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鳴在赤金客棧度過了一個安穩之夜。次早,他決定先在城裏四處逛逛,看看許昌有無什麽特色美景,便鎖好房門,來到大街上。


    街上一片熱鬧景象,店肆林立、人流如織;各商販爭相吆喝攬客,但互不幹擾,各憑實力;時不時有官兵從身邊巡邏而過,維持秩序。他感覺這裏的商業氛圍還挺好,治安也不錯。


    誌鳴東瞧西望,忽見斜對麵有一幢兩層小樓,外麵掛著牌匾,上書“翠香樓”三個紅色大字,幾個濃妝豔抹、花枝招展的妙齡少女站在門口,拿著五顏六色的絲絹向過往的行人招手,並時不時拋去媚眼。有些衣著打扮稍為顯貴的人經過,在三言兩語的誘惑之下,終究還是把持不住,被勾肩搭背地拉進去了。誌鳴馬上意識到這是風月場所,他的視線稍往上移了一下,隻見二樓陽台上獨自站著一名女子,從外觀上判斷,應該也是青樓女子,隻是眼神略帶憂鬱,並不願搔首弄姿以吸引顧客,似乎是個有心事又不合群的人。誌鳴隻覺她有點眼熟,雖然化了妝,但還是能辨別得出,隻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誌鳴邊想邊轉身走進一條小巷子,拐角處正好和一名小夥子撞到一塊。


    “不好意思!”小夥子忙閃開,跑了。


    誌鳴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發現內袋裏的錢囊不見了,立馬轉身去追。


    小夥子見他追上來了,更加拚命地跑。誌鳴窮追不舍,一直追到另一條巷子裏。前邊是死胡同,小夥子隻好止步。


    誌鳴衝了過來。小夥子回身橫掃一拳,誌鳴輕鬆接住,把對方的手反扭了過來;再往其膝蓋後邊一腳踢去,小夥子頓時跪了下來。


    “饒命啊,大俠!”小夥子被打痛了,求饒道。


    “把錢囊還給我!”誌鳴生氣地說,“剛才還覺得京城的治安不錯,被你這麽一搞,我又要改觀了。”


    “給…給你…”小夥子把錢袋遞給他。


    誌鳴把錢囊收好,說:“你膽子不小,連本大爺的錢也敢偷!知道我是誰嗎?”


    “在下不知,請大俠指教。”小夥子誠惶誠恐。


    “我就是聖…”誌鳴自知失言,忙改口說,“我就是來自荊州的有名俠客——雷誌鳴是也!”


    “哦,久仰,久仰。”小夥子根本不知他是何許人也,隻好敷衍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雷大俠放了我吧!”


    誌鳴鬆開了手,說:“你腦筋轉得蠻快嘛。下次最好提前策劃好逃跑路線。”


    小夥子站了起來,舒展著被扭傷的手臂,竟留在原地不走。


    誌鳴見他挺年輕的,便問:“看樣子你還小,幹嘛要出來偷?”


    “唉,大俠,我是迫不得已呀!”小夥子黯然神傷,“我娘幾年前患了大病,家裏沒錢治,我隻好出來偷了。”


    誌鳴看他樣子挺善良的,雖然是小偷,但似乎不像撒謊,便問起他的家事來。小夥子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講了起來。下麵是他的自述經曆:


    我本名叫李小元,慣用名是阿閑,幼時與父母住在徐州。本來日子過得還好,可突然有一天,一大批官兵湧進城來,大肆屠殺民眾,把整個徐州鬧得一塌糊塗。我父親死於那場戰亂,我和母親逃了出來,跟著逃難人群奔赴許昌。到了許昌,我才聽說那場屠殺是當今丞相曹操一手策劃的,他為了報父親被徐州都尉斬殺之仇,大興“義師”,揚言要將徐州人民斬盡殺絕。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們擔心會被許昌兵捉到兗州,遂躲到城外。後來,我們遇上一位好心人,得以在城郊的西村落腳。後來母親病倒了,一病不起。我為了籌錢給她治病,到處找活幹,可是時運不濟,幾份活都幹不長。終於有一天,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認識了一位神偷,我便拜他為師,學會了高超的盜竊術,開始了小偷生涯。


    “我偷錢隻為維持生計和幫母親治病。我從不偷窮人,我師父也是;我也是窮人,清楚窮的滋味。”阿閑說這話時顯得正義十足。


    “那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窮人?”誌鳴不解。


    “瞧你的打扮,絕對不是窮人。”阿閑刻意奉承。


    “嗯,這倒是,算你識貨。”誌鳴趁機裝了一回富。


    “這都是亂世造成的惡果啊!”阿閑歎了口氣,“若非長期以來的政治腐敗導致民不聊生,我會淪落到這種地步?誰不想堂堂正正活一輩子?都是命啊!”


