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石牆還是那麽安安靜靜地矗立著,莊嚴肅穆的樓觀飛驚之間,白色的梨花和粉色的桃花依然怒放,似乎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什麽都不曾改變過。


    唯一不同的是,被小鶴拍倒的那扇門已經重新被豎了起來,似乎已經被修好了的樣子。


    “篤篤篤!”


    森然月下,一個藍衣女子輕輕地敲著道觀的大門。


    “開門!”


    她使勁喊道。


    寂然無聲。


    巍然不動的青石牆將所有不和諧的聲音都擋在了外麵。


    她側耳傾聽,裏麵沒有腳步聲,也沒有任何回應。


    高高的屋簷頂端巍峨地卷起,矗立在上麵的道家神獸靜靜地俯視著,如高居廟堂的神佛一般睥睨眾生。


    說實話一個人靜悄悄地站在這裏,挺滲人的。


    她打了個寒戰,連忙繼續敲門。


    “砰砰砰!”


    她敲得更使勁了,但是門裏還是毫無反應。


    無奈地回頭看了看身後,泠泠月色照在青石板上,更顯冷意。


    要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努力給自己鼓了鼓勁,她繼續喊道:“快開門!”


    “救命啊!快開門!”


    ”開門啊!”


    手上突然一輕,那門似乎是開了。


    不過……


    “嘭!”得一聲。


    女子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好幾步。


    隻見那扇門不禁敲,如同散了架的籬笆一樣,四分五裂地倒了下去,揚起了滿地的塵土。


    這門,該不會是我敲壞的吧……


    她愣了一下。


    “咦?你是誰?”


    一片塵土飛揚中,她什麽都沒看清。


    走近了幾步,這才看到一個小道士正惋惜地看著那扇門的殘骸,一邊問她。


    “我好不容易修好的門,又被你弄壞了。”


    他抱怨道。


    “對不起……”她下意識地道歉。


    “你到底是誰?我還以為是那個女惡霸又回來了,所以沒來開門,不過我聽著你們兩個的聲音好像不太一樣。”


    小道士定定地看著她,目光清澈,似乎根本沒注意她的相貌和她臉上的傷疤似的。


    “我……”


    她突然語塞。


    醞釀好的悲慘情緒被這小道士一攪合,瞬間破功。


    不過她很快就真情流露,嚶嚶地哭了起來。


    “救命啊,小師父~”


    “我好不容易從村子裏逃出來了,後麵還有人在追我,你快帶我進去吧,我怕被他們抓到。”


    小鶴連忙搖頭:“師父在閉關,大師兄下山了,我不能收留外人。”


    “你不救我,我就要被他們弄死了!他們心狠手辣,你看我,你看我身上的傷。”


    她猶豫了一下。


    算了,反正是個小孩。


    她咬了咬牙,解開了自己的衣服,給他看背上的傷口。


    “啊!”


    小鶴倒退了兩步,震驚的目光連忙避開了那一片猙獰的傷口。


    這,這是活人的身體嗎?


    就算是被燒死的人,那些屍體上留下的傷痕也不過如此。


    “你的傷,是在村裏受的傷嗎?”


    他不敢置信,天真地問道。


    “你在村子裏過得不好嗎?”


    “每次村裏有婆婆阿姨來,他們都笑得很開心,為什麽你會這麽慘?”


    他純真的童聲中充滿了真正的迷惑和不解。


    那質問的語氣,似乎在說:“你是不是在騙我?”


    五鳳媳婦的怒氣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來來來,你來摸摸看我的傷口,你不要躲,你認認真真地看著,這是一天造成的傷口嗎?”


    “這是什麽傷口?你仔細看!”


    “不知道吧,我告訴你,是鞭子!”


    “我能騙你嗎?我自己用鞭子抽得到自己的背麽?”


    “這幾個月來,我天天受到非人的虐待,每天都以淚洗麵,你身為道家子弟,理應慈悲為懷,居然不願意收留我,還問我為什麽活得不開心???!!!!”


    “別人都過得好,憑什麽我過得不好?”


    “你是這意思麽?”


    她氣壞了,硬拉著他的手,蹲下身來,讓他靠近了看自己的傷口,半點沒有避諱的意思。


    小鶴拚命地縮著自己的手,躲又躲不了,想看又不敢看地偷偷瞄了一眼。


    但是那傷實在太觸目驚心,他一看之下,忍不住又看了第二眼。


    黑色的腐爛之處,和白色的惡心膿液交錯縱橫,光是看著就能想象出來這傷口會有多疼。


    而且,顯然是舊傷未愈,就又添新傷。


    更何況,根本沒有任何消毒和醫治的跡象。


    一個人,能對另一個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嗎?


    他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無視這樣的慘狀。


    小鶴的淚水漣漣而下。


    “對不起,對不起……”


    他收回了手,泣不成聲。


    小鶴的目光穿過了她,遠遠地看著那棵被他失手砸倒的桃樹,一臉的歉然和哀切。


    雖不是他存心之過,但是死了的樹就是死了,這都是他的罪業。


    他害了那桃樹,如今,他可不能再害這個可憐的女子了。


    五鳳媳婦穿起了衣服,哀求道:“小師父,你就把我藏起來吧,萬一我被他們抓回去,才是真的沒活路了。”


    她一邊抬眼看門外,一邊做出擔驚受怕的樣子來。


    沒想到這看似單純的小道士油鹽不進,他連連擺手,急急忙忙地催道:“你快走,這裏不能收留你。”


    他回頭看著後麵的長廊,似乎是怕有人過來一般連連推她:“別再來這裏了,一直往山下走,千萬別回頭。”


    “我一個弱女子,身上又有傷,怎麽下得了山?”


    她反問。


    “你快走,快下山。”


    可是小鶴根本不去考慮那些,隻是急急忙忙地趕她走。


    怎麽下山都好,留在這裏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這劇情,怎麽和設想的不一樣?


    瓔珞無語。


    主要是她沒想到隻有小鶴一個人在,不過,這意外也是她早該想到的,不是麽。


    崔文秀不在,裏麵的小道士都隻侍奉觀主,打雜的隻有小鶴一個人了。


    而小鶴幾乎是在推搡五鳳媳婦了:“我不管,你快走,快走!”


    妖怪就是妖怪啊,腦子就是不太好使。


    瓔珞很能理解小鶴為什麽不願意讓她進去,但是這一通野蠻操作,隻怕再不去阻止,五鳳媳婦的傷口都要被他拉扯開了。


    沒辦法了,她無奈地咬了咬嘴唇,看來自己隻能現身救場了,不然這出戲唱不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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