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鋪天際的雲朵緩緩移動,在起伏不定的莽丘漠原上投下巨大的影子。這是多少年沒能下過一場雨了,貧瘠的大地早已化作天地間最雄渾的顏色,又像太陽曆經千萬年炙烤出的玄黃。連綿起伏的山丘廣袤無垠,死寂沉凝的沙海一望無際。


    這是沙的世界,沙的海洋,連亙千萬裏,方圓皆無邊。此處的天和地,更似在亙古的靜默中麵麵相覷,卻如兩個平行的時空,永無交界。


    這裏是大漠,還有一條古道,稱茶馬古道。


    迤邐的茶馬古道風沙漫漫,卷舞勁襲。駱駝鈴聲叮叮當當,稀疏而拖遝。灼熱的陽光澆在黃沙上,有肉眼可見的暑氣蒸騰而起。牽著駱駝的商客滿麵風沙,早已被滾滾的熱浪烤得失去了活力。雲朵恣意飄來,恰好給了無精打采的他們停下喘息的機會。


    這是一支三十幾人的駱隊,駝背上拖著厚重的褡褳和箱籠,負重前行。雲層蔽下,商客們取下罩在頭頂的沙袍,露出一張張黢黑的大髯須臉蛋,白色的汗漬已經糊到了脖頸下。見他們個個都闊眉大眼,寬背雄腰,跟商客的身份聯係起來似有不符,倒多了幾分草原男兒的精壯和凶猛之氣。


    拿出幹糧食,取下水囊,他們席地而坐,邊吃喝邊享受著難得的涼爽。


    遠方跌宕起伏的沙丘上,有一道風塵仆仆的身影歪歪斜斜走來。這是個身著絳紅長裙的女子,略有淩亂的頭發如水瀑一般的墜在兩肩,隻見她抬袖遮麵,瓊花一樣的眼瞼下墜著一雙靈秀的眸子顧盼生輝,精雕細琢般的鼻梁墊在一張楚楚生魅的臉上。她確實長得很好看,麵似白玉,膚若凝脂,溫柔嬌媚,冷豔妖嬈。不過此刻,她的精神似乎不太好,臉色煞白,紅唇幹裂,雙目無神。右手捂在胸前,咳嗽不斷。腳下步履蹣跚,倒多了幾分弱柳扶風的病態之美。


    天幹烈日烤,大漠無際遠。她終是堅持不住,大腦一沉,腳下一滑,不慎跌倒沙土,隨著流沙滾滾而下。


    “想不到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獨行者。”駝隊中,一個黑臉漢子嚼著手中硬邦邦的幹糧,盯著從沙丘上滾落下來的女子,眼裏閃過一絲興奮。


    “還是個女人!”他頓時坐不住了,連聲“呸呸”的將口中無味的幹糧吐出,從長袍下藏著的鞶革帶上拔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彎刀,緩緩向著這個落地不起的女子靠近。


    “老四,小心點!”駝隊中,一個年齡稍長的刀疤臉漢子連忙提醒,轉而又咧嘴笑了起來,殘忍的笑道:“看看還活著沒?死了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搜出來。沒死的話——給兄弟們帶過來散散心中的悶氣!”


    “好!”


    老四靠近昏厥過去的女子,頂著燒紅的晌午太陽光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將女子的身子翻了過來,一張無比美麗的臉蛋出現在他眼前。老四心砰砰直跳,急忙用手去探了鼻息,發現女子還有呼吸,他不動聲色的瞅了一眼駝隊,衝著先前的刀疤漢子叫道:“老大,快沒氣了!”


    “真他媽掃興!”


    刀疤臉老大一口咽下幹糧,又灌幾口水,才抬手甩了甩,頭也不回的道:“留給你了,速戰速決,以免出現什麽差池!”


