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天行,醒醒,快醒醒!”迷迷蒙蒙渾渾噩噩中,楊天行感到似乎有人在呼喊自己,他慢慢睜開了眼睛。


    但映入楊天行眼簾的,是一張麵目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


    “餘爺爺,是您啊!”重傷劇痛中,楊天行掙紮著站起身。他剛一站起,似是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濃重的驚訝之色。


    “餘爺爺,我不是記得你已經在楊府祀堂中失去了氣息嗎?”


    “天行,我當時施展了一門閉氣功,這才假死蒙混了過去,否則就真的要被那群惡毒之人打死了。”


    “但即使是這樣,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我能感覺地到,我的大限馬上就要來了。”


    眼看楊天行滿臉擔心張口欲言,餘元連忙出聲打斷了他:“天行,不要多說了,快跟我來。”


    餘元和楊天行身體四周,是無數雜亂無章的土墳。絕大多數墳堆上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雜草,黑鴉、野貓、怪蛇時而隱沒其中。


    這裏是少華城外的亂墳堆,此地所埋的不是冤死之人,便是窮苦百姓。楊天行和餘元便是被楊家之人扔到了這裏。


    身體虛浮,腳步蹣跚,楊天行跟隨在餘元之後,在墳堆中左右穿行拐動,慢慢來到角落裏一偏僻處。


    在這裏,一座土墳正孤零零的矗立。土墳並不高大,毫不起眼,但其上卻是沒有一根雜草,顯然是時常有人打理之故。


    這座墳中,埋的不是別人,正是楊天行那從未謀麵的親生父親,龍少竹。


    餘元剛一來到這裏,眼中立刻露出無比恭敬的神色。他身體顫抖著,慢慢跪倒在土墳之前,口中恭敬道:“主人,老夫帶著少爺,來看您來了。”


    餘元身後,楊天行並未跟著一起跪下,他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雙眼之中滿是冰冷憤恨之色。


    對於龍少竹,楊天行是絲毫恭敬不起來的,在他的心中,他之所以不被楊玉芸喜愛,之所以從小遭人白眼受人冷落,全是他這個父親所致。


    餘元看到楊天行這個樣子,心中亦是無可奈何,隻能徒自發出一聲長歎。


    就在這時,餘元額頭冷汗嘩啦啦流下,他突然噴出一口鮮血,然後捂著自己的心口,身體一歪倒在了地上。


    楊天行大驚失色,他連忙蹲下身體,將餘元扶在自己懷中,無比擔憂地開口問道:“餘爺爺,您究竟怎麽了啊?”


    “天行,我剛才已經告訴過你了,這是我的大限到了。每個人都會有一死,天行你不必擔心。況且,我已經多活了十五年的時光,此生也沒有遺憾了。”


    “天行,你是否還記得,爺爺我為什麽要給你起天行這個名字嗎?”在這人生最後時刻,餘元臉上沒有悲戚之色,反而流露出了幸福柔和的笑容,他語氣和藹地向楊天行問道。


    “嗯嗯,天行記得記得。您時常教導我,聖人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作為男子漢,再難再苦都要自強不息地活下去。”楊天行腦袋點的飛快,臉龐之上眼淚流淌,早已是一片朦朧。


    聽聞此言,餘元臉上笑意更濃,他用手撫摸著楊天行的臉龐,雙目之中突然流下兩行老淚。


    “天行,你生來命苦,以後爺爺不在你的身邊,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餘元說完這句話,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恍惚了起來,眼前場景變換,又來到了十五年前的時候。


    那一年,餘元已經五十歲。在一處破廟之中,他遭遇了江湖仇人的團團圍殺。最終寡不敵眾之下,他的心髒被仇人一劍刺穿。


    餘元本以為自己已是必死無疑,可是就在這時,一名身穿白衣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從廟外走了進來。


    男子左目一亮,口中輕吐一個返字,時間都仿佛向後回返,不僅長劍從餘元的心髒中退了出來,而且餘元的整個心髒重新變得完好如初。


    接著男子右目一亮,口中又輕吐一個流字,時間便飛速向前流逝,僅僅幾個眨眼的時間,餘元的那些仇人便迅速老去,之後俱都化為一具具枯骨,風吹之下煙消雲散。


    就在餘元極度驚駭之時,男子輕聲對餘元說了一句話:“我送你十五年的壽命,你替我照顧我兒子十五年的時光,如何?”