    聽了這話,誌鳴仰天長歎,恨自己雖身為統治天地的聖劍之化身,卻無法幫助這些窮人。他真希望上天能下一場錢雨,讓銀子統統流入窮苦人家的門檻,從此他們不再受苦,不再受有錢人的壓迫。


    阿閑說:“我師父就屬於劫富濟貧的俠盜。”


    “你師父是誰?”誌鳴感興趣地問。


    聽到有人問及其師,阿閑頓時神氣十足,提高了嗓門說:“我師父號稱中原第一神偷,他的名字叫——楊極!告訴你,他不僅精通盜竊術,而且會飛簷走壁之術,更精通各種兵器,是個武術全才。他曾深夜潛入京城第一富商衛弘的豪宅裏,盜走了一個價值連城的水晶球!”


    “你是說赤金客棧的老板衛弘嗎?”


    “對,你是荊州人,怎麽會認識他的?”


    “我就住在那兒,聽客棧的夥計提過他。水晶球是什麽玩意?”


    “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一個圓乎乎的透明玻璃球,足有人頭般大,聽說來自古波斯帝國,非漢土之物。”


    “波斯帝國?”誌鳴好像聽師父提過這個西方國度,“不是幾百年前就滅亡了嗎,怎麽還有寶物遺留下來?而且還流傳到漢土?”


    “這個…我也不清楚。”阿閑不懂曆史。


    “既然是外邦貴重物品,衛弘為何不多派人手看管?”


    “誰說沒人看管?衛莊戒備森嚴,連蒼蠅都飛不進去!幸虧師父有神出鬼沒之術,幹這種事對他來講是小菜一碟。”阿閑添油加醋地把師父盜球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雖覺他有誇大事實之嫌,可誌鳴還是開始仰慕楊極了。


    “聽說他以前是跟一位叫左慈的道人學武的,那人的道行特別高深。練就一身好本領後,他才出了師門當起神偷的。”


    “既有一身武藝,何必去偷?應該用自己的武藝去鋤強扶弱。”


    “生活所迫呀。我師父當俠盜就是為了劫富濟貧,他從不偷窮人,專偷富人。每次得手後,他都會把大部分錢財分給當地的窮人,自己隻留一點。有一次,我們家得到了他的恩惠,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他的。他是個大慈善家。”


    “看來你師父的確富有正義感,可盜竊是違法的,他不怕被抓嗎?”


    “嗨,他神通廣大,闖遍天南地北也沒人逮得住他;就算被逮了,他也有辦法越獄的。”阿閑眉飛色舞地說。


    “不管如何,做人還是正直一點好,不一定非得劫富濟貧,並非所有富人的錢都是來路不明,勤勞致富的也不在少數。雖生於亂世,我們也得靠自己的努力去掙錢,不能靠偷搶騙,更不能幫那些貪官汙吏和奸商幹非法勾當以獲取蠅頭小利。”


    阿閑聽了這番話,默默低下了頭,陷入沉思。


    “對了,能帶我去見見你師父嗎?”誌鳴突然想一睹這位傳奇人物的風采。


    “他被官府通緝,已經逃到東吳去了。當時他說要帶上我,可我不能拋下我娘不管,所以就沒跟他走。”阿閑既遺憾又無奈。


    “這樣子啊…那令堂的病嚴重嗎?”


    “挺嚴重的,之前請大夫看過,說是骨髓的問題,沒治了,餘生隻能在床上度過了。”阿閑的眼眶濕了,“唉,如果我爹在就好了。”


    “既然大夫治不好,那你有了錢又能怎樣?”