    這大漠荒涼無比,其中盤踞著很多錯綜複雜的勢力,盜寇、流寇成群,淨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專門幹著打家劫舍的勾當。來往路人,不論商旅俠客,還是亡命之徒,都很有可能成為他們的劫道的對象。


    茶馬古道,弱肉強食,人吃人,人人皆為賊寇。


    這一支駝隊,與其說是商客,不如說是一群亡徒。以身涉險,隻為謀取危險古道中潛藏的巨大利潤。


    他們時刻防備著被人打劫的危險,也在做著劫道的生意。


    老四心裏樂開花,死死盯住女人妙曼起伏的身體,接連吞了幾口唾沫,心裏升起一股難以抑製的火氣,小聲咂嘴道:“活了三十幾年,老子還沒見到過這樣漂亮的女人,真是讓老子欲罷不能啊。”


    說著,老四伸出粗壯的手指搭在女子蒼白得宛如人偶的臉上,輕輕掠過她臉頰柔和的曲線,然後一把掐住她雪白的脖頸,就要殘暴的去撕開她絳紅的長裙。


    另一隻手迫不及待的解開了自己的褲兜。


    突然,地麵躺著的女子毫無征兆的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宛如從地獄中走出的絕世殺神,陰鷙、淩厲、毒辣,還透露出絲絲冰寒的氣息。


    老四嚇了一跳,抓在女子長裙上的手頓住了。


    “死!”女子冰冷的聲音傳到老四的耳畔,一隻纖纖玉手猛然抓出,老四臉色狂變,壯碩的身子輕而易舉的被女子舉了起來。伴著“哢擦”的骨折聲響起,他那粗壯的脖子便被女子扭斷了。


    隨手將屍體扔了出去,女子踉蹌的站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向這支駝隊走來。


    “老四這個混蛋,想獨享女人,反被女人給殺了。”刀疤臉漢子一機靈從地上跳起,彎刀傍身,一臉戒備的防著來人。


    其餘人也都拔出了刀,隨時準備出手。


    “給我水!”那女子幹裂的嘴唇中,吐出了一句不可抗拒的話。


    “你是誰?”刀疤臉漢子戒謹慎的打量著女子,同時心裏也微微吃驚。此人姿色動人,形態窈窈,雖十分落魄,但也擋不住那由內而外的嫵媚氣質,怪不得老四想要獨自享用,是個男人,恐怕見了她都控製不住想要的衝動。


    “廢話少說,給我水,不然我殺光你們。”女子臉色蒼白,嬌喘微微,儼如兩靨之愁,抱一身病恙。


    刀疤臉漢子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放鬆了戒備之心,賤笑道:“姑娘,你這般模樣,怕是受了極重的傷勢。想要水,我可以給你啊。”


    他一臉貪婪的盯著女子的身材,將水囊輕輕拋起,又抬手接住,不懷好意的道:“不過,你必須從我的胯下爬過去,哈哈。”


    一眾手下跟著大聲歡呼了起來,絲毫不顧這走來的女人臉上浮現的冰冷殺氣。


    “出言不遜,去死!”女子依舊沒有多話,一路走來大漠,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個死字了。


    女子身上迸發出一道強大的力量,長發飄飛,衣袂颯颯響動。對著刀疤臉,就是隔空一掌拍去,大漢瞬間化作一灘屍血,栽倒在地。


    “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貨色。”


    女子不屑的輕輕收手,嘴角卻難掩流出一道黑血。


    “楊靖宇,你打得奴家渾身都是傷……”女子對地上的血屍視而不見,拾起來水囊,大口大口的狂飲。


    隔空一掌便是斷送了刀疤臉漢子的性命,眾人歡呼聲戛然而止,滿臉不可思議的盯著重傷的女子,心裏莫名的發顫,對她忌憚不已,雖手中各提彎刀,卻沒有一個人敢上。


    女子喝足了水,用手擦了擦嘴角,瞟向了跪伏在地上休息的駱駝。


    “給你們個機會,帶我去沙漠綠洲,我可以考慮放過你們。”女子對眾人說道。


    “姑娘想去沙漠綠洲,正好同路。”刀疤臉漢子一死,身為駝隊的老二林棠自然站了出來,再也沒了先前的狂妄和不敬,急忙行禮又牽來一匹駱駝,將上麵的褡褳和箱籠盡數取下,供女子舒服的乘坐,並誠懇的道歉:“姑娘,剛才要是有無禮的地方,還請姑娘見諒,不要放在心上。”


