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陽從地平線剛升起,照在吾夷城朱紅的城門之上。一夜鼓聲連天,慘烈的廝殺聲驚醒了剛入眠的百姓,他們起身,在空氣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好奇的沿著街道行走,才發現大街小巷已經站滿了人。


    這一夜的大戰剛停了下去,便又是兵器的碰撞聲、戰馬的嘶鳴聲響起,這以為是敵國來犯。而此時驚魂未定的他們,突然得知了一個非常滑稽的消息。原來那與鎮邊大將薛平之戰鬥的軍隊,隻有一個人。這讓好奇心很重的他們爬上來城樓,矚目看著這場力量懸殊的戰鬥。


    遍地是屍山血海,從護城河邊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濃得發臭的血腥味遠遠飄蕩在高空中,喚醒了遠山的禿鷹烏鴉,展開雙翅盤桓在低空,犀利的雙目一直打量著地麵的堆山積海的殘肢斷骸,發出愉悅嘹亮的鳴叫聲。隻待地麵還在戰鬥的人離開,它們就可以大飽一餐了。


    因為距離遠的緣故,他們看得不是太真切,但從身形看來,那還是青蔥的少年,身負一個同樣看不清麵貌的少女,他們的渾身,都被鮮血染了無數遍。少女已經重傷昏迷,唯有那少年,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青光,持著一柄碧瑩瑩的寶劍,在萬軍叢中時而翻飛踢腿,時而俯身起劍。隻見他劍光點點化星辰,身型暴轉凝旋風,竟如入無人之境,一路勢如破竹,留下滿地的將士抱著疼痛的胳膊、大腿不斷嚎叫。


    但一些人還是從身形上認出了他二人,他們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昨日薛平之迎親隊伍被攔時的一幕,也有一些遠道而來的賓客,回憶起昨夜血洗穆府時的場景。他們默默抬頭,不知何時,竟都被李忘塵的萬軍任我行的氣勢深深吸引,滿目一片崇拜之色。


    有人對著旁側的同伴,激動的說道:”殺一人為罪,屠萬人是為雄,這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有人問道:“他是誰?”


    所有人都搖著頭,沒人知道他叫什麽名字,這讓眾人都感到很遺憾,死死注目著那萬軍中廝殺的神秘少年身影,生怕一不留神就錯過了一場好戲。隻因少年深入敵軍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哪怕是他們全神貫注的觀看,依然覺得眼花繚亂。


    半晌,有人悠悠感慨,歎氣道:“昨夜,穆府死了上百人,穆城主更是被分屍兩段,這少年的殺戮,太過殘忍了!”


    有人乍聽此話,立即出聲反對道:“穆城主仗勢欺人,苛捐雜稅,魚肉百姓,罪有應得!”


    “是啊,穆勳元為了將自己的女兒嫁到薛王府,對恩人黃家背信棄義,不承認曾與黃家定下的媒妁之言,將黃貢士趕出門,他的確該死!”


    “聽說了嗎?昨日,前來攔親的黃貢士已經死了。我昨夜啊,在穆府親耳聽聞,是薛將軍命人殺了他的。想必這二人啊,就是為了給黃貢士報仇,才血洗了穆府,現在又與薛將軍的十萬大軍戰鬥!”


    ……


    一時間,人們紛紛猜測了起來。而那之前幫穆家說話的人,也成了眾人攻擊的對象。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城樓上還有兩道身影,戴著兩頂鬥笠,低低的將臉蛋遮住。看著城前一片屍橫遍野,慘絕人寰的戰鬥,那鬥笠遮擋下的雙目,滿是極度恐懼的震撼,再看那道在萬軍之中的挺拔身影時,渾身都忍不住輕輕的顫抖了起來。


    此刻,身著青色鎧甲的李忘塵,一劍破開麵前抵擋著的數人手中的兵器,不斷拉近與薛平之的距離。雖說,越是接近薛平之,他身旁的將士實力越強。但所有的抵擋似都是蒼白無力的,在李忘塵靈活的身形和如同惡胡撲山的威勢之下,大軍節節敗退,軍心再次潰散。


    天際的呼嘯化成了流淌的浮雲,終究回響在天際交替的光痕裏。劍的咆哮劃破晨星的閃爍,隨著兵器的碰撞,漫天硝煙拂起,被清晨的風一吹,飄去了遠方。


    蕩漾的鳴動聲交織在一起,李忘塵的眼神映出了敵人揮來的寒影,聽到他淩厲的呼喝攪碎了一切喧囂。


    薛平之本以為李忘塵倒下,大局已定。不想李忘塵在短暫的倒地之後,沒有任何事一般,就那樣生龍活虎的站起來了身子,然後神奇的一幕出現了,隻見幾道青光閃過,他的周身竟然蓋上了一套發著光的鎧甲,跑進了大軍中,越戰越勇,一路秋風掃落葉,無人可敵。這樣下去,哪怕是這數量眾多的大軍,也禁不住消耗啊。


