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了?」少年問。


    六歲的他聲音依舊奶聲奶氣的,卻比同齡人沉穩數十倍。


    在他的身前,跪著身穿紅黑相間華麗錦服的男人。


    「回殿下,公主目前在王妃名下的驚世書院就讀。」


    「驚世?」蕭啟明猛然挺直腰杆,眼睛微眯,寒光陣陣,「那裏魚龍混雜,二叔和二娘怎麽會同意她去那裏就讀?」


    侍衛回答:「似是公主自己選擇的。」


    「她瘋了嗎!之前才經歷過的事情這麽快就忘記了?」蕭啟明拍桌,道,「去驚世!」


    他火急火燎地站起來,快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停下,站在原地猶豫不止。


    片刻後,他甩袖離開,道:「去書房。」


    侍衛一愣:「不去驚世了?」


    蕭啟明冷笑:「她去不去驚世與我何幹?」


    侍衛道:「公主在驚世過得並不好,連著三日被欺負,今日受奸人陷害,險些與新交的朋友反目為仇,昨日更是被塞了一墊子的蛇,抽屜中藏了癩蛤蟆。」


    蕭啟明的腳步猛地停下,聲音發寒,問:「二娘怎麽說?」


    侍衛道:「這些事情公主並沒有告訴王爺與王妃,她似乎是想要自己解決。」


    「一個兩歲的孩子能有什麽能耐解決!」蕭啟明的拳頭握得哢嚓響。


    他好像明白自己的父親為什麽會被蕭長妤那混蛋折磨得痛苦不堪,為什麽蕭長妤背叛了他那麽多次,他的心裏依舊不願意放下蕭長妤。


    妹妹果然是帝王無法逃避的劫難!


    他都已經那般躲避與排斥謝舒了,為何在聽到謝舒受到傷害的時候還是會如此擔憂與憤怒?


    他與謝舒很熟嗎?不,他甚至不知道謝舒喜歡讀書,不知道謝舒喜歡模仿謝湛,不知道謝舒性格恬靜,喜歡安靜的男生和溫柔的女生……


    蕭啟明扶額,知道自己千般注意萬般小心也還是沒能躲過去。


    「這種事情二叔與二娘不可能不知道,他們不打算管嗎?」蕭啟明問。


    侍衛道:「王妃的意思大概是尊重謝舒,讓她趁著年輕隨便折騰。王爺……您知道的,向來以王妃為重。」


    蕭啟明:「……」


    攤上這樣的父母,也不知道是種災難還是幸運。


    侍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蕭啟明的神情,小聲問:「那、那去嗎?」


    蕭啟明也在猶豫。


    他不想讓自己的關係與謝舒太過親密,他擔心自己會跌落父親的前塵,將所有的熱情都輸給了自己的妹妹。


    但是,謝舒還那麽小,脾氣又硬,受了欺負不願意和家裏說,硬挺著,想找機會自己解決。


    但蕭長妤的下場就是很好的例子。


    一次小心翼翼的欺負換不來家裏的救援,他們就會肆無忌憚,越發張狂。昨日是放蛇、放蛤蟆,今日是挑撥離間,那麽明日呢?


    蕭啟明很清楚自己的年齡與閱歷明明白白地擺放在這裏,不可能像父親、二叔他們瞬間看破敵人的圈套,但是他能盡可能地去避免別人對他下圈套的可能性。


    蕭啟明猶豫了片刻,道:「你去調查清楚,究竟是誰在欺負那丫頭。」


    「是。」侍衛偷偷鬆了口氣。


    他就知道,蕭啟明不會真的放任那小丫頭不管。


    小丫頭查不清楚查不明白的事情,他們專業的人輕而易舉便查出結果。但蕭啟明拿到結果之後,隻是簡單地看了眼,便繼續在書房裏看書。


    直到酉時,他才照著名單挨個「拜訪」。


    次日上課時,謝舒準備了一肚子壞水來到學堂,卻發現學堂的人少了一多半。她迷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向明珠。


    然而明珠隻是向她搖頭,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謝舒不相信,因為明珠在她眼裏是無所不能的。但是她也明白,別人不願意說的事情不要多問。


    夫子照點來上課,看到學堂裏缺了一半的學生,眉毛猛地一跳,似是也被嚇了一跳。


    他瞥了眼謝舒,見她一副失落的樣子,便知道不是辛慕苑做的事情,似是而非地說:「有些事情做過一遍就可以了,若是再做第二遍,就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了。」


    謝舒的心一顫,抿起嘴巴低著頭,不敢直視夫子的目光。


    「好,我們現在開始上課。」夫子沒有繼續說廢話,開始講課。


    至於學堂裏多了誰少了誰……


    就不見得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今日的陽光格外好,溫暖舒適,就連空中的風都是暖和的。隻可惜,樹是禿的,花是枯的,就連那花中不怕冷的槓把子都還沒開花。


    學堂裏那些少了的學生在下午上課的時候準時來了,隻不過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明明臉上沒有任何傷,可看起來就像是受了很重的傷。


    謝舒驚愕地目視他們進來,但是他們卻不敢像以前那樣直視她又或是挑釁她,在謝舒的目光掃過來的瞬間立刻別開視線,托著受傷的身體快速回到自己的位置。


    可在坐下的時候又是一陣陣的慘叫。


    如果隻是男生還好,受傷的人群裏竟然還有幾個女生!這令謝舒更加驚愕了。


    這一個個的,幹嘛去了?郊遊的時候不幸墜崖了?


    那活著還真是個奇蹟。


    今日可謂是謝舒過得最舒服最痛快的一日,那些喜歡找她麻煩的人突然安靜老實了,而她的位置上也幹幹淨淨的。


    再也沒有人拽她頭髮了,也再也沒有人往她漂亮的小裙子上灑墨水了,而她,也不需要擔心下課,也不需要心存一肚子壞水了。


    「原來讓他們受傷可以有這麽好的待遇,看來我以後得讓他們多……」


    「不用!」明珠立刻攔下謝舒的話,擦掉額頭的汗珠,生怕年幼的謝舒在正確的道路上越跑越偏,「少小姐,其實我們努力做好自己就行,不要太過理會別人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人鬧事我們不怕事,但是沒人鬧事我們也不要惹事。」


    「但是惹事能讓自己少很多麻煩。」謝舒委屈地說。


    明珠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她再次組織謝舒這種不健康、不正確的想法,道:「但惹事也會讓您多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總之,不怕事,但也不要惹事。」


    「真是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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