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峰坐落於陳國之西,這裏群山連綿,巍峨聳立,層巒疊嶂,險不可攀。及高處而瞰,一道道高峰宛如直插縹緲雲端的春筍,峻峭無邊,壯闊無比。朝雲出岫,在青青翠翠的山巒間,織上了一層雲紗繚繞半山,像仙娥在翩躚起舞。太陽穿透雲霧射下來,映照重巒,霞光頃瀉萬山,婉約渡上一層金衣,降落在這片神秘的土壤上。


    厲鬼峰在這片群山中顯得低矮極了,高空被雲層覆蓋,太陽光照不下來,呈現出黑幽幽的一片。莽野遍是數不盡的,遮天蔽日的古鬆和灌木,筆直又森嚴的佇立著,從山穀一直往山頂擁去。林海波濤,洶洶起伏,一浪高過一浪,一層疊過一層,那氣勢,震起遠山十裏,皆可聞見聲響。其中更是荊棘密布,藤蔓糾纏,無一人可穿尋,也不敢穿尋。裏麵終年霧氣騰騰,視線受阻,越往裏越越是陰森恐怖。


    更可怕的是,這裏的深厚,神秘和傳說渾然一體,高大威猛的野獸時常出沒,其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駭人聽聞,令人毛骨悚然。


    千百年以來,這裏一直是人類的禁區,不僅是因為有這些恐怖的野獸存在,這裏還流傳著一個傳說。人們在信仰它,也在敬畏著它。


    一直一直流傳,千古不變!


    舉目四望,到處是聳峙的峰巒,險峻的峭壁,因而除神秘的厲鬼峰,他山銀瀑飛濺,無聲流寂,匯進山下一條蜿蜒,其勢卻趨於平坦的小河,小河澄藍澈底,流過一個四麵環山,與世隔絕的窪地小村莊。村莊依山而建,綠樹成蔭,合在村邊,與清明的小河一同沉眠在這巍峨的大山下,青煙嫋嫋,鳥語花香。


    一條逶迤的小路,滿是白泥的小路,穿過層層疊疊的山巒,跨過雄偉壯觀的山麓鑿石,插向遙遠的官道上。


    昨夜一場新雨後,周山的樹木更加翠綠了,葉片上聳拉著露住,隨著大風掃過,傾倒周山的泥土和山野的清新味兒,像牧童唱起的牧歌,遊離在天地之中,縹緲無蹤,卻動人心懷。


    小村莊世代蝸居這河穀之地,被大山圍繞,沒有土地進行耕種。幸運的是這大山中野獸較多,河中的魚兒也不少。


    一年四季,他們靠打獵為生,信奉厲鬼峰的傳說——巫神!


    村裏男人出門打獵,女人則在家用獸皮縫製衣裳,一直延續到現在。


    因而,男人們個個虎背熊腰,力大無窮,女人則秀慧外中,勤儉持家。


    是早晨,濃霧還未全部散去,一行披著獸皮,虎背熊腰的漢子襻膊,綁腿,帶著精良的弓弩,手提打造粗糙且沉重的大刀,寒光凜冽,攝人心魄。他們踏著崎嶇的山路,劈開密陰的樹枝,圍成一圈兒,護著一個身材相較矮小,但英姿颯爽的男裝女子,小心翼翼的穿行叢林。


    尤家有女,單字曰雅,樣極嬌美,擬比桃李,好行小慧,聰明伶俐。芳年愈弱冠,每負衣裳,假以男身,好險鬥勇,揎拳裸臂,飛揚跋扈。


    同齡異者,皆喜姿之,好討悅之,放縱嬌之,以兄饋之,相交伴之。


    然其少時予誦詩書,父兄溺之,母亦寵之,尊吾位,嘲長僩,亢心憍氣,厭同齡之聒噪,數以越眾山巔,客日暮,對浩瀚之疆,心許豪俠,諾言其是。


    蒼青的山脈得已浩日的垂憐,一望無垠的藍天將僅剩的幾朵白雲推搡去了遙遠的天際,明媚的陽光驅散山野的清寒,撤開濃霧的迷蒙。山巒將綠得發墨的顏色綻放給藍天,回饋它無私的賦予。蒼鷹盤桓在高空,發出嘹亮的叫聲,飛鳥躍上了枝頭,蹦蹦跳跳的嬉戲,滿山開遍了五光十色的花朵,點綴在幽幽的綠草間……清冽的山泉,銀白的飛瀑,寂遠的大山,都在無聲的讚揚著春暉的慈愛。


