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擔憂地看著他的眼睛,擔心他又會說什麽那些都是狐狸的家務事,外人無需置喙之類的話,或者什麽這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們不能去改變別人的命運什麽的。


    可是謝道之隻是微微地笑了笑,點頭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當初是我們帶狐十一郎去武當山的,這也算是我們之間結下了因緣。”


    瓔珞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不過很快她又開心不起來了。


    “你說的沒錯,早知道當初就不帶他去了,要是他沒遇到柳七郎,也不會被騙了。”


    “那也不能算是被騙,我想柳七郎並沒有刻意去編造什麽話來哄他,隻是現在看來,這個人比我想象的更有城府,僅此而已。”


    “他的法術根本就是個半吊子,長得也就那樣,如果他沒有花言巧語哄騙狐十一郎,怎麽能讓他死心塌地地維護他呢?”


    “哈哈……”


    謝道之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她覺得他這笑聲有些調侃自己的意味,不滿意地揚了揚眉。


    “柳七郎用’也就那樣’來形容也太不客觀了,不過我理解的,主要還是怪我,都是我長得實在太好看,所以你看誰也都是那樣……”


    “我這是開心的笑,瓔珞,我真的很開心。”


    他眼睛彎彎的,和剛才在狐十一郎那裏的麵無表情完全不同,整個人似乎都活了起來,生動真實,如灰燼中燃起的火焰,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小粉拳落在了他肩膀上,又被他握在了手心。


    “不過,一個男子能不能力壓群雄,領導好偌大一個道門,並不是看他的外貌和法力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比如從前的玉虛,比如柳七郎,比如你娘,你看若是換成你爹,法力不比你娘差吧,道行也差不多,也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你能想象他在你娘的位置上會怎樣嗎?”


    瓔珞笑著搖了搖頭,不過很快又愁眉苦臉起來。


    “不知道爹爹怎樣了,會不會把他關起來嚴刑拷打?”


    “目前應該不會。”


    謝道之簡短地說道。


    不過如果連菡萏真人都被定罪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那個所謂的內部調查,究竟是怎麽調查的?


    說實話,他也不確定這個時候應不應該帶著瓔珞回去,如果他們出現,對於菡萏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一樣不確定。


    要不然,他也不會先來青丘了。


    讓她有些事情做,總比總想著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好。


    擔心瓔珞繼續問他那些難回答的問題,他立刻說道:“不如我們先去找鄔先生,他就在這狐狸洞裏,我們一點一點找過去,總能找到的。”


    果然瓔珞立刻說道:“好。”


    一副鬥誌盎然的樣子。


    其實……


    如果鄔先生還能自由走動的話,他一定早就出現在兩人麵前了,狐狸洞能有多大?自己能感應到他,他一定也可以感應到自己。


    更何況他還會遁地。


    不想惹她擔心,而且,這一切也不過是自己的猜測。


    也許鄔先生不過是懶得來找他們而已。


    就算如此……


    窮奇呢?


    當初他們可是寸步不離的,如今他卻沒能感應到窮奇的靈體。


    之前青丘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暗自心驚。


    江南亭台樓閣乃是天下一絕,但穹窿山間的這一座螽園千百年來卻從未有外人踏足,無他,不過是沒有路而已。


    一座虹橋斜跨在清澈的山泉之上,依山傍水而建,不需要營造什麽假山就已經野趣橫生,而順著山勢巧妙設計的各處飛簷精致的半山亭之間,看似毫無關聯,然撥開一叢枝杈,穿過一座怪石,就能踏上連接亭子的逶迤小路。


    山林的更深處,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取代了山野間自生的鬆柏,隱隱可見黑色的飛簷。


    陸廣韻恭恭敬敬地下拜,在他麵前的牆壁上,密密麻麻地陳列著曆代陸氏嫡支的牌位,看上去頗有些陰森。


    不過就算是陸蓉,也沒有覺得害怕,隻是有些百無聊賴地照例為他燃上了香,侍奉給家裏的老祖宗們。


    她剛半張著嘴準備打哈欠,就被自家老娘一把抓住了手,狠狠地掐了一下。


    一個激靈,她連忙把剩下半個哈欠咽進了肚子裏,不過一雙大大的眼睛還是咕溜溜地向顧塵亂飛眼色,那意思很明白:到底還要在這呆多久?


    顧塵給了她一個威脅的眼神,鎮住了她,不過她自己也站得快累死了。


    從前就他們一家來的時候,很快就完事兒了,這次陣勢實在太大了,自家老公又是輩分最小,排行最小的,難怪蓉蓉等得都快睡著了。


    不屑地瞥了一眼那幾排正襟危坐的陸氏子侄,她悄悄地翻了個白眼。


    如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好幾個雖然姓陸,那長相卻分明是北地人濃眉大眼的相貌,顯然血統已經亂了。


    這樣的小子,她看一眼都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陸廣韻的目光落在一個名字之上,久久沒能起身,那些久遠的記憶,似乎全都一下子回來了。


    下意識地,他微微側臉,看到了長兄陸友韻皺著的眉頭,緊握的拳頭,他的目光也落在那個名字之上。


    冰冷的牌位上,毫無感情地寫著一個人的名字:陸會。


    爹爹……


    兒子無能,不能給您報仇……


    不過,很快……


    陸廣韻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輕笑著對顧塵說道:“顧氏,你也帶著蓉蓉來拜一拜吧,就當是盡孝心。”


    顧塵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應道:“是。”


    這才攜陸蓉上前跪拜。


    娘親真是的,家裏明明就是母老虎,每次到了外麵就好像多害怕爹爹似的,乖得不得了。


    陸蓉悄悄吐了吐舌頭,這才和母親一起拜了下去。


    跪拜完畢,按說這時候族長應該帶領眾人一起念禱詞了,不過陸友韻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直挺挺地站在那裏,雙眼愣愣地看著自己生父的牌位,如同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一句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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