    女子斜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廢話少說,前麵帶路。”


    她腳下一躍,便攀上了駝峰,輕盈似燕。


    林棠見狀,連忙點頭哈腰,帶領一支駝隊頂著火傘高張的日頭緩緩前行。


    駝鈴聆遠,黃沙舞風;古道漫漫,白雲悠閑。


    腳下的黃沙一踏一個腳印,帶著滾燙的溫度,深深掩沒了陰涼。地麵上橫七豎八躺滿了流寇的屍首,各個大刀隨身,暴戾恣睢,虎視眈眈,但都被一種強大的力量直接震碎筋骨斃命。空有了一身蠻氣,卻再也沒命使出來。


    “看來,她剛離開不久!”


    徐長生蹲在一具賊寇的屍體旁,仔細檢查了其死因,種種跡象表明,這是出自妖女逐月之手。他抬眼望了望黃沙漫天的古道,自個兒喃喃笑道:“這妖女夠狠啊,即便重傷在身,殺起流寇來也絕不含糊。”


    算是為民除害了。後半句,徐長生沒有說出來,但那臉上的笑容已經足夠證明,他對於逐月一路肆無忌憚的血腥殺戮倒是十分支持。


    這些流寇膽大包天,常年在茶馬古道謀財害命,無惡不作。過往的商客們都對其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卻沒有什麽辦法消滅他們。


    如今,這條道走上了一個凶殘的妖女,鷹摯狼食的流寇們要遭殃了。


    徐長生心情大好,雖身體傷勢還不見好,但比起逐月來說,他這傷實在上不了什麽台麵。當然,真正讓他感到開心的是憑著他自己的“神機妙算”,大概猜到了逐月下一步的打算。所以這一路,他也就順藤摸瓜,跟到了沙漠之中。


    萬魔教已於十幾年前從九洲江湖中銷聲匿跡,妖女卻在姑蘇鎮隱姓埋名潛藏了一百多年,對於教宗到底去了何方,她自然不知。想來,也隻有沙漠之洲的那位奇人知其一二吧。


    這是徐長生所能預料到的。


    沙漠無邊際,古道知方向。隻要跟著茶馬古道走,他就不會走錯路。但想到妖女那一身恐怖的修為,縱是百年奇才的徐長生,也頗感有心無力。為了不使妖女發現自己在後麵跟隨,他特意放緩了腳步。說是放緩,也有些勉強,這欠揍的家夥身上帶了許多糧食和水,以及一些酒,悠哉悠哉的在古道上走著,隻是腳下的沙子奇燙,加上日頭的暴曬,他伸手從臉上抹了一大把汗,黏黏的。


    “這鬼天氣!”徐長生一邊埋怨著,一邊從身後的箱篋中取出一把羅傘撐開,將它架在了箱篋上,方才道:“真熱啊。”


    說完,又不知從哪取來一把鵝毛扇使勁兒扇著……他滿足的道:“涼快了些許!”


