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芬沒想到這竟是答案,不解地說:“不是吧……怎麽會這樣簡單?”


    “越簡單才越讓人想複雜、想不透呢。”


    “那麽,你說拿個東西塞進門板和門框之間——用的是什麽東西呢?”郭小芬站在門口四下裏看,“警方昨晚沒有找到橡膠墊之類的東西啊?”


    呼延雲笑了笑說:“犯罪分子在犯罪的時候,都是售後服務人員,隻會想到用最省事最快捷的方式完成犯罪,所以你在尋找犯罪工具的時候,不妨朝著這個思路想一想……我去最東頭的那間簡易房看看。”說完走出了屋子。


    郭小芬兀自站立著,將這一點點黯淡下去的房間環視了一番,目光忽然鎖定在了那個舊電扇上。


    她走近了一看,隻見一個布滿灰塵的扇葉上,留著一個十分清晰的指紋。


    這是怎麽回事?


    冷不丁才想起,這是呼延雲剛才扒拉扇葉留下的,不禁又有些失望。然而與此同時,另一個念頭像鑽頭一般紮進了她的腦子裏——


    這台舊電扇,還能轉動嗎?


    她蹲下身,看到電風扇底座下的插頭正插在牆上的電插板裏,隨即站起,按動了開關掣。


    電風扇轉了起來,掀起嗆人的空氣,郭小芬捂著嘴朝轉得飛快的扇軸看去,那上麵毛茸茸的,好像正跑著一隻半透明的倉鼠……


    呼延雲來到第四間簡易房的門口,推開門,門旁擱著一個木工用的條椅,地麵上被踩過幾腳,此外就是完整的一地土皮兒。他走了出來,一路走到大池塘的後門,見後門關著,從裏麵上著鎖,門板上頭也和牆頭一樣插著玻璃片,便又給林鳳衝打電話,讓他問葛友這裏平時是否總是鎖著的。林鳳衝很快回複,葛友說是的,鑰匙隻有他和趙大有,那天翟朗在後麵的土坡上朝趙大射弩的時候,他追出去開了一下,後來又重新鎖上了。


    呼延雲轉身回來,繞著水塘轉了一圈,一邊轉,一邊思索著什麽,正好轉到涼亭,抬頭一看,暮色中有兩雙眼睛正憤憤地瞪著他。


    “老馬,你手機號多少?”呼延雲徑直問,仿佛剛才根本沒有發生過不快。


    馬海偉沒想到這人臉皮如此之厚,覺得不必和他一般見識,便把手機號告訴了他。


    “幫我個忙。”呼延雲說,“你現在把你的手機鈴聲調到一般音量,然後跑到發生命案的那間屋子裏,關上門,把手機放進褲兜,我打一下你的手機。”


    “你想幹嗎?”馬海偉把眼一瞪。


    呼延雲說:“試試李樹三能不能通過趙大的手機鈴聲鎖定他的位置。”


    馬海偉覺得自己得到了重用,很高興地跑到發生命案的簡易房裏去了,正要把門關上,剛巧郭小芬走了出來,站在窗戶前往裏麵看著他。


    呼延雲按照李樹三口述的,來到趙大住宿的平房門口,很快就聽到了《江南style》的音樂,雖然那聲音不大,像是被放在罐子裏麵一樣發悶,但還是清晰可辨。於是他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很快就來到了發生命案的簡易房門口。


    馬海偉透過窗戶看見他來了,拒接來電後,走出了屋子說:“這個,李樹三是不會說假話的,我們倆那天也是聽著聲音尋找到這裏的,翟朗是吧?”