    尤雅顯得格外的安靜,很乖巧的走在人群中間。她並非第一次跟著這群青年漢子上山打獵,但今天,他們的目標是兩隻非常凶猛的老虎,極其危險。


    若非其中一隻懷有身孕,這群漢子是絕對不敢上山來獵殺的。


    但即使隻需麵臨一隻,這群人中的一些依然覺得這次的任務很艱巨,隱隱的擔心和恐懼,讓他們持刀的手都在輕輕的顫抖著。聽說,那是兩隻起碼有四百斤的大虎。一隻就快臨盆了,他們才將獵殺的日子挑選在了今天。


    尤雅需要用它們的獸皮,縫製一件大衣,送給父親尤無罪當五十大壽的生日獸禮。


    而帶領這群壯碩的青年漢子的人,是尤雅的親哥哥——尤大奔!


    尤大奔長得高大威武,虎背熊腰,一身爆炸型的胸肌在太陽光下發著褐色的光芒,馬背頭,模樣粗狂,劍眉斜插入鬢,下巴留有一縷胡髻,梳得工工整整。


    他是村裏力氣最大的男人,聽說可以舉起上千斤的巨石,因而被冠於村裏“第一勇士”的名號,年約二十五,雄姿英發,是許多少女夢中最具有審美價值的美男子。


    一行人披荊斬棘,沿著叢林直達深處。


    林間不時傳來野豚叫聲,溪穀中不時傳來猿啼聲。薄霧稀釋在叢林中,隱約可聽聞密林深處的野獸行走聲。


    越往裏,眾人越是小心摸索前進,眼裏帶著凝重之色,手中的弓弩已經架上,全神貫注,時刻準備拉弓。


    眼前危峰兀立,怪石嶙峋,深處的灌木雜草被什麽東西糟蹋平了,視野開闊了許多,走在前麵的尤大奔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子,從背上解下一小塊滿是腥血的肉,擲在了前方怪石下的一個黑漆漆的洞穴外,隨後悄悄的抬起了手,靠在一棵能夠遮擋身子的巨鬆下,示意眾人躬下身子。


    一行人稍有動作,便全部隱蔽了下來,連一絲細微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他們手架弓弩,身邊靠著磨得鋥亮的厚重大刀,凝神屏息,望著前方的那個山洞,靜靜等待了起來。


    果不多時,山洞裏昂首闊步地走出來一隻猛虎,吊睛白額,體型高大如牛,身上長著黃色的毛,並夾雜著一條條黑色的斑紋,胸腹部和四肢內側有幾片白色毛斑,那厚厚的黑黃相間的毛似件大綿袍。四肢健壯,爪尖刺出趾外,尾巴粗長,同樣帶有黑色環紋,如同一把鋼鞭一般微曲搖擺,白嘴巴上還長著長須,威武雄壯。行走之時,體態呈流出線型,肌肉結實健美,充滿了無窮的力感。


    它低著頭,嗅到了那股濃鬱的血腥味,一眼便望見丟棄在地上的獸肉,炯炯有神的眼睛裏爆發出一道精光。正想撲過去,身子卻在半空劃過,猛然發出“嗷”的一聲嘶吼,聲如洪鍾,驚天動地。它躍上了岩石上,對著空氣發出狂暴的吼叫,一聲接一聲,露出鋒利的爪子和犬齒,透著森森寒光。


    它似乎是察覺到了危險!