    待他漫步離開,早已低飛在半空的幾隻饑渴難耐的禿鷲,迎空發出一道極其尖銳的叫聲,展翅俯衝向地麵的屍首。


    無邊的黃沙蔓延在這片無邊的大地上,看不到一絲綠意,沒有潺潺流水,不見巍巍高山,除去一碧萬裏的天空,就剩雄渾玄黃的沙漠。


    天之南,地之北,茶馬古道到底有多長,自古以來沒人知道。據傳,跟著茶馬古道北段一直走下去,能看到冰雪皚皚的大地之北,但那裏氣候極度嚴寒,已非常人能涉足之地。古往今來,沒有多少人去了解過那個地方。


    坐在駝背上行了兩日,逐月的傷勢好了一些,已經能夠正常下地走路了,如此重的傷勢,擁有這般驚人的恢複速度,實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期間,駝隊遭遇到很多股流寇,無一幸免,都被駱駝背上這個紅衣女子果斷出手震殺,留下血雨一地。手段何其殘忍,這讓林棠等人都心驚膽戰,汗毛直豎。


    又行了三日,眾人爬上了土丘,終於看到遠方朦朧出現一些綠,皆是仙人掌、灌草、沙柳,梭梭樹之類的耐旱耐寒植物。


    林棠告訴逐月,穿過這片有綠意的荒漠,便能到達沙漠綠洲——月牙灣,但此時天色將晚,駝隊隻能在此處暫且休息一夜。


    大漠傍晚的風光出奇俊美,一盤渾圓的落日貼著沙漠的棱線漸漸滑下,大地被襯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層醉人的深紅;托著落日的沙漠浪頭凝固了,像是一片睡著了的海,漸漸沉淪下去。風不再吹,西邊層層的雲朵好似被胭脂熏了一般,蓬蓬鬆鬆、悠悠閑閑地飄在那晶瑩透徹的碧空上,似一塊光滑的藍緞上繡上了層層橙紅的花紋。


    大漠孤煙直,天際唯剩下了一片柔美的嫣紅,隨著夜色的拉攏漸漸變淡。這時,月出懸空,有星輝棋布,零零散散,忽明忽暗,十分靈動。月華一瀉千裏,幽暗的天地間仿若鍍上了一層金輝,沙海像死亡了一般,徹底沉靜了下來。


    就此,夜色籠下,地麵上的氣氛驀然變了,有絲絲冷氣緩緩襲來,驅散了白日蒸騰的暑氣。不多時,沙漠相連的沙漠上,浸潤著無邊的寒意,爬上了人們的後背,頓覺涼颼颼的。十幾匹駱駝跪伏於地,圍成一個圓弧,勞累了一日,都閉上沉重的雙眼休息。漢子們將長袍裹緊,又就地找了一些沙柳的枝幹,生了幾堆篝火,方才覺得暖和一些。林棠恭敬的將一些幹糧和水囊遞到逐月手中,又遠遠退去。幾日相處下來,他們對這個冰冷妖豔的女子越發膽寒,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禍上身。


    徐長生一個人趴在沙丘上,一臉羨慕的盯著這支駝隊中燃起的篝火,冷得渾身發抖,接連灌下幾口烈酒,才覺得暖和了幾分。


    他自然有些後悔沒有帶全裝備,很懷念窩在貂皮中滿滿睡上一覺的感覺。


    幸好,臨近了沙漠綠洲,這裏的商客也不算少。黑夜降臨,數支由四方而來的駝隊各自選了一個地方安營紮寨,生火飽宵,享受著沙漠中夜晚美妙的星空,同時也在戒防著臨近的商客前來劫道。


    徐長生充分發揮出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又將箱篋放下來,從中拿出了羅傘,折扇以及一些中原地區特有的東西,送給一支多達百數人的駝隊,這支駝隊來自遙遠的西方,對中原文化非常好奇,也很喜歡,故此打消了疑慮。


    徐長生因此得到了這支駝隊的熱情歡迎,拿出了犛牛肉,葡萄美酒等好東西款待。徐長生自是樂在其中,與其駝隊的首領坐在一起侃侃而談,上到天文地理,下到王朝更迭、武林興衰,他都有一定的見解,引得駝隊首領一陣稱讚。其中幾位年輕女子更是美目流盼,安靜的坐在徐長生麵前,讓他講述關於新羅帝國與忘塵劍尊的故事。


