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夷大人的傷勢怎樣了?”


    裏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全都是蛇妖化形,陸止好不容易才擠進去了一點,在一片抽泣聲中看見了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妃夷,床邊則是沾了大片血跡的衣衫。


    “嗚嗚嗚……”


    “妃夷大人……”


    “好了好了,都別哭了,若是妃夷大人傷勢很重,我們得趕緊告訴殿下才行!”


    陸止忙道。


    這下總算有人搭理他了。


    “嗚嗚嗚,妃夷大人不過是外傷,沒有大礙,紫玉大人已經為妃夷大人診治過了的。”


    那你們在這哭個什麽勁兒……


    陸止無語,忙道:“那大家都散了吧,不要影響妃夷大人休息。”


    “對對對!”


    為首的長蛇男妖忙揮手道:“都散了,都散了!”


    “是……”


    “可是,妃夷大人……”


    眾蛇妖哭哭啼啼地去了,有的擺著尾巴連腳都沒有,有的倒是有腳,卻吐著信子,顯然是化形的時候有點小瑕疵,過於匆忙了。


    妃夷大人的屬下都是蛇妖,關心她的身體本是尋常事,陸止卻忍不住想到,如果妃夷有個三長兩短,隻怕蛇妖一族未必會繼續追隨殿下,本來長蛇都是好吃懶做,一天就喜歡窩在家裏睡覺,若不是妃夷大人出麵,隻怕請不動它們。


    說起來也是無可厚非,這些蛇妖本來根本不用化什麽形,也不用渡什麽天劫,要不是為了來為殿下效力,隻怕它們現在還都在山裏好好地睡著大覺。


    妃夷大人為了殿下,隻怕沒少費心思安撫哄騙這些蛇妖吧……


    雖然聖山上有專門給各個妖族渡劫的靈島,但是畢竟還是有風險,若他是蛇妖,隻怕也更願意住在山裏安安穩穩地悠閑度日。


    “常羲大人,您,您要不然也請回吧,看著情形,妃夷大人醒來就會好的,您不用太擔心。”


    那條為首的長蛇精怪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道。


    陸止一個回神,卻見那蛇妖的神色有著幾分曖昧,顯然是誤會了他,也是,他非親非故地在這一臉黯然地看著妃夷大人陷入了沉思,隻怕旁人的確難免會多想。


    “哦,好。”


    這時候不管怎麽解釋都是越描越黑,他連忙告辭,一轉眼卻見了妃夷的寢居隔壁便是另一人的居所,蒲團和床邊的裝飾都和妃夷一模一樣,想來定然是?疏的屋子,相傳這兩人關係匪淺,隻怕並不是空穴來風。


    據說當時是為了給?疏治病,妃夷才會帶著他一起住在了白骨陣的中心,這裏怨氣最重,也最適合修煉鬼道術,?疏的病卻似乎還是沒什麽好轉,他本人又是十分神秘,從未露麵,就連自己都從未見過?疏真容。


    隻是,他還聽說……


    罷了罷了,這關係也太複雜了,哪裏是他能猜度的。


    火焰山秘境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疏和鹿蜀都沒回來,妃夷也這般一身傷,隻怕那邊一點都不順利。


    早知道,還不如讓他去呢!


    火焰山……


    又是一陣毫無來由的頭疼,他按住了自己的額角,臉色有幾分蒼白,腳步也踉蹌一下。


    這一幕落在了蛇妖的眼中,更是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可不是麽,在他眼中,那就是“常羲大人在妃夷大人床前幾乎哭了出來,還狠狠地瞪著?疏大人的臥榻,氣得差點暈倒。”


    若是陸止知道他的想法,隻怕真的會氣到吐血。


    “阿止……”


    顧塵見他一臉慘白地回來,哪裏還顧得上別的,連忙上前扶住了他,幾乎是帶著哭腔地問道:“你怎樣了?你別嚇唬娘……”


    “我,我沒事……”


    他坐在了桌邊,想起方才看見的一幕,歎道:“妃夷大人的侍從都是蛇妖,我這才想起她根本就不適合去火係秘境,真不明白,為何殿下寧願派妃夷大人去,也不派我去?除了鹿蜀大人之外,最擅使火的便是我了。”


    “火係秘境……”


    “阿止,你全忘了嗎?”


    顧塵顫抖著給他倒茶,壺嘴中的水流幾乎濺了出來,她連忙收斂心神,慢慢地坐在了桌邊,含淚道:“阿止,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梔子花的香氣令他迷惑,陸止微微皺起了眉頭,定定地看著她。


    “當年娘最後一次見你,就是在你去火焰山秘境之前,娘親自送你出的門,當時你和你堂叔一起,娘還偷偷塞了一袋金元在你手上,被你爹爹看見了,還笑我呢……”


    “你那時候還幫娘說話呢,你說……”


    她說著說著,卻是泣不成聲。


    想起了當時陸廣韻的笑容,她方才已然十分堅定的心意又有了幾分動搖,若是真的是那樣,以廣韻的心性,他怎麽可能在知道了一切之後,還能在那個時候笑得那樣雲淡風輕?


    真的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嗎?還是,她根本就是誤解了他呢?


    自己的枕邊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那麽多年來,難道她還能看不清楚嗎?


    “我去過那個火係秘境?”


    陸止喃喃自語地問道,似乎在問她,又似乎在問自己。


    “這怎麽可能……?”


    隻是,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啊,回憶中根本就沒有這一件事,但是,他隻要一試圖去回憶,就會頭疼欲裂,這難道是因為他忘記了的關係嗎?


    等一下,這不過是個誤會而已!


    “不,我根本不是什麽阿止!”


    那個阿止去過那裏,有過怎樣的人生和他又有什麽關係呢?


    分明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並不是他啊。


    隻是心中隱隱有一種恐慌的感覺,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讓他無法不去麵對,如果他不是阿止,那他的母親呢?常羲的母親呢?他的親人呢?他的朋友呢?


    他所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是在聖山的,那在那之前呢?他之前的記憶呢?沒有人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隻是,他之前的回憶,怎麽他也想不起來了呢?


    這怎麽可能?!


    “別再跟著我!”


    他喊道,暴戾地一腳踢翻了椅子,瞪了她一眼,他故作鎮定地往樓上走去。


    “阿止……”


    “別再喊我阿止!”


    他怒道。


    顧塵目送他上樓,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想要跟上去的腳步,遲疑地收回了目光,她看向地上被踢得四分五裂的椅子,忍不住悲從中來,伏在了桌上,再也抑製不住的淚水洶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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