    尤大奔眼睛一眯,直接抬起來了手。


    “嗖嗖!”


    一枚枚冰冷的長箭從眾人的手中射出,宛如漫天的雨珠子從天空墜下來。


    猛虎爪子著地,帶著四肢高高躍起,不退反攻,壯碩的身子宛如一道流光,撞翻一棵棵高大的樹木,背後簌簌的箭矛落下,無一隻射到它的身上。


    眼裏迸發出一道凜冽的寒光,它逮住了躲在樹下的尤大奔。尤大奔此刻麵沉如水,左手中抓著三支箭,右手已經放開了弓。


    一絲冷汗映上了額頭,尤大奔待那箭射了出去,一個滾地翻身,抓住長刀,險而又險的避開了猛虎抓下來的一擊。


    “轟隆!”


    那一顆巨大的黃鬆,竟被猛虎一頭撲下,折斷了。它摔落在地麵,眾人才看見,它的身上插著三隻箭,兩支在胸前,一支在背部。


    “吼——”疼痛讓它發出一道道駭人的嘶吼,幾經艱難的站起來了身子。


    “吼——”


    山洞裏同樣傳來一聲憤怒的嘶吼,接著跳出一隻大虎,大著肚子,軀體較受傷的猛虎要小上一些,但那眼裏盛著的凶光,讓眾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它淒厲的衝著受傷的猛虎嚎叫,挪著沉重的腳步,橫衝直撞的撲了過來。


    眾人急忙摸出箭弩,準備拉弓。奈何,那隻受傷的猛虎又動了,傷口似乎並沒有遲緩它行動的步伐,一道厲風劃過,瞬間將一個青年漢子撲倒。


    “散開!”


    尤大奔怒喝一聲,提著大刀,趁著這隻猛虎撲倒同伴的瞬間,淩空劈砍了下來。


    猛虎見勢不妙,放開那被他抓傷的青年漢子,向後閃退了幾步。奈何箭頭插在身上,又經剛才的動作,讓它流血不止,疼得哀嚎一聲,倒在了地上。


    尤大奔一招劈空,見猛虎倒地不起,卻沒有發起進攻,而是將那被抓傷的青年一把拽起來,讓眾人攙扶著。


    後麵的那隻母虎眼帶殺氣,張嘴唬了唬眾人,撲倒受傷的猛虎麵前,用頭蹭了蹭它的腦袋,又伸出舌頭為它舔傷口。尤大奔扛著大刀,毅然的站在兩隻老虎麵前,眼裏帶著一抹戲謔之色,猙獰的笑著:“什麽時候,老虎也有感情了!”


    腳下卻沉沉的踩進了土中,一刻也不敢鬆懈。


    尤雅從人群中站出來,手提著一柄精巧的三尺青鋒,滿眼的激動之色,催促道:“大哥,快殺了它們,好讓我為父親做一件大衣!


    “危險,退回去!”


    尤大奔驚聲一罵,眼裏帶著一絲焦急,死死的盯著兩隻猛虎。可盡管他及時的喝退了尤雅,那倒地的猛虎卻在刹那間撲了起來,速度快得出奇,健壯的前肢高高躍起,鋒利的爪子仿若帶著千斤之力,向著尤大奔抓了下來。


    “他奶奶的!”


    尤大奔暗罵一聲,壞脾氣可不是蓋的,掄起大刀斬了下去,雙臂上鼓脹的肌肉隆成了巨石山峰。


    隻聞見“噗”的一聲,長刀狠狠地劈在了猛虎的腦袋上,而尤大奔,也被猛虎撲在了地上。一人一獸,順著山下滾了幾圈後。尤大奔站了起來,胸前被猛虎抓出一個長長的抓痕,鮮血直流。


    手中的刀子,從猛虎張開的嘴巴裏拔了出來,濺起三米鮮血,灑在深林中。


    一口溫熱的氣體喘出,這隻身強力壯的大虎,就這樣死了!