    想著,薛平之猛然驚了起來,臉上露出無比恐懼的又駭人的神色,麵對這樣的敵人,還怎麽殺?他也是修道之人,自然明白這個世間存在許多大能者,他們可一掌滅萬人,也可一拳轟碎巨峰。李忘塵雖說不是那樣的人,可他定是擁有一件神奇的法寶,才能以一敵萬,讓他的處境岌岌可危。


    當然,一個手中能握得神奇法寶的人,身份會平凡嗎?薛平之又想起來昨日黃彥朝攔親時洛羽說出的那一句話:別說是一個薛家了,就算是陳國,我要滅之,輕而易舉!


    他對這句話不屑一顧,沒有放在心上。現在,他的內心之中,卻升起來了一絲無法言喻的苦澀,一步鑄錯,已經無法回頭了。


    現在,隻能丟下這群士氣萎靡的將士,獨自逃生!


    堂堂鎮邊大將軍,功高蓋世,受人敬仰,怎可臨陣退縮?嗬,什麽功名利祿,在死亡的麵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談。


    他的雙手在顫抖,握著副將的佩劍,宛如一塊破銅爛鐵。沒有任何猶豫,他一腳踹下趕馬的士兵,拉住韁繩,撥轉馬頭,快速逃逸。這讓軍師伍國華和一眾將士大跌眼鏡,望著這道拋下他們狼狽逃躥的身影,臉上露出濃濃的憎恨之色。


    薛平之將這十萬大軍調遣過來,僅僅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危,禍由他起。如今,這十萬大軍因他傷亡慘重,他卻要丟下他們獨自逃亡。如此自私的將軍,怎麽服眾於人。


    很多人停下了步子,望著薛平之遠遠逃去的背影,臉上遍步濃濃的怒火,紛紛將手中的兵器扔下,心如死灰的坐在地麵,望著一地死亡的戰友,眼淚順著一眾鐵骨錚錚的漢子眼角,流下剛毅的臉蛋,落在滿地鮮血淋漓的地麵。


    他們之中,還有很多將同伴推去擋刀子的,此刻竟都低下了頭,撲在同伴的麵前,羞愧難當,痛苦哀嚎,深切懺悔。薛平之的逃離,在他們的內心劃上了重重一刀。就像,他們將同伴推出去的時候,同伴臉上露出的神情。


    李忘塵在敵軍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逃走的薛平之,一劍斬開數十人的抵擋而來的兵器,沉聲道:“我並不想與爾等為敵,速速退開,好讓我誅殺薛平之這狼心狗肺之人。”


    話語末了,他持劍臨空飛起,似蒼鷹撲獵,極快的身體,在將士們的頭頂劃過一道道殘影,如同離弦之箭,激射薛平之。


    伍國華論起羽扇,他是軍師,自然要以大局為重,和身旁同樣一臉悲痛的副將對視了一眼,推開人群,衝著滿地的將士大叫道:“所有人放下兵器,不要再做無所謂的犧牲,讓少俠過去!”


    李忘塵人在空中,看了一眼伍國華,朗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趕緊去救治受傷的士兵吧,他們中有一些,隻不過是昏迷了而已!”


    他放下了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追著薛平之而去。


    吾夷城開闊的城牆前,已是一片殘墟,遍地大大小小的戰坑和赤紅的大地,堆滿了無數將士的殘肢斷骸。硝煙彌漫,烽火無力,在早晨的陽光照射下,似霧似幻,卻怎麽也掩蓋不了那腥臭的血腥味。


    將士們匆匆站起來身子,望了一眼上空盤桓的虎視眈眈的猛禽鳥獸,扔了手中沾滿罪孽的兵器,解下盔甲,在殘酷的現場人尋找著還在活著的同伴。至於那些斷肢殘骸,被他們拚湊在了一起,馬革裹屍,放在了一塊兒,就地掩埋。


    清晨的官道上都被厚密的枝葉遮蓋,綠蔭遮天,青草絨絨,鳥語花香。微風搖曳,一陣鬆針疏爾墜落,落在地麵,柔得仿若輕雲一般。空林的韻味絕對是讓人留戀的,看蜂蝶花中舞,鳥雀啼在林葉間,徐徐一陣風,清新的空氣帶著森林萬物活動獨有的味道,馨香撲鼻。陽光撒在地麵,投射出斑斑駁駁的光影,令人妙趣橫生。


