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初秋,天氣驟變,夜裏的風頗有些涼意,佟皇貴妃貪涼,不慎吹了冷風,原本就嬌弱的身子一下子就病倒了。


    四阿哥是個孝順的孩子,每天下了課便到儲秀宮端藥侍疾,不想被佟皇貴妃過了病氣,也染上了風寒。佟皇貴妃好的差不多了,心裏頭擔心四阿哥,天天派宋芷嵐到皇子所看望四阿哥。


    這天,宋芷嵐按例到了皇四子所裏,便看到四阿哥已經能起身了,前幾天還泛白的臉上也多了血色,就是病了一場,那原本就有點兒單薄的身體又消減了兩分,穿上衣裳都顯得空蕩了些。


    “額娘的病怎麽樣了?”四阿哥懶洋洋的臥在在大炕上,眉頭舒展了幾分。


    “主子已經大好了,太醫說最好靜養一段時間。”宋芷嵐如實回答到。


    “是嗎?爺去看看額娘,蘇培盛,替爺更衣。”四阿哥一翻身坐了起來,招蘇培盛伺候。


    蘇培盛帶著兩個小太監進來,為四阿哥套上鞋子,四阿哥張開手由著幾個太監換衣掛配飾,很快就打理齊整。


    四阿哥抬腳便往外走,宋芷嵐隻得亦步亦趨的跟在四阿哥後麵,幾個人簇擁著四阿哥往儲秀宮方向走。


    經過禦花園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穿著雪灰色緞繡水仙宮裝的女子抱著一個大紅繡福字的繈褓。


    四阿哥緩下步子,待兩人走近便打千行禮:“給德妃娘娘請安。”


    這個就是德妃,宋芷嵐腦裏轉過德妃的背景,麵上卻不顯,幾人一同行禮:“奴婢(奴才)給德妃娘娘請安,給十四阿哥請安。”


    “四阿哥多禮了,免禮。”德妃生生受了禮,語氣溫柔的說道。


    宋芷嵐看到德妃眼裏閃過一絲怨懟和慈愛,矛盾的很,麵上卻帶了溫柔的笑,語氣雖然關切,眼裏卻沒有什麽情緒,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好奇。


    微微打量德妃,是位俏佳人,但是在環肥燕瘦爭奇鬥豔的後宮裏,姿色並不算不得多麽出彩,起碼比不得佟皇貴妃的絕豔,清麗的容顏卻有種端莊溫潤的氣韻,看著很舒服,給人很親近的感覺。


    “聽聞四阿哥病了,這身子可好些了?”德妃麵上的關切是真心實意的,心裏對佟皇貴妃不免更加埋怨。


    “勞煩德妃娘娘惦記,已經好通透了。”四阿哥隨口的寒暄著,麵上便露出了一絲不以為然。


    “四阿哥這是打哪去?”德妃看到四阿哥那敷衍的樣子,心中又痛又堵,偏偏不死心的多問一句,明明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偏偏隻能遠遠的看著,如今見到自己竟然一副冷漠的樣子,就連稱呼都是德妃娘娘。德妃卻不知,四阿哥在不熟的人麵前都是一副板著臉充大人樣,尤其四阿哥如今還不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世,自然把德妃當做陌生人。


    “回德妃娘娘,我是去給額娘請安。”四阿哥語氣裏帶了絲不耐煩,有些煩躁,還隻能壓下去。轉眼看到繈褓裏睜著黑葡萄一樣大眼睛的十四阿哥:“十四弟真可愛,長得也壯實。”


    說罷,從身上解下一個繡葫蘆的荷包,在十四阿哥麵前晃晃,那荷包是大紅的緞帶繡的,很是亮眼,十四阿哥咧開粉紅的小嘴兒,伸出白白肉肉的小手便去抓荷包。四阿哥鬆手讓十四阿哥捏住的荷包。


    德妃聽到壯實更是惱怒,以為四阿哥在影射自己的o殤的六阿哥胤祚,臉色就淡了下來:“四阿哥是個孝順的,這會兒耽誤四阿哥不少時間,倒是