    翟朗“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小郭,幫個忙。”呼延雲微笑著把自己的手機遞給郭小芬,“幫我們仨在這屋子門口合張影吧,留個紀念。”


    馬海偉很驚訝地看著呼延雲,仿佛覺得這張紀念照的背景太另類了,翟朗倒是想都沒想就站到了呼延雲的身邊。


    郭小芬知道呼延雲這樣做一定有目的,便接過手機擺出拍照的架勢,馬海偉一看也不好拒絕,站到了呼延雲的另一邊。


    “哢嚓”一聲,三個人的影像被定格並存儲在了手機裏。


    “我看看拍得怎麽樣。”呼延雲拿過手機正要仔細地看,誰知有人打來電話,一接聽,正是林鳳衝的聲音:“呼延,趙大的兒子趙二找到了,晉武和我正準備審他呢,你那邊情況咋樣?”


    呼延雲直接問:“楚天瑛找到那個叫大命的孩子了嗎?”


    “好像還沒有,田穎正在和他一起找呢。”


    “那我稍晚些去縣局找你,看看審訊趙二的筆錄吧。”說完,呼延雲掛上電話,對郭小芬說:“我要回城裏,先走了。”說罷,他轉身就走出了大池塘。


    “這個人真是很討厭!”馬海偉說。


    “非常討厭!”翟朗捏著鼻子接了一句。


    郭小芬望著呼延雲的背影,沒有說話,隻是把垂到眼角的一綹頭發捋到了耳朵後麵。


    呼延雲沿著圍牆,一直繞到大池塘的後門,這裏雜草叢生,寂靜得瘮人,他伏在地上一點點地查看,終於發現了一來一去兩道輪胎印。


    他站起身,往土坡上走去,走到稍微高出圍牆的位置,往裏麵看去,隻見涼亭裏的馬海偉和翟朗依稀正比畫著什麽,郭小芬站在一邊沉思著。


    他繼續往上麵走,一邊走,一邊低著頭看,土坡很矮,很快就到了坡頂。


    坡頂上光禿禿的,隻有一堆防洪用的褐色沙包,很多都破裂了,流出粗糙的沙礫。


    他看著一袋明顯最近被搬動過的沙包。


    表麵的色澤比其他沙包要深一些,過去這一麵應該是衝下的。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下麵藏著的應該是——


    他轉過身,原路返回到大堤上。


    呼延雲沿著大堤一直往前走,透過堤岸上蓬勃的蘆葦和蒿草,他看見湖麵絳紅色的波浪,正隨著霞光的一點點熄滅而遞次深濃下去,遠處層巒疊嶂的山巒,仿佛是一切波浪的緣起,從迷惘的過去鋪展開鱗集的現在和浩渺的未來。這景色讓呼延雲的心緒也變得十分蒼茫,他走走停停,很久很久後,才打上一輛過路的出租車,向縣城駛去。


    呼延雲讓車子停在電影院門口,從正門溜達到位於小巷子裏的那個後門,又從後門溜達回正門,在正對著電影院的小吃攤前坐下,要了一碗牛肉麵,一邊吃,一邊和一個看上去蠻伶俐的小夥計閑聊起來。


    “沒錯,昨天晚上,是有個人,就坐在你坐的這張椅子上,要了瓶啤酒,還要了一碟煮花生,瞪著牛鈴鐺大的眼珠子一直盯著電影院門口,盯了有一個半小時,直到電影散場了才匆匆離開。”小夥計說。


    “這中間他有沒有離開過呢?”呼延雲問。


    “媽呀,我們倒都盼著他離開呢!”正在往湯鍋裏下麵條的老板說,“他那屁股像是石頭做的,動也不動一下,就盯著電影院門口,跟要找誰尋仇似的。”


    呼延雲拿出手機,翻出剛剛在簡易房門口拍的合影,問小夥計說:“你看,這裏麵有那個人嗎?”


    小夥計一指翟朗說:“就這個大眼賊,我記得很清楚。”


    呼延雲點了點頭說:“你有沒有看到這個人的同伴呢?”


    “看到了,但沒看清楚長相。”小夥計說,“這人坐的時間太長了,我很好奇他到底在等什麽,電影一散場,他好像就在找什麽人,然後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有個人從那邊的小巷子裏跑出來,跟他一起攔了輛出租車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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