    餘元滿臉呆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之後便與男子一同來到了楊府之中。


    畫麵再次變換,又來到了楊天行的臉龐之前。餘元似是回光返照,臉龐陡然變得紅潤,他用手抓著楊天行的肩膀,口中激動地大聲說道:“天行,你要相信我說的話,你的父親是那傳說中的仙人,他絕對沒有死,他絕對不會這麽輕易地死去,你一定要去尋找到你父親的蹤跡。”


    餘元說完這句話,他的腦袋一歪,雙手無力的垂下,楊天行再看時,他已經失去了全部的氣息。


    楊天行將餘元緊緊抱在懷裏,他先是小聲地哽咽,然後再也忍受不住,仰頭大聲地哭泣起來。


    在之前的歲月中,被人嘲諷也好,被人辱罵也罷,楊天行從來沒有過,像此刻這般地難過。


    他好怨,怨人之一生壽命短暫。他好恨,恨餘元爺爺不能繼續陪在他的身邊。


    楊天行忍受不住心中的苦楚,他用手指著蒼天,嘴中大聲喝罵道:“賊老天,你難道沒有長眼睛嗎?為什麽連這世界上唯一疼愛我的人,也要從我身邊搶走?”


    似乎被楊天行的話語所激怒,狂風驟起,陰雲密布,電閃雷鳴,九天之上,又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雨來。


    人死之後,入土為安。餘元已死,可他孤苦一生沒有子嗣,隻能由楊天行為他送終。


    楊天行蹲下身體,眼中噙淚,在淅淅瀝瀝的雨水中,他用自己的雙手,在龍少竹的孤墳身旁,挖了一個大坑,然後扶著餘元的身體,小心翼翼地使其躺在了土坑之中。


    楊天行深深地,滿懷眷戀與不舍地,看向土坑中餘元灰白的臉龐。許久之後,在滿麵的淚水中,他將泥土覆蓋在了餘元的身體之上。


    等將餘元埋葬好之後,楊天行的雙手已是血跡斑斑,胸前的傷口亦被撕裂,鮮血不停地從他口中噴湧出來。


    楊天行隨手抹去嘴角的血跡,他神色呆滯地看著餘元的土墳,開始低聲喃喃起來。


    “餘爺爺,您曾一次次地勸告過我,讓我行走江湖遠離楊家,我都一次次地拒絕了。可是您卻不知道,我之所以會拒絕,全是因為您啊。”


    “您已經老了,天行不想拋下您獨自遠行,天行想陪在您的身邊,為您養老送終。”


    “可是現在,您卻死了,死在了那群冰冷狠毒的人手裏。”


    “您死之後,這天下,就再也沒有讓我牽掛的人。餘爺爺您放心,天行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楊天行話落,正欲轉身離去,可是就在他瞥過他的父親龍少竹的土墳時,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餘爺爺臨終前告訴我,說你是一名仙人,可笑,哈哈,真是可笑。”


    “仙人會拋妻棄子,仙人會貪戀美色,仙人會稀裏糊塗死在舞女的床榻之上嗎?”


    “餘爺爺之所以會慘死,我之所以會有如今的境遇,全是你,全是因為你!”


    楊天行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他仰頭大聲咆哮幾聲,然後身體趴在龍少竹的土墳上,不斷用手扒動起土墳上的泥土來。


    “仙人隻是傳說中的東西,怎麽可能真正存在?你若是仙人,此刻就出現在我麵前啊!”楊天行一邊挖著龍少竹的土墳,嘴中還一邊低聲吼叫著。


    不多時,這座原本就不高的土墳就被楊天行全部挖開了。可是緊接著,楊天行就呆呆地愣在了那裏。


    原因無他,土墳底部並沒有龍少竹的屍骨,龍少竹的屍骨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塊閃耀著瑩白色光芒的玉佩。


    “怎麽會如此?餘爺爺告訴過我,他當年明明親自把父親的屍體埋在了這裏的,可是此刻怎麽會不見了呢?”


    “還有就是,這裏怎麽會出現了一塊玉佩呢?”念及至此,楊天行移目向著那玉佩凝視而去。


    玉佩整體呈長條狀,其上雕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白龍,隻是奇怪的是,這條白龍額頭上共有三隻眼睛。除了左右雙目外,在白龍的額頭位置,還雕刻著一隻豎眼。


    在看到這白龍玉佩的第一眼時,楊天行心中便喜歡上了它。情不自禁中,楊天行伸出右手,向著這白龍玉佩抓了過去。


    可是就在楊天行將這白龍玉佩握在手裏的時候,無比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楊天行一天之內,連續經曆刺殺杖打,身體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就在這時,白龍玉佩上突然閃過一道瑩白色光澤,在這光澤的照耀下,在短短一瞬之間,他身上的傷勢,就全部恢複如初了。


    而且,他的武道境界,也打破桎梏,從後天中期突破到了後天後期的極致,隻差臨門一腳,便可以成為後天極致的武道高手。


    看到這神奇的一幕,楊天行不由自主睜大了眼睛,緊接著他的心中就異常興奮起來。


    “寶貝,哈哈,這白龍玉佩肯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寶貝。”


    楊天行心中瘋狂歡呼,他將這白龍玉佩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之上,但緊接著他心中出現的,卻是一種深深的疑惑。


    “奇怪,為什麽父親的屍首不翼而飛,此地卻出現了一如此寶貝呢?”


    “難不成……,難不成真的像餘爺爺臨死說的那樣,父親是一名仙人不成?”


    想到此處,楊天行雙眼驀然發亮,仙之一字首次在他心中埋下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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