    “吼!”母虎痛嚎一聲,拽起來身子就跑,衝山撞林,激了樹上的木葉簌簌直落,隨風翩翩然然。


    “這隻母老虎不足為懼,追到它!”


    尤大奔顧不上流血的傷口,抓死大刀,踏著樹木往母虎逃逸的地方追去。


    十幾個青年漢子頓時極為默契的分為兩隊,人數多的一隊被尤雅帶上,追著尤大奔的身影而去。人數少的一隊則留下來,扛上猛虎的屍體,帶著那個被猛虎抓傷的青年緩緩下了山。


    “轟,轟——”


    山間裏傳來一道道樹木被撞塌的聲音,母虎挺著大肚子,累得氣喘籲籲,瘋狂的往深林密集的地方奔跑。


    一道道箭弩拉開,射向母虎的身後,一個不慎,它的後肢上中了一箭,速度漸漸地慢了下去。


    清風和著一絲涼爽,習習掃過山巒間。一道絕美的身影停在了山頂的一塊岩石上,遠眺著大山下的風景,那山穀中,有一條綠帶似的小河,河岸上,佇立著星星點點的屋宇,低矮又破敗,青煙直上,太陽斜射,卻呈現出一副無比祥和,意境美滿的畫麵。


    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嗎?


    她靜靜地望著,看著,不經意的思緒飄飛,乃至忘了要找出躲在暗處的,一個非常惹人討厭的家夥。


    不料,那家夥此刻坐在離她不遠的一塊岩石下,直垮著臉,麵上青灰一片。這幾日一路走來,可沒少受過被那絕美女子的毒打。取下酒葫蘆,仰天灌了一口,他幹脆偷著這個安靜的時間,放鬆的眯一會覺。


    突然,山巒的某一個方向,傳來了一陣樹木被撞斷發出的不堪重負的響聲,以及雜亂不堪的追殺聲。


    絕美女子的思緒被拉回,放眼看去。隻見一頭受傷的老虎,挺著大肚子,跌跌撞撞往她前麵的方向逃竄。後麵跟著一群壯碩的漢子,弓弩遠射,那大虎身上,已經插了幾支箭,受傷頗重。


    絕美女人扭頭向下一看就一眼,她的腳下,是一個百丈深淵的懸崖,摔下去,必死無疑。


    而那隻大虎,已經沒有力氣再逃竄,站在懸崖邊上,畏懼的向後退了幾步。幹脆張著嘴巴,躺在地麵,劇烈的呼吸著,等待死亡的來臨。


    眾人圍了過來,尤大奔扔了手中放光箭的弓弩,一把輪起腰上懸著的大刀,挪動著步子,一步步逼向那隻大虎。


    烈日下,隻見他高高揚起了大刀,臉上露出醜陋的笑容,一刀斬下。


    大虎流下了一道淚痕,閉上了雙眼。


    千鈞一發之際,一塊小石子從遠處飛了過來,尤大奔手腕一抖,刀光錯開……聞得“當”的一聲,他手中的刀斷作了兩截。


    尤大奔踉踉蹌蹌的向頭退了幾步,雙臂傳來一道痛麻的感覺,直接握不住手中的半截大刀,滑了下地。


    “好大的……力氣!”


    隻一瞬間,他大汗淋漓,跌坐了在了地上,滿臉的蒼白之色。


    眾人愕然!尤大奔是白魚村“第一勇士”,一身力大無窮,無人能比,而他手中的大刀,更是厚重鋒利。是何人能有那麽大的能耐,隻憑一塊石子就將他的大刀打斷?


    眾人尋著地麵的石頭看去,這時候,地麵上卻投射下一道人影。


    太陽的光芒有些恍眼,他們抬起來了頭,用手擋住刺眼的陽光,隱約見到一道絕美的身影從天而降,日光照在身上,渲染了一層七色的雲彩,宛如九天仙女下凡,纖手一收,便輕輕的落在那隻母虎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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