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客棧裏楊如煙瞪了劉夢龍一眼,揶愉道:“嘿嘿,還真看不出,劉掌堂憐香惜玉別有一套,三言兩語,把那玉女的魂兒都勾走了。”


    劉夢龍知道楊如煙誤會了,一臉苦笑。繼而正色道:“銀杏村於我有救命之恩,曾以失蹤幼子事鄭重相托,我自當處處留心。”


    楊如煙眼一斜,嘴一噘:“嗬,這可真是個好點子,以後凡遇到長相漂亮的姑娘都仔細端詳端詳,說不定就能看出的兒子來。”


    劉夢龍知道楊如煙是故意調侃,也不抗辯,隻一揮手:“好了,姐姐回房歇息吧,今夜銷魂教是斷不會再來了。”


    果然一夜安靜,銷魂教似乎放棄了對劉夢龍的糾纏,但劉夢龍既已踏進江湖,再想真正安靜就難了。


    再說當初玉夫人的謠言鬧得江湖風風雨雨,給南宮世家添了不少麻煩。她自己也深受銷魂教掣肘,完全落入銷魂教主袁雲裳的掌控。倘若南宮世家真的有什麽不檢點也就罷了,偏偏他們一心向宋,從來沒做過什麽對大宋不利的事。冤名一背,四麵楚歌,縱然南宮雲飛主持逍遙穀,也擋不住悠悠眾口。其他人倒沒什麽,疾風隊南宮傑卻是年輕氣盛,難免有是非不分的二愣子跟他作對,也不知被他打殘了多少。他本不明了事情的起因,隨疾風隊去了趟茶樹溝,接著楊素心,歐陽燕又讓他們送些清神丹去逍遙穀和三仙盟。一日走到潭州,南宮傑在樊高處看到玉夫人炮製的檄文,又想起玉公子和玉小姐的陷害,怒不可遏,必欲誅盡玉夫人母子三人而後快。又探得玉夫人廢了鎖陽骨後,又被袁雲裳救治,功力已複,最近被袁雲裳派往青羊觀,就讓其他人去送藥,自己一槍一騎,快馬加鞭趕往益州。


    青羊觀是個大去處,在益州城裏,占地一二百畝,又叫青羊宮。相傳唐玄宗幸蜀,就住在這裏,不過那時不叫青羊觀,叫玄中觀。因避玄字諱,去掉玄字,改稱青羊觀。後來唐僖宗避黃巢亂,又曾駐蹕青羊觀。這百十畝宮觀,盡沾皇家瑞氣,又說是老子傳道之所,張道陵天師曾在此受道,因此名氣之大,不下於青城山。


    那觀主叫李中道,是個不問世事的有道之士,他的符籙在江湖上很有名,據說畫符驅鬼,天下無雙,至於武功如何卻沒人知道。


    南宮傑探得玉夫人在青羊觀,或許是想拉攏青羊觀加入銷魂教,便大撒武林貼,要在青羊觀前約鬥玉夫人。天下第一世家的公子要約鬥一個寡婦,這是一個轟動武林的消息,無數的江湖豪客都趕來觀看,益州城裏一時間客滿為患。本來就在益州的劉夢龍和楊如煙自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打聽到南宮傑投宿的客棧,想來重睹這位俠士的風采。


    還沒等劉夢龍他們趕到客棧,南宮傑就在街上和他們相遇了。劉夢龍對老龍頭上的一幕印象太深,一見南宮傑就認了出來,趕上前打招呼。南宮傑雖然不記得劉夢龍,但疾風隊曾千裏赴蜀維護這小子,很有幾分自己人的感覺,抱拳笑道:“幸會!沒想到冬天裏江湖皆欺的小子,才到春天竟成了江湖聞名色動的大人物。”


    “哪裏,初下雪山,懵懂的很,還望南宮少俠多點拔。”


    雙方自是免不了一番客套寒喧。劉夢龍和楊如煙也聽到過江湖傳言,知道玉夫人給南宮世家惹下的麻煩不小,心裏很有些不平。


    楊如煙說:“那老虔婆自己誌向投靠銷魂教,一再為禍武林,反而倒打一鈀誣陷南宮家,是該給她點教訓。”


    劉夢龍卻想得更複雜,說:“會不會是其他什麽在主使?”


    這一說提醒了南宮傑,他在腦子裏將與蒙古有關的信息迅速梳理了一遍,感覺銷魂教極有可能是蒙古人支持的教派,千方百計要淩駕於南方武林之上,恐怕不一定就是銷魂教主的主意,說不定還存在更複雜的背景。於是告訴劉夢龍和楊如煙關於銷魂教最近成立的荊湖分舵都是蒙古人的事,但又不明白袁雲裳主動將這一信息透露給逍遙穀是何用意。


    “這就是了。”楊如煙心中的疑團頓時被解開:“那銷魂教主在平南商會覆滅之後,拚命對付南方武林,多半是受了蒙古指使。看來爺爺的擔心是真的了。”


    “爺爺擔心什麽?”劉夢龍有些不解。


    楊如煙一笑,說:“爺爺擔心蒙古大軍南下,百姓流離失所,令派中多造了些居室,又親自訓練駑手。”


    “我見過雪山飛豹前輩,他老人家的考慮頗為深遠。”南宮傑幾次和雪山飛豹楊寒風打交道,還為他搜尋過八陣圖,自然知道他的憂慮和圖謀,深為敬佩。


    楊如煙聽說南宮傑見過楊寒風,有些吃驚。因為雪山飛豹幾乎幾十年不和武林來往。問南宮傑:“南宮少俠在哪裏見過我爺爺?”