    然而,這副恬靜優美的風景,被一陣馬蹄聲驚擾。抬頭看去,三匹烈馬正拽著一輛戰車,驚慌飛速狂奔,濺起來一陣塵埃,撲在道路兩旁,覆蓋在綠油油的葉子上。


    一道光,散發著青色的光,從遠處激射而來,與戰馬的距離不斷拉近。薛平之滿臉的恐慌,牽著韁繩,不斷揮打馬兒背上。三匹馬,再一次嘶鳴出聲,但盡管薛平之再怎麽趕馬,那奔跑的速度已經是極限了。


    李忘塵的速度快得驚人,薛平之單槍匹馬,不需一分鍾,他已追到身後,與此同時,手中的的將已隨著變招,筆直斬出。


    一道劍光,追趕著薛平之的身影,在他的斜後空亮起。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息在那一刻鎖定了他,劍影吟唱著盤旋在他的心間。且看他拚了老命一般,將手中的佩劍抬起來抵擋。


    劍光斬下,他手中的兵器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聲,破了一個缺口,帶著他的身子倒飛了出去,危機之時,他終於拽住了馬上的韁繩。


    三匹烈馬早已受驚,揮動著健壯的四蹄,瘋狂的往官道上奔馳,薛平之硬生生被拽著行去了數十米,才艱難的翻正身子。可就在此時,李忘塵已經落在了戰車上。


    他就像不可戰勝的魔鬼,麵上沒有什麽表情,平靜得可怕。他微微傾著身子,看了看薛平之,一句話也沒有說,便抬劍猛地朝薛平之刺去,快如閃電。


    薛平之滿臉的猙獰之色,五官扭曲在一塊兒,暴喝一聲,用起了全身道行,去抵擋李忘塵快得致命的一劍。


    兩劍相碰,撞出一串火花,薛平之身子往後暴退,持劍的手似要斷裂了一般,強烈的疼痛讓他大嚎出聲。可戰鬥並沒有結束,二人不約而同的錠紛躍起,在奔跑的戰馬之間跳躍激鬥,劍氣交織在一起,相互碰撞,劍光在奔騰的馬背上不斷掃向兩道的密林,劃下一片殘肢斷葉。


    不遠處的一株茂盛而健壯的高樹,一聲哀鳴般的拉扯聲後,轟然倒塌在飛起的驚慌的群雀中。


    很快的,隨著風聲響動隕落寂靜,他們已過了上百招。李忘塵的寒霜劍上,徘徊著滴落滿是落花的春泥裏,隨著他再次用力,一聲決絕的嘯鳴,裂開地上的塵埃破碎般湧過他的身盼。


    薛平之拿命相搏的戰鬥,並未給他帶來一絲希望。隨著他身上的劍傷越來越多,他已然氣喘籲籲,持劍的手顫抖著,無力再戰,飄零的身子站在馬背上搖搖欲墜。


    一道風,吹在了李忘塵的臉上,吹動著他的披散的頭發,再次與洛羽的秀發綁在了一起。那張俊美的臉蛋風輕雲淡般,露出一道深長的笑意。他停下動作,望著薛平之,輕輕道:“我已給你勇士的機會,讓你和我痛痛快快戰了一場,現在,下地獄給黃兄懺悔吧?”


    他掄起了寒霜劍,清秀俊朗的眸子裏一片深沉。


    薛平之嚇得臉上大變,慌忙哀求道:“少俠,你不能殺我,求求你了,隻要你放過我,我可以給你我擁有的一切。陳國……陳國,我也可以給你打下來送給你,並奉你做君主!”


    李忘塵緩緩搖了搖頭,冷道:“你求錯了人,我並不需要他。自從你殺了黃兄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已經注定!”


    當即,他將劍痕刺了過去,花香怡人的官道上,隻聽兵器的抵擋聲響起,薛平之手中的殘殘缺缺的佩劍,在一陣密集的悲鳴聲下,斷作了兩截。李忘塵的劍依舊勢不可擋,刺進了薛平之的胸膛。


    薛平之抬起頭,望了一眼天幕下陽光翻騰在林蔭之間閃爍得出奇快。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李忘塵如水一般深沉的眸子裏,慢慢潰散的瞳孔,倒映出李忘塵淡漠而寒冷的輪廓來,身子一軟,便直直向地上栽了下去。


    (嗨,告一段落了,新故事即將出現,楊靖宇遭遇的月魅,將會用更加撲朔迷離的手法寫出來,希望能有幾個讀者,老九自然會很認真的對待,不忘初心,負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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