    即便忘塵劍尊死去了將近二十年,但在很多人的心裏,他就是九洲不敗的神話。迄今為止,仍是有無數人認識他。


    關於新羅帝國和忘塵劍尊的故事,一切得須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徐長生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忘塵劍尊的身份對整個中原,甚至是整個九洲來說,都是一個不能提起的忌諱。


    幾個年輕女子起身,圍在篝火前載歌載舞,不停地往徐長生口中灌酒。徐長生本欲歡飲達旦,卻不勝酒力,被女子們灌得醉醺醺的,拉進了一個帳篷之中。


    第二日,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的徐長生,感覺身上好像被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壓著了一般,他睜眼一看,登時被眼前出現的一幕嚇得不輕。他的身上,竟東倒西歪的躺著幾個閉眼沉睡的年輕女子,渾身上下不著一縷。太陽光透過帳沿投進來,照在幾個年輕女子曲線玲瓏的身體上,徐長生臉上如同充血了一般,眼裏放著奇異的光芒,順手抹了一把鼻子上流出的鮮血,發出類似驚恐的尖叫聲——他竟然被女人給強上了。


    要是傳了出去,他的臉還往哪兒擱呢。


    豈能料想這西方來的女人如此大方,要是被駝隊首領發現了還了得,徐長生一時不知所措,隻能倉促提上褲子,慌慌張張的跑出帳篷,打算跑路。


    帳篷外,駝隊的首領帶領了一群人早已守在這裏,看著徐長生提褲慌忙跑出,一臉怪異的笑容。


    “朋友,昨夜可睡得好?”高顴骨的駝隊首領微微蹲身低頭,做著他們特殊的行禮方式。


    “朋友早上好!”徐長生心裏直叫慘,整理好衣服,趕緊回了一禮,不敢抬頭看首領的眼睛,生怕對方遷怒於他。


    帳篷中,幾個年輕女子穿上衣服款款走了出來,站在駝隊首領的身旁,盯著內心不停打鼓的徐長生,眼裏露著曖昧的笑容。


    駝隊首領像是發現徐長生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解釋道:“好朋友,不要害怕,你給了我們那麽好看實用的好東西,這幾個女人,是我特意給你安排的,還請你原諒我的自作主張。”


    “啊,是這樣啊!”徐長生大鬆了一口氣,眼睛瞟向幾個年輕的女子,腦袋中又想起剛才看見的不可描述的畫麵,不覺十分懊惱自己幹嘛要跑出來。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徐長生一概不知,這該死的酒啊,他悶悶不樂的想給自己一巴掌。


    駝隊首領笑道:“朋友,吃完早飯,咱們接著趕路吧,月牙灣就在前麵了。趕得緊的話,日落前就能到達。”


    他們此行帶來了許多的香料,正是通過月牙灣這個神奇而又美麗的地方,進行貨物的周轉,以換取他們需要的東西。


    “好!”徐長生長籲短歎,看起來是心有不甘。


    眾人吃了點幹糧,就啟程了。


    果不其然,順著這條荒漠之地一直走到頭,一塊蒼翠的綠洲呈現在眾人眼前,即便不是第一次見到,駝隊首領的眼中仍然是一片震撼之色。


    它簡直太美了!