    “最近城外出現了一位道號為‘道仁’的大法師,聽說他會作法治病,已經挽救了城裏城外好多位垂危病人的性命。我想請他來試試。”


    誌鳴感到疑惑,他認為,人的生老病死是無可避免的,一旦患病,就隻能通過醫學手段來解決,法師是不可能會治病的,便說:“我不太相信法師會治病,道聽途說之辭不可輕信。”


    “並非道聽途說,我們村裏就有人被他治好過;事到如今,唯有一試。大俠,你幫幫我吧,先借我一筆錢,以後我會還你的。”阿閑可憐兮兮地說。


    誌鳴早就有幫他的想法了,他也想借機弄清那個道仁法師究竟是何方神聖,便說:“沒問題,助人為樂是我的本性。”


    “好,不過我想先填飽肚子。雷大俠,你不會介意請我這個窮賊吃一頓吧?”


    “…你這小子,臉皮真厚!你偷我的錢且不說,又找我借錢,還讓我請你吃飯,難道我們倆很熟?”誌鳴並不生氣,半開玩笑地說。


    阿閑嬉皮笑臉地撓著頭。誌鳴無奈地說:“走吧,誰讓我喜歡做老好人呢。”


    他們朝一家飯館走去。真是不打不相識,他們已經成了朋友。


    在飯館,阿閑開始狼吞虎咽起來。誌鳴都看呆了,他忘了窮鬼和餓鬼實際上是孿生兄弟,雖心有不甘,可不便溢於言表,誰叫自己這麽大方呢?


    飯後,他們出了城,來到午虎山下。穿過一片叢林後,阿閑指著前麵的一座小莊院說:“應該就是那裏了。”


    從剛才開始,誌鳴就隱約感到這裏邪氣繚繞。這位神秘法師竟然住在白虎隊總部所在的山腳下,這是巧合嗎?而且,從外立麵的嶄新程度上來看,這座莊院的建成時間應該還沒超過半年,看起來像是專為道仁法師而建的。


    阿閑叩門。不久,一位身穿黃色道袍的青年男子開了門。


    “請問道仁法師在嗎?”阿閑問。


    “你們是…”男子上下打量著他們。


    “我們是來請法師治病的,煩請通報一下。”


    聽說是來求醫的,男子也不多想,便請二人進門,關上門說:“我是道仁法師的大徒弟世清,我師父就在屋內,二位請跟我來。”


    世清將他們帶進了裏屋。這裏沒人,隻有一張大法壇,上麵點著香燭,還疊放著一些紙錢;法壇的黃色蓋布上印著一些神秘的圖案。


    世清來到內室前敲門,說:“師父,有兩位客人要見你。”


    “誰啊?”內室裏傳出一聲拖遝的回應。


    “是來求醫的。”世清說。


    不一會兒,道仁法師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他也身穿黃袍,手持一把馬尾撣子,濃眉大眼、披頭散發,更像一個巫師。


    “你們找我有何事?”道仁法師用居高臨下的口氣問。


    “你好大師,我叫阿閑,來自城郊西村。我母親患了骨病,好幾年沒下床了,請了幾位大夫來看,還吃了很多藥,都不見效。聽說大師你法力高強、能治百病,所以特來求助。若能治好我娘的病,我將以重金答謝。”阿閑恭敬地說。


    一聽到“重金”二字,道仁法師頓時雙目放光,但馬上又擺出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表情,說:“治病救人乃貧道之天職,金錢先免談,等治好病以後再說。”


    “真的?大師同意了?真是太感謝了!”阿閑激動得下跪磕頭。


    “不必多禮,請起,貧道受之不起。”道仁法師看見了誌鳴,問,“這位是…”


    阿閑起身介紹:“這位是雷大俠,我新認識的朋友,就是他出錢幫我娘治病。”


    “是嗎?想不到當今世上還有此等好心人哪!”道仁法師笑道。


    誌鳴敷衍一笑。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感覺麵前這位法師有點怪異,憑直覺,他認定他不是真正的道術中人。


    “骨病確實是當今醫術界的一大難題,何況已經拖了好幾年,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治好,但我會盡力的。”道仁法師又吩咐世清,“叫元清來,備齊所有東西,馬上隨我到西村救人!”


    阿閑高興地說:“大師果然關心民眾疾苦,我早該來找你了。”


    世清、元清備齊所需物品後,眾人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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