    “釣魚山,還有快刀門許多人都見過。楊前輩和快刀門常來常往。”南宮傑心覺奇怪,楊寒風和快刀門過往甚密,他的親孫女居然不知道,看來這雪山飛豹做事,真是不可以常理度之。


    雪山飛豹在釣魚山,在餘玠入蜀前江湖上知道的人並不多。楊如煙聽到南宮傑的說法,自然相信他是真與爺爺有交集,潛意識中就完全把南宮傑當自己人看了。雙方說了好一會兒話,都對蒙古大軍可能南來滿懷憂慮。


    “幾位大俠,不必擔心蒙古人的事。”隨著話音落地,一個發髻高挽的年輕道士從街牆拐角處走了出來,一襲白袍,正是白玉蟾的親傳弟子珃璡。


    幾人都有點摸不著頭腦,尤其楊如煙和劉夢龍,根本就不認識珃璡。


    南宮傑問:“珃道長何時到了益州?”


    那珃璡上前打個稽首,唱了一諾,說:“承師命去了一趟唐門,正要返回閬苑仙境,不意得遇幾位大俠。”


    劉夢龍疑惑地問道:“你們認識?”


    南宮傑微笑道:“我們先前是一起從逍遙穀入蜀的,這位是雲外子的高徒,現在在餘置製帳下策劃抗蒙大計。”


    劉夢龍和楊如煙連忙拱手道:“失敬!失敬!”


    南宮傑又問珃璡:“珃道長知道蒙古那邊的消息?”


    珃璡點點頭說:“知道一些,正要與各位詳說備細。”


    劉夢龍卻問:“你知道我們是誰?”


    “當然知道。”珃璡微微一笑,指著幾人的兵刃道:“南宮少俠我認識,就算不認識,見這杆斷魂槍,再看年紀,也當知道是南宮四公子傑。見到這把七絕刀,不用問是七絕刀的新主人劉少俠。和劉少俠同行的,必是雪山公主楊小姐。”


    “這你都知道。”楊如煙有些好奇,按常理說,知道南宮傑不稀奇,但知道七絕刀新主姓劉的並不多。


    珃璡頷首道:“我師尊早算到我此時來這裏,會遇到南宮少俠和劉少俠,也知道你們憂心蒙古大軍南下,命我解說一二。”


    “原來如此!”三人恍然大悟,天下有幾件事能瞞過天琁門?又有幾件事雲外子白玉蟾不知?


    珃璡告訴南宮傑劉夢龍他們,蒙古蒙哥汗命忽必烈總領漠南漢地軍事,又命旭烈兀西征中亞細亞,大軍正準備西行,而西域蒼茫廣闊,沒有十年八年回不來,眼前不會有大的危機。天琁門曆來算無遺策,南宮傑他們當然相信其說。


    珃璡說:“這個新情況,給置製使大人部署巴蜀的防禦留下了空間,應該還來得及準備。”說完這些情況,他就自回閬州去了。


    南宮傑和劉夢龍難得一會,於是找了一家茶館,慢慢聊開了。


    這益州茶館天下獨絕,有錢人沒錢人,都能找到合適的地方。他們來到了鶴鳴茶莊,這地方大,三教九流都有。正喝著聊著,一道灰影閃過,幾人看清是個小夥子。正待繼續喝茶,又有一群兵丁湧來,問這問那,正在追捕剛過去的那小夥子。看樣子是那小夥子近日在益州做了幾件大案,驚動了官府。


    劉夢龍和南宮傑交流了不少練功體會,楊如煙在一旁咪咪笑著,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交談。這時街上卻很熱鬧,那個穿灰衣的小夥跑到北城窮苦人居住的區域,見到茅簷低矮的人家都揚手扔些東西,驚動了那些人家,紛紛湧出戶外,撿起自家門前的遺落,都是些金銀珠寶,又紛紛作揖,以為遇上了神仙。那小夥把東西扔完了,追捕的兵丁也正好趕到。他揚聲說:


    “各位官家老爺都歇歇吧,你們也追累了。你們是抓不住我的。”說完一躍上了屋脊,兵丁們果真隻能仰望,抓不到他。


    而在劉夢龍與南宮傑喝茶的地方卻來了一個人,農夫模樣,穿著一襲青色長袍,雖然破舊,倒也整潔。戴一頂草帽,四十多歲模樣,風塵仆仆。要了一壺茶,慢慢喝著茶,嗑著瓜籽。興許是見劉夢龍他們帶著兵器,不停地朝三人打量。南宮傑端著茶杯很悠閑地走了幾步,然後靠上那農夫的座頭問:“這位大叔,你不停地打量我們幾個,有事嗎?”那農夫顯得有點緊張,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表現得很奇怪。


    “有事您說話。”南宮傑拿著茶杯,撂下這麽一句就準備回自己的座頭。


    “少俠等等。”那農夫喚住南宮傑,續道:“我是從大邑趕來找我兒子的。”


    “噢。”南宮傑頓住,回頭說:“你兒子叫什麽名字?說不定我們真認識。”


    “我兒子叫胡飛山,也和你們差不多大,出來幾年了也沒給家裏遞個信。”那農夫一臉失落地道。


    劉夢龍望著南宮傑搖搖頭,楊如煙也望著南宮傑搖搖頭,南宮傑自然也是不認識這個胡飛山的,隻好向那農夫搖搖頭說:“我們都不認識。說說你兒子有什麽特點,說不定以後能遇上,也好轉告他。”


    “唉!”那農夫歎了一口氣,又說:“我兒子幾年前被一個叫張無蹤的老頭帶走了,這一走就真的無蹤了,幾年不聞音訊。那老頭說,隻要一提張無蹤,江湖上無人不知。我看你們象是在江湖上走動的,知道張無蹤不?”


    幾個人一齊搖頭,江湖上確實沒聽過這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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