    從高處望去,猶如一塊綠色寶石鑲嵌在沙漠的邊緣。綠洲外沿是一叢綠絨萋萋的草地,好像地麵鋪上的軟綿褥子,其中夾雜著一些叫不出名兒的野朵,五光十色,鮮豔明麗,引戀蝶翩翩起舞,誘卵蜂流連失途。中層間,翠柳成蔭,高喬林立,鬱鬱蔥蔥,盤根錯節。陽光像一縷縷金色的細沙,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斑斑駁駁地灑落在草地上,鳥雀躍上枝頭,悠閑地整理著自己的羽毛。最裏,就是月牙灣的生命之源——一片清澈碧透的月牙狀湖泊,細長柔軟的柳條被風吹拂著,吐出粒粒綠珠,垂在一平如鏡的湖中,蕩起陣陣的漣漪,藍天白雲,諸覆湖中,波光疊影,蔚為壯觀。


    湖岸上,樹影婆娑,青煙綠霧,參差錯落百戶人家,宛如畫中的世外之地,令人神往。


    天河傾倒,星辰落下,所化沙漠綠洲——月牙灣,這話不是無的放矢。


    月牙灣的由來,自是因其綠洲四麵環繞著高高的沙丘,將月牙狀的湖泊保護在其中,唯餘一條細小的水流蜿蜒而出,像老年人眼角的皺紋,飽經風霜,細長深鑿。


    出入月牙灣,也隻有這麽一條狹窄的關隘。


    說來也奇特,圍繞月牙灣的四麵沙丘輪廓清晰,丘脊線平滑流暢,迎風麵沙坡似水,背風麵流沙如瀉。因其地勢的關係,刮風時沙子不往山下走,而是從下往山上流動,從而使月牙灣不會被狂風肆虐的沙漠吞噬。千萬年以來,巍然矗立在這方天地,成為無際荒原中的一叢綠瑩。


    在這大漠綠洲的的沙丘之巔,倒是可靜觀大漠日出的絢麗,目睹夕陽染沙的景色,愜意得很。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徐長生跟著這支百數人的駝隊,來到了月牙灣關隘之處。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這條狹窄的隘口隻有兩名看起來很普通的甲士守在此地,而來來往的各式各樣的人並不少,其中不乏有凶狠暴戾之徒。但沒有一人敢直接闖進月牙灣,都是很有秩序的排成一條長龍,交上關稅後方才走進去。


    甚至有部分人,百般示好二位守隘的甲士,又是送金銀又是送寶物的。二位甲士倒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表情生硬,來者不拒,態度十分不友好。


    這讓徐長生百思不得其解,疑惑的問向駝隊首領,首領自然一一為之解答:“這是月牙灣的規矩,想要進去,就必須得服從那位綠洲主人的意誌,交足過關的稅才行。一旦強行闖入,將要承受來自綠洲主人的怒火,輕則打出月牙灣,永生不得進入,重則便是要了闖入者的性命啊。所以這麽多年以來,從來沒有一個人敢不要命的闖進去。”


    “喔!”


    徐長生眉頭微微蹙起,想來這綠洲的主人也夠霸道的,竟然強占著這片美麗的月牙灣幹起撈取錢財的偏門生意,於是又問道:“這綠洲之主,朋友可知是誰?”


    駝隊首領漫不經心的說道:“不知道,不過人人都稱他為賽諸葛,說是天下大事,沒有他不知曉的!”


    原來是他!徐長生舒展開眉頭,將一身長袍拉上,盡量遮住麵龐,跟著這一條井然有序的長龍之後,悄然等待了起來。


    突然,前方人群中爆發了一陣慌亂,徐長生遞目而望,嘴角頓時勾起一道明朗的笑容。


    沒錯,以逐月的性子,怎可願受兩位高高在上、無比驕傲的綠洲甲士在她麵前耀武揚威。隻見她身上迸發出一道強大的能量,便將兩個甲士直接震飛,若無其事般揪住一臉驚恐的林棠,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月牙灣中。


    “這下有好戲看了,也不知道這位賽諸葛實力怎麽樣?還是真如傳聞的那樣,是個混瞎子。”


    徐長生內心期待不已,恐怕用不了多時,他就能見到這位在九洲大陸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了。當然,徐長生的心裏也有幾分不服,他倒要看看,是他自詡“神機妙算”徐長生聰明,而是這個早已聞名遐邇的賽諸葛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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