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上次尤岄綁架喬子晴用的別墅,那橦別墅後來在搜救喬子晴的過程中,也被古鈞天用來做臨時據點,所以這一帶與他們而言可謂舊地重遊。


    車子停在別墅前,熄了燈火,夜很深,黑的如同濃稠到化不開的墨。除了眼前別墅的模糊輪廓,什麽都看不清。他摸出手機看了眼表,時間為2點55分,他還是來早了。


    周圍一片寂靜,蟲鳴都沒有了似的,隻有風吹樹葉的嘩嘩聲。別墅裏沒有一點燈光,他不確定尤岄是不是在這裏,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閉目,是為了自己冷靜。


    多日未見,他擔心喬子晴的安危,更擔心一年前因為自己,他讓他們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如今,自己又該如何麵對被自己連累,讓她再次陷入困境中的喬子晴。


    他總是承諾,總是暗暗發誓,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他又如何麵對失信的自己?


    鈴聲,突然在狹小平仄的空間裏響起,他驟然睜開眸子。那雙眼睛冰寒冷漠,任誰也看不出內心的煎熬。沒有遲疑地按了接聽鍵,舉至耳邊:“喂?”


    “你下車,我派人接你過來。”話筒裏仍是通過變聲器處理過的怪聲怪調。


    他依言推門,佇立於別墅的草坪前。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危險,如果有狙擊手在,他就是明晃晃的靶子。不過除了風聲,他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很快,不遠處有引擎的聲音傳來,打過來的燈束直直照在他身上。他轉眼,眯了眼。那個地方應該早就停了輛車,因為光線太暗,所以與黑暗溶為一體。此時蘇醒,更如同一隻在黑暗中蟄伏許久的獸。


    車子發動,在慢慢朝他開來。


    黑漆漆的別墅內,尤岄放下耳朵的手機,看著驟然加速朝古鈞天撞過去的車輛,唇角露出殘忍而愉悅的笑,輕聲說:“古鈞天,一路走好。”


    他以為,一切都會在今晚結束,卻偏偏出了意外。


    草坪上,古鈞天看著緩緩開過來的車輛,神經一直緊繃著。或者是有預感,臨近的車子離他不足兩米,本應該停下,卻沒想到突然提速,並直直朝他撞來。


    距離太近,又加上那樣的時速,要他的命不容質疑。他可以躲的,如果反應夠敏捷。隻是眼前又一陣恍惚似的黑暗襲來,忽明忽暗間,卻不知哪裏竄出來一條黑影,狠狠推了他一把。


    他頭本來就在眩暈,耳邊響起女人的尖叫,他被推開的同時,身後卻傳來很大的一聲碰撞聲。


    古鈞天的身子在剛下過雨的濕地跌了一跤,在意識到是有人用命救了自己時,他快速轉身。隻看到車燈的光線下,一具女人的身體呈拋物線狀被撞飛,然後砰地一聲悶響,落地。


    那一刻心髒驟然停止,世界一片安靜。


    “小晴兒!”尖利的聲音突兀地劃破長空,其中的淒厲與心痛大概隻有古鈞天能懂。


    不,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被此時躺在地上,被撞的滿身是血的女人。她看著他跌跌撞撞地朝自己奔過來時,她笑了。雖然明知那些心慌失措並不是為了自己,她還是願意活在那樣的夢裏。


    “小晴兒——”古鈞天上前托起她的身子,卻在下一刻驟然怔住。


    因為他猛然發現這個人不是他預想中的喬子晴,而是古嫣婧。


    “哥。”她抓著他的手,喊他的時候,隨著這聲呼吸,血一直從嘴裏湧出來。


    “嫣婧?”他怔愣。


    麵對這樣的古嫣婧,他想他或許很壞,那一刻竟不是擔心她,而是鬆了口氣。


    慶幸受傷害的不是喬子晴嗎?沒關係,古嫣婧笑了,第一次不那麽嫉妒,而是慶幸,慶幸眼前的男人好好的,並沒有被撞傷。


    夜那麽深,風那麽冷,天上一顆顆星星都沒有。隻有撞裂的車燈,光線模糊中,隱約可照出彼此的臉部輪廓。


    她說:“快走,古鈞卓要殺你。”話音那樣吃力,嘴裏有更多的血液湧出來,顯然是傷到了髒腑,她卻猶在為他擔心。吃力地說完這句話,發現他並沒有動。


    他仍那樣撐著自己,看著自己眸子裏仿佛有擔憂之色。


    她那些雖然渾身劇痛無比,心裏卻是歡欣的,因為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他的目光能停駐在自己身上。哪怕一秒,也甘之如飴。


    抬手,想要最後碰觸一下這張自己愛了多年的容顏。那樣虔誠的神態,卻不曾觸及便停頓下來。算了,自己手上都是血,別弄髒了他的臉。


    她這一生卑鄙過,自私過,傷害過,可是在他眼裏始終都那樣卑微如塵。是啊,她這樣卑微,真懷疑自己當初是如何想要高攀他的。


    相比起她的心境,古鈞天卻沒有激動,隻是愣愣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的情緒,從小心翼翼到掙紮,然後釋然般。手舉在臉側並沒有碰到,唇角露出欣慰的笑紋,然後落下去。


    手,落到了地上,釋然的笑還停駐在唇邊,眼睛卻再也不能轉動,看不清這個世界,也映不出眼前這個自己喜歡的人的模樣。


    他伸手,安靜地幫她闔上眼眸。


    這時身後的那輛車,車門終於被人打開,古鈞卓從上麵跌跌撞撞地奔下來。在看到被撞的人後,仿佛早有預感,所以渾身都在抽搐地顫抖,眼中充滿恐懼。


    後背抵住鋼硬冰冷的車身時回神,然後快步跑上前去確認,在看到古嫣婧倒血泊中時,整個人如被抽掉了所有血液般凝固。


    “為什麽?為什麽?!”他痛苦瘋狂地狂吼,想要搶奪古鈞天懷中的屍體。


    自發現是古嫣婧以來,古鈞天的臉上表情一直很平靜。可是當看到痛苦的古鈞卓時,麵部線條則一下子變得鋒利起來。


    古鈞卓動手搶人的時候,他突然揮拳,將他打倒在地。古鈞卓嘴裏滿是血,吐了一口跌在地上。


    古鈞天看著他,隻覺得胸口有烈火在燃燒著,所以又補了幾拳。從來並不親近的兄弟兩人,就這樣在地上廝打,古鈞天雖然挨了幾拳,卻揍的古鈞卓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再也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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