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茂生在說話時,偷偷瞥了眼辛慕苑,似乎是在說:「都怪你崩城,如果不是你,宋公子怎麽會落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辛慕苑頷首,蹲在草叢裏仔細地觀察琉璃房裏的人影,思索著事情的不對勁。


    她還是覺著,有哪裏不對,有哪裏沒有想通。但是不管是從白茂生嘴巴裏還是從張海柱的嘴巴裏聽來的故事都好像沒有問題。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辛慕苑,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們說話啊!」白茂生的情緒太激動了,以至於沒有注意對辛慕苑的稱呼。


    好在,這些東西對辛慕苑而言並不重要。她在乎的,是這段故事中缺少的部分。


    據張海柱所說,花漠城以她為引補下了陷阱與圈套,但是那個時候她還在梨花城為了府衙而和刁民們鬥智鬥勇。


    宋延安性情懶惰,但這並不能說明他是個愚蠢的人,相反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如此明顯的破綻,他怎麽會義無反顧地上前?


    就算宋延安是被不小心捉住的,區區數百城民,算上平民百姓也才隻有不到兩千人。皇帝派來的兩千精兵一哄而上,保準將這群人拿捏的死死的,可是宋延安為什麽不讓他們上?


    尚且認為是幕後主使者不讓他們上的,可是以宋延安的性子,是寧死也不會換鹽的。他們都僵持了這麽多天,幕後主使卻始終沒有通過傷害宋延安來逼迫他們換鹽,這又是為什麽呢?


    辛慕苑想,如果換做自己的話,她就一天斷宋延安一根手指頭,她就不相信白茂生不著急!


    還有,靈瞳在街上光明正大賣海魚的事情,當真就沒有人感覺到奇怪嗎?整整五日的時間,靈瞳難道就沒有因為以湖魚充當海魚而挨過揍嗎?


    設下陷阱與圈套捕獲宋延安的人,這般聰明與小心,難道就沒有注意到街上這位賣海魚的人不對勁嗎?


    辛慕苑越想越偏,慌忙搖頭,將各種思緒甩出腦袋,臉色難看。


    她剛才在做什麽?在懷疑宋延安等人又或者是皇帝派來的人與花漠城敵寇是一夥人嗎?是在懷疑自己的人**現了奸細嗎?


    這種念頭實在是太可怕了!


    辛慕苑吸了口氣,問張海柱:「咱們的鹽呢?」


    張海柱道:「部分鹽被宋公子藏起來了,部分鹽在我們手中。」


    藏起來了?


    剛剛甩出去的念頭又不受控製地回來了。


    聽靈瞳的意思,他們自己的人是完全知道被藏起的鹽在什麽位置。可聽張海柱的意思,他什麽都不知道?宋延安在防著他?可是為什麽?他不是皇帝派來的人嗎?花漠城的奸細難道和皇帝還有聯繫?


    辛慕苑抿唇,身子略微擋在白茂生的前麵,擔心他因為衝動而說錯話,道:「你們手中的鹽有幾車?」


    張海柱道:「五車左右。」一車十箱,共有十二車,共一百二十箱,光是張海柱的手中就有五車,五十箱。辛慕苑忽然有些不明白,宋延安究竟是相信張海柱,還是不相信張海柱。


    辛慕苑道:「五車就五車,將鹽拉來。」


    張海柱與白茂生心中同時產生了慌張的念頭。白茂生輕輕拉住了辛慕苑後背的衣服,似是在告訴她三思而後行。張海柱震驚地看著辛慕苑,似是在猜疑她此時內心的想法。


    辛慕苑道:「不能按時交鹽,白蘭國那邊我來交代。可是同伴沒有了,誰來給我交代?」


    白茂生感激地望著辛慕苑的背影。他從未有一日像今日般感覺這個女人是如此的偉大。


    張海柱欲言又止,片刻後,道:「辛大人,我知道您是個商人,下決定前會先權衡利弊。但是辛大人,我同時也希望您能夠明白國家大事與商業的區別。是,運鹽換銀兩這種事情看起來和做生意沒什麽兩樣,但是運鹽更講究的是國家之間的交流。如果我們今日失信於人,他日,大涼同樣會失信於外國人。」


    辛慕苑目光依舊平淡,令人看不出她臉上的喜怒哀樂,看不出她的神情變化。從她出現到現在,始終都保持著一模一樣的表情。


    「張兵嚴重了。」辛慕苑語氣平淡地回應。


    正是因為這平淡的語氣,徹底激怒了張海柱。拳頭緊握,怒道:「辛大人,陛下托您與宋大人一同運鹽,是因為信得過您。您這樣做,難道不是辜負了陛下對您的信任嗎?」


    辛慕苑道:「運鹽很重要,但是我知道,同伴一樣重要。你大可以將今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回稟給皇帝,要殺要剮結果我都認。但是宋延安的命,我同樣也要!」


    立在辛慕苑身後的白茂生已經熱淚盈眶,眼淚掛在眼眶,仿佛一眨眼就會嘩啦啦地往下掉,無比崇拜地低頭看著這個有些矮也有些瘦弱的女人。


    張海柱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辛慕苑,怒髮衝冠。片刻後,他轉過身不看辛慕苑,語氣冰冷,道:「隨你!如果在辛大人的眼中,國家還不如您的朋友的話,您大可以這樣做!」


    辛慕苑嘆了口氣,道:「你與白茂生在這裏蹲了這麽長時間,我還以為,你本意也是想要救下延安的。畢竟,如果你不打算救的話,帶著人繼續運鹽就好了。」


    辛慕苑的話讓白茂生恍然大悟,震驚地望向張海柱,神色逐漸複雜,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決定問出來:「是啊,如、如果你不打算救宋公子,你為何要跟我一起在這裏蹲這麽長時間呢?你為何不遵從宋公子的命令,帶著鹽走呢?」


    「我……」張海柱語塞,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一雙震驚、一雙天真的眸子盯著他,反倒讓他這個五大三粗的人找不到理由。


    張海柱頓了一下,似是在思索,而後道:「我原以為,無所不能的辛大人可以想出其他的辦法來救宋大人。」


    辛慕苑聳肩,道:「可正如你看到的這樣,我並非是無所不能。在某個時間,也隻能拿出特定的東西來換取我所需要的人。鹽很重要,但是宋延安同樣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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