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玉館的門前照例排長隊,姬琴卻不在。


    好不容易哄得小姑娘不哭了,兩人往千春館走去,雖然過了晚飯時間,但是這會兒應該會有夜宵,總比什麽都不吃餓著肚子好。


    月光如流水般傾瀉。


    淚水可以擦幹,她臉上紅紅的眼圈卻微微腫了起來,清清楚楚能看見哭過的痕跡。


    謝道之含笑伸出手來,一枚火球飛上了天空,變成了無數的星火落了下來。


    她微微地笑了,抬頭看著花火,嗔怪地嘟了嘟嘴,似乎在說不應該亂用法術。


    隻要有他在她身邊,她是不可能變心的。


    他非常清楚這一點。


    隻是如果,如果他死了呢?


    嫉妒令人醜陋,求而不得令人孤注一擲。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姬琴回到遺玉館的時候,麵無表情,而一回來就在屋裏寫字,司瓊趁著端茶送水偷偷瞄了幾眼,來來去去都是這幾句,他反反複複地寫著,墨都添了好幾次。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平日裏寫字為了寧神靜氣,然而今日卻是越寫越煩躁。


    什麽聖賢書,說的都是狗屁!


    他終於忍不住把筆一扔,喊道:“司瓊!”


    “在,在在在……”


    大掌櫃連忙一疊聲地答應著衝了過來,隻怕自己觸了主子的黴頭。


    “把蒲白叫來。”


    他下定了決心,一臉淡然地說道。


    “現,現在?”


    司瓊看了看桌上的自鳴鍾,似乎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姬琴沒說話,看了他一眼。


    “是,是是是……”


    “還有,把樓上那個人放了,別讓他亂說話。”


    “是。”


    他不信宿命,但是宿命卻注定了他的前路。


    命運的改變,不過是一念之間。


    世上沒有人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正如人心之多變。


    玉露館的老板娘雖然換了,常客卻還是那幾個。


    玃如一杯飲盡,對高斌說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看那兩口子這兩天有些不對勁。”


    高斌連忙“噓……”了一聲,正色道:“不能告訴別人!”


    “蓉蓉說了,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她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勸李瓔珞才告訴我的。”


    “跟你說有個什麽用,你就是個棒槌!”


    話糙理不糙,高斌無奈道:“那照您看應該怎麽辦?”


    “有什麽怎麽辦的,過去了就過去了唄,難不成還把那小子按在地上讓謝小弟親回來?”


    ……


    雖然明知道絕無可能,但是高斌的腦海中已然自動浮現了這幅令人驚豔的畫麵,順便還腦補了一係列詭異的愛恨情仇。


    “您的意思是就不要告訴他了嗎?”


    “那是自然。”


    粗線條的玃如連連點頭,又給他滿上了一杯。


    “聽說快要考試了,你怎麽還不回去複習?”


    果然是代理校長,敬業啊。


    “反正我複習了也不可能及格的!”


    “胡說,我給你補習一下,保證你……”


    原先想說及格,隻是他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高斌的臉,一個激靈,忙改口道:“至少肯定比原來考得好。”


    “謝啦,我不在乎這些。”


    高斌無奈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管他怎麽嚐試吐納,怎樣想要凝聚靈力,都是不可能的,毫無反應。


    有的人就是天生有這個天賦,有的人再努力也是無用。


    什麽畫符什麽五行術的,他本以為沒人能學會,可是事實情況就是……


    除了他。


    基本上!


    沒人不會!


    就連號稱最學渣的李瓔珞畫出來的符都是字正腔圓,靠譜得不得了,而自己唯一能考及格的估計隻有背書了……


    算了算了,想這些也是無用。


    他忍不住又問道:“但是,我真的不明白,那個男的到底在想什麽,怎麽又和別的女人好上了呢?”


    他頗有幾分不平和難解。


    玃如白了他一眼。


    這樣不是最好嗎?難不成要那兩人打起來才好?


    “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喜歡她,她不喜歡他,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那他隻能喜歡別人去了唄。”


    “從前那個誰也是一樣,小宇不喜歡她,她偏要上趕著喜歡小宇,等小宇真的愛上她了,她就消失了。”


    “女人,都是這樣!”


    玃如憤世嫉俗地喊道,引得周圍人不滿地側目。


    “蓉蓉可不是這樣的人。”


    高斌下意識地反駁,他可不許別人說蓉蓉的壞話,不指名道姓也不行。


    “明白明白!”


    玃如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年輕真好。”


    “客,客官,要添酒嗎?”


    眉目清秀的小狐狸搖晃著尾巴端著酒壺走了過來,稚嫩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敢情這玉露館是找不到別的狐狸來當老板娘了是吧,玃如無語,這個小狐狸一看就是涉世未深,讓她當老板娘那不是擺明了給人欺負嗎?


    他擺了擺手,無奈道:“不用了,我自己會添。”


    “客官,要小食嗎?”


    許是因為擔心老板娘會吃虧吧,邊上一個帥氣爽朗的男孩子端著托盤走了過來,他一隻手上堪堪堆了七個盤子,若不是尾巴一搖一晃的,高斌都還以為他就是個普通少年呢。


    “謝謝。”


    高斌拿了一疊花生。


    那個男孩輕輕推了老板娘一把,她才如夢初醒,往回走了幾步,似乎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做什麽。


    “啊?這麽晚?”


    一聲哀怨的驚呼。


    邊上一個頭戴金飾的男子不情不願地起身,跟著一個穿著暗色常服的男子離開,看上去很眼熟。


    高斌回憶了一下才想起那似乎是蓉蓉的朋友鮫姬身邊的龍魚王子。


    “龍魚是什麽魚?”


    他等那人完全消失在了門邊才問道。


    “龍魚?”


    玃如轉了轉眼珠,笑道:“和鮫人本就同出一源,名字聽上去好聽,可是血統卻沒那麽純,多少年來想著的不就是給自己正名,說白了也就是那麽回事。”


    “哦……”


    高斌點頭道:“明白了。”


    “從前鮫人和龍魚可沒少打架,畢竟領地都在水底,而水底就那麽大,聽說鮫人仗著自己人多,還搶了龍魚不少東西呢。”


    哎?聽上去像是世仇,然而鮫姬和龍魚王子好得這般如膠似漆,簡直就是海底世界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玃如說道。


    高斌看向窗外,紛紛飄落的是白色的飛絮。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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