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還在激烈廝殺的戰場,下一刻已掩旗息鼓。纏纏綿綿,悠揚起伏的笛音清泠於耳畔,在每個人的心間響起,如同仙樂入耳,令人逐宕失返,如癡如醉,不願醒來。


    當真是一笛驚人,在這瞬息萬變額的戰場上,數以萬計的士兵已經停下了動作。


    洛羽吹出的這迷惑意誌的笛聲,對李忘塵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來的太及時了。


    他抬手拂去額頭上溢出的密密麻麻汗珠,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趁著這個機會席地而坐,趕緊小憩一刻。不經意的仰頭望著洛羽的時候,卻被她那手中的翠綠玉笛吸引住,眼裏帶有一絲疑惑,他低頭喃喃道:“九幽玉笛怎麽會在這丫頭的手中?”


    他識得這笛子,雖是沒有親眼見過,但那玉笛上流光溢彩的光澤,讓他猛然猜到了這個可能:九州大陸上,曾有一把非常奇特的神器——九幽玉笛。


    神器是比靈寶更為強大的兵器,它本生就和天地初開,一同衍生的神物。每一把神兵,都有一個上古傳說。而這九幽玉笛,雖是威力不大,但絕對是上古時代最詭異的神器,沒有之一。


    傳說開天辟地時,遙遠的天際地帶,因受到黑暗之力的滋養,衍生出了一棵靈竹,名曰九幽靈竹,而這九幽玉笛,便是九幽靈竹所化。古典記載,這九幽玉笛,乃是萬年前一代妖女水靈兒的兵器,傳聞,她隻需用此笛吹出勾人魂魄的魔音,便能殺人於千裏之外。而且死法詭異無比,所以這九幽玉笛,又是上古神器中最邪惡的寶物。


    但萬年前,在那場驚天危機前夕,它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乃至於在那場驚天動地的戰爭中,李忘塵雖親眼目睹了問蒼天和水靈兒之間的戰鬥,卻沒有看到這九幽玉笛出現。


    九幽玉笛是不亞於至寶天樞的寶物,若是當年水靈兒有九幽玉笛在身,她絕不會被問蒼天封印在禁忌之門中,一晃萬年之久。


    李忘塵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這九幽玉笛,並非人族手中的武器!不知什麽原因竟落到了洛丫頭的手裏,若是被他人識得,她豈不眾矢之的,成了上一世的自己?


    李忘塵臉上露出了一絲擔憂!腦海中同時也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這丫頭修為高深,難道是妖族之人?


    他將頭低了下去,細細的思索著。慶幸的是,洛羽吹奏出來的並非真正的魔音,不然後果,將是這十萬大軍的覆滅,恐無一生還。


    “確實是個不錯的寶物!我能夠感應到它裏麵的笛靈很虛弱,隻怕是受了重傷,一直陷入沉睡之中。李忘塵啊,那家夥不是個善茬,如果有機會,讓本姑娘給吃了,對你我皆有益!”


    阿九同樣望著洛羽手中的玉笛,水晶晶的大眼睛裏多了一抹興奮之色,對九幽玉笛中那個強大的笛靈打起了主意。


    “吃神器之靈,阿九,你還真敢去想,就不怕吃了毒死你!”


    李忘塵撇了撇嘴,鄙視的瞟了一眼阿九。但轉念一想,笑著問道:“對了,阿九,你是至寶,它是神器,誰更強上一籌?”


    小家夥似乎很自豪,抬起了爪子拍拍那一馬平川的胸脯,不屑一顧的道:“請不要拿我跟這些小朋友們做對比!我雖然不是同天地共生,但我的本身,卻是這個世界的本源。”


    “繼續吹牛吧你!”


    李忘塵對阿九的回答雖是嗤之以鼻,心裏卻歡喜不已,抬頭望了一眼戰場,又對阿九說道:“敵軍十有八九已經受到了笛聲的迷惑,你此時不準備助我,更待何時?”


    “我可以幫你,不過你得答應我將這個笛靈送給我吃了!”


