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帝京城門大開,五匹高頭大馬傲然而立,臉上均帶著詭異的銀色麵具。


    身後,靜靜地停著一輛馬車。


    為首的人翻身下馬,扶著辛慕苑上馬,牽著馬韁與慕一併肩而行。


    回到沁心園,帶著銀色麵具的人方將十匹雲錦輕手輕腳地放在石桌上,便聽見巷子外有人扯著嗓子叫囂。


    穿著護院服的男人跑過來,眼睛還有些朦朧,道:「老闆,門外來了三個人,說是商會的,與您有合約。時間馬上到了,問您準備好沒有。」


    辛慕苑睨了眼桌子上整整齊齊的雲錦,令慕一上前仔細察看。


    巷子外麵的叫囂一聲高過一聲。


    辛慕苑聽到李東用嘲諷與得意的語氣問:「辛老闆,您躲在裏麵不見我們是怎麽一說?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了交貨的時間了,不知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一道接著一道的聲音鬧得辛慕苑腦瓜子疼,派人去回話:「雲錦已經準備好了,安心等著就是。距離交貨時間還有一個時辰,不妨趁著這個時間去吃些早餐填填肚子。」


    李東瞭然一笑,帶著人離開。


    天悅酒樓,福伯有些不安,他總覺著那名叫辛慕苑的女人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麽憨傻愚鈍。


    麗影生香生存到現在,天不怕地不怕,區區雲錦雖說珍貴,但也不至於到了讓她束手無策的地步。


    但是瞧李東胸有成竹的模樣,福伯又將自己的疑問咽了下去。


    有些時候,沉默寡言才最是珍貴。


    這頓早飯,李東吃的津津有味,福伯吃的如同嚼蠟。


    天悅酒樓的門口放著一塊直徑一米的大日晷,李東等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


    辰時到了,李東卻並未起身。


    撐著桌子抬起屁.股的福伯又慢慢將屁.股放下去,迷茫地看向李東,問:「我們現在不去嗎?」


    「辛老闆身為一介女流之輩掌管這麽大的商鋪不容易,我們得多給人家些時間。」李東的笑聲裏蘊含著仁慈。


    端起小二新上的冰泉山茶,清涼的感覺疏散喉嚨的油膩,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日晷落在正點,李東方才起身,慢悠悠地朝著沁心園走。


    報上名號後,護衛這次沒再將他們攔在外麵,直接請他們進去。其中一人道:「二位老爺終於來了,我們老闆與水老闆在議事廳等候多時。」


    「有勞這位護衛帶路了。」李東盈盈笑道。


    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好,即便麵對的是一個下人,他也做了應有的禮數,令護衛受寵若驚。


    如護衛所言,李東、扈從、福伯三人來到議事廳的時候,辛慕苑已經慵懶地窩在軟椅裏,手裏捏著一塊珊瑚紅的美玉眯著眼睛看。


    水依依坐在她對麵陪客的位置上,思緒時不時地飄遠,似乎出現了她想不明白的事情。


    數人前來,懶懶地掀眸看了眼,將美玉放在一旁,坐起身子,道:「李老闆,你遲到了。」


    李東嗬嗬笑了兩聲,目光輕視,暗道辛慕苑不知好歹:「不知十匹雲錦,辛老闆可準備好了?」


    辛慕苑伸出手臂,示意他們往自己的身後看。


    五匹雲錦被包裝的嚴嚴實實,規規矩矩地放在議事廳的桌子上。


    「去掉福伯已經帶走的五匹,剩下的五匹全在這裏,請李老闆過目。」辛慕苑露出大方得體的微笑。


    李東的表情僵在臉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子上壘起來的五匹布,睇了隨從一眼。


    身著藍色錦棉的男人上前,丫鬟端著洗手盆過來讓他淨手,擦淨後方許他上前觸碰。


    圍在最外層的棉布扯開,露出色彩鮮艷的雲錦。手感絲滑、花紋細膩,嚴絲合縫,是上天賞賜的布料,沒有任何的瑕疵。


    「青蘇雲錦。」李東立刻認出了這批雲錦的來歷,臉色陰沉,眸子幽深,探究多過猜疑。


    他便是開錢莊的也能瞧出來,這是供給皇家用的東西,辛慕苑竟然隨手可拿出?


    看來,有必要調查一下青蘇皇家繡樓的掌櫃了。


    辛慕苑鼓掌,道:「李老闆真是好眼力,隔著距離也能一眼瞧出這批布的產地。貨已交上,銀兩也該拿出來了。」


    李東握著拳,沒動。


    辛慕苑眨眨眼,神情難過,問:「李老闆可是商會的副會長,該不會言而無信,想要白嫖我的雲錦吧?咱們可是在縣令老爺麵前共同承認這假合同有效的,今日.你若是不拿出這八千兩,你可就要賠償我一萬六千兩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敢抬出縣令壓我!


    李東的臉色更沉了,垂在兩側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小臂上青筋外露,極力隱忍自己的脾氣。


    他看著辛慕苑略帶得意與看熱鬧的笑意,明白昨日在公堂上他是被這個瞧起來人畜無害的女人擺了一道。


    她從一開始,手中便有雲錦的資源。做出那麽多無用的事情,不過是為了哄騙他們,混淆視聽,讓他們以為辛慕苑已經是窮途末路,甚至沒有派人去跟蹤調查,心安地等待著辛慕苑出糗。


    李東睨福伯,笑聲和藹,道:「福伯,交銀子吧,這可都是上等的雲錦,千金難換。」


    福伯的心裏咚咚地跳,貪婪地盯著桌子上的雲錦,耳邊是李東與辛慕苑的對話。


    青蘇雲錦,品質上上乘,專供皇家使用。


    二兩銀子一寸,簡直是賺翻了。這若是拿出去賣……


    福伯的眼睛泛光,慌不迭地拿出存著自己一半多家財的錢莊玉佩塞進李東隨從的手裏讓他速速去換銀票,生怕辛慕苑反悔。


    「成交成交,這五匹雲錦我全要了!」能拿到皇家繡樓出產的布,這種機會他這輩子都不見得能遇上第二次!


    想了想,他索性拿出自己的全部家產,掏出身上僅有的六千兩銀票,孤注一擲,問,「還有沒有更多的?我都要了!」


    李東陰沉著臉看向福伯,心中暗罵蠢材。


    這可是青蘇雲錦,皇家貢品,誰敢售賣!將自己所有的銀錢壓在這個上麵,無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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