向遠處。


    那座散落在汐河兩岸,靠兩道高大寬闊的水門相連的城池漸漸出現在孩子的視線中。


    鱗片似乎嗅到了前方的危險,降低了速度,孩子能明顯的感覺到身邊的河水流淌的過程了。


    此時靠近龍港的汐河兩岸,橫跨汐河的水門上下,到處坐滿了頭皮發青的僧人,麻布的蒲團,一手握著犍槌,一手捧著木魚,緊閉著雙目,口中念念有詞。


    木魚尚未敲響,孩子已經被這密集的梵音攪擾的麵露灰色,索性拉回剛才撥開的龍涎繼續遮擋住麵孔,完全置身於龍涎之中。


    水中深處,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那聲音在河麵上震蕩起一陣陣的漣漪,甚至是波浪。


    聲響過後,周圍的僧人同時敲起了木魚,聲音如黃鍾大呂,速度也越來越快。


    鱗片周圍的水麵隨著木魚聲似乎沸騰了起來,鱗片發覺嗅到的危險遠不如這真實的動蕩,鱗片慢慢的彎曲,兩麵的邊沿漸漸合攏,將孩子和龍涎整個包在了其中,仿佛給內中的事物穿上了一件龍鱗的盔甲,而形狀變成了一枚梭子。


    梵音和木魚聲愈發密集,朝著鱗片所在的位置集中了過來。


    這些聲音集中到最後,竟然在河麵上爆裂,劇烈的響聲將河麵攪出一個湍急的漩渦。


    而那枚梭子狀的龍鱗隨著湍流被漩渦帶到了河水的深處。


    木魚聲戛然而止,隻剩下誦經的梵音,飄飄然掠過河麵。


    汐河恢複了靜逸的流淌,甚至從來都沒有這麽靜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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