    阿九對九幽玉笛沉睡的笛靈惦記得很,小舌頭伸到嘴唇上舔了舔,公然和李忘塵談起了條件。


    李忘塵一臉無語,一把拎下肩上的阿九,認真的道:“那個惡靈確實留不得,這對洛丫頭絕非好事。若有機會,我會幫你得到它!”


    正在此時,上空的洛羽突然停下了吹奏手中的玉笛,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忘塵,一股意念自她的嘴角傳到下方李忘塵的耳朵裏:“李忘塵,我會為你拖住這十萬大軍,薛平之的人頭,就由你取下!”


    她望了一眼這熟悉的身影,便將目光收了回來,眼裏平靜得如同波紋不驚的湖水,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又緩緩將之吐了出來,收起了玩樂之心。


    吹奏這笛子,根本無法控製住這個戰場,僅僅起到一個迷惑的作用罷了。不時,這十萬大軍便會醒過來,她若是繼續吹奏下去,效果可能微乎其微。


    她能看出,李忘塵在不濫殺無辜的情況下,幾乎拚盡了全力,接近油盡燈枯地步。所以她現在,必須獨當一麵,與這十萬大軍戰鬥,給李忘塵創造殺薛平之的機會。


    十萬大軍,他們實在是太多了。洛羽隻覺頭皮發麻,力不從心。直到現在,她才發覺要在這十萬大軍中殺了一個薛平之,到底有多難。


    她不敢去想象,不知要有多少士兵,因這場誅殺薛平之的戰鬥,倒在這片蒼茫的戰場上,赤地千裏!


    不論她是否願意,盡管自己依然在猶豫中,但是,她必須選擇了,李忘塵已經乏力,難以繼續前進。而諸如薛平之此類惡人,必須死!


    不然,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下層人遭受其壓迫,殘害。


    她內心在計算著,在自己使出道法之時,如何盡量減少這十萬大軍的傷亡。


    薛平之望著大軍中無數將士已經停下了動作,那叫一個又驚又怒,睜著一雙銅鈴似的眼睛,一把將副將手中的佩劍拔出,指著上空,聲如洪鍾,震懾四野:“所有人聽令,不要受笛音蠱惑,自亂陣腳。殺,給我殺!”


    他站在這駕華麗而高大的戰車上,虎背熊腰,頗有一股指點江山的氣概。


    眾人還沉浸在優美起伏的琴聲中無法自拔,唯有少部分人半懵半醒。突然聽到薛平之憤怒的聲音在耳旁響起,猛然回過神,急匆匆的將身邊的同伴搖醒,忌憚的打量了一眼上空那道飄然若仙的絕美倩影,將長矛握緊,擺陣向李忘塵殺去。


    而地麵的所有馬弓手,也在同一時間將手中的弓拉了出去,射向空中的洛羽,萬箭齊發,漫天箭雨。


    金鼓齊鳴,軍旗飄揚,軍心立穩,萬馬奔騰。


    沉重的盔甲在眾將士的前進中,發出瘮人的摩擦聲,他們手持兵器肅目沉凝,士氣大漲,整齊的步伐掃起地麵的灰塵,能夠感受到地麵非常有節奏的震動。


    “媽耶,好可怕啊!”


    阿九將爪子含在了口中,惶恐不安的撲在李忘塵的肩膀上,這一刻怎麽躺臥也不感覺舒服了。


    “薛平之狗急跳牆了!”


    李忘塵麵無波瀾,雖隻是休息了一刻,但至少讓他的體力恢複了很多。他緩緩站起來身子,握緊寒霜劍,麵對這矛盾緊圍的上萬士兵,淩然不懼。一股龐大的氣息從身上散發出來,豪氣幹雲。


    主動出擊!


    他右腳一踏,身形在半空展開,連續劈出幾劍,將將士們手中的盾牌劈碎。緊接著,他猶如離弦之箭,長驅直入,不斷借著空氣中的間隙,躲避著將士們的兵器。隻見一路刀光劍影,都化作一滴滴殷紅的鮮血,墜在他的臉上,盛開出一朵紅色的海棠。


    洛羽雲白色輕衣裹身,在半空中隨風擺動飛揚,借著天際微明,可見她露出的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出去,將整個鞋身都遮擋在裏麵。眉如翠羽,齒如含貝,腰若束素,楚楚動人。此刻她行在半空,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蓮步搖微微顫動,卻襯得別有一番風情美麗可人姿。


    那漫天的箭雨,竟被她隨手掃了一道光屏擋在麵前,箭雨落在上麵,毫厘不進。


    天際的夜色漸漸被熹微衝散,那東方的魚白肚,漸漸轉化為晚霞一般的紅豔,不出意外,今日是個晴天。


    洛羽輕輕伸出了玉手,九幽玉笛頓脫飛了出去,豎直的立在距離她三米處的天空中,迎著未出山的太陽光暈,笛身的光澤漸漸變得明亮起來。


    洛羽柳月眉輕輕舒展,像兩隻可愛的小蝌蚪微微擺動著尾巴,伏在她的星光水眸上麵安寢。那雙如玉光潔白皙的小手,在快速結起令人眼花繚亂的印,源源不斷的道力匯成真氣,從她雙手的中指上射出,持續地激發著九幽玉笛的力量。


    遠黛的柳月眉緊緊鎖在了一塊兒,她終究是使出了全力,那神奇的道法漸漸的施展開了,強大的靈力鋪天蓋地般的湧動起來。


    下方,弓箭手手中的弓還在不斷地拉開,不顧一切將負在背上的箭筒裏的箭射出去,直到那箭筒空空如也後,才抬起頭,仔細打量著半空這道絕美的少女身影。


    他們順著少女手指的方向,看見源源不斷的浩瀚真氣將一把精巧的玉笛祭得不斷淩空旋轉。而那把玉笛的周身,微微散發出一股清冷的光芒,不同於玉笛本身翠綠的光澤,那是月亮一般的顏色,不是太明,這樣看去還有幾分朦朧的樣子,卻異常的柔和,仿佛睡眠一般,令人舒服。


    但伴隨著這玉笛轉動的越來越快的幅度,天地間的氣氛突然的變了,一股巨大的壓迫力,無聲無息的罩在下方所有人的心頭。不知是大風起了,還是月亮出來了。東方已經泛起了魚白肚,五更天,晨光熹微,天欲明不明。


    將士們不斷對地麵的李忘塵發動攻擊,卻發現身前有一股奇怪的風,不知從哪兒生來,慢慢的變大,迎麵掃向他們。方圓五裏以內,不論在什麽方位,他們都無法避開。


    洛羽白裏透紅的俏臉,也在這一瞬間變得蒼白無比。且看半空的玉笛搖身幻化為一輪殘月,七彩光氤氳在上麵。地麵慢慢卷起了無數道風,起初還很小,漸漸地,風勁越來越大,猶如巨龍吹氣,長鯨吸水,浩浩湯湯,向四周襲卷而去。


    洛羽咬緊了牙關,以九幽玉笛為器身,全力引動月華訣第一招——曉風殘月,掌控下方這片黑壓壓的地界。


    漫天灰塵遽然揚起,比昨夜迷霧籠罩的黑夜更加灰暗,地麵三尺之外,什麽也看不到。但眾人抬頭,還是能夠看見玉笛幻化的殘月,孤寂寂的立在半空,散發著清冷的月光,還有一道朦朧的七彩光,裹在殘月的四周,形成一道詭異的光暈。


    幾番猶豫,李忘塵一人孤身深入萬軍中,刀折矢盡,她卻遲遲不動。如今,她下定了決心,剛施展出月華訣,便頃刻覆蓋住地麵上大部分地域。


    霎時間,地麵大風狂作,澎湃的掃蕩,卷起數米之高的沙石,肆意掠奪地麵的一切,凡是接觸到那大風的將士們,無一不被刮飛,摔落很遠的地方。矚目而望,天地之間,仿若末日來臨一般,硝煙彌漫,遮雲蔽日,肝髓流野,慘不忍睹。


    呼嘯的颶風聲、將士們的慘叫聲、和著烈馬嘶叫的驚慌聲,此起彼伏……地平線消失在狂風大作的背後,恐懼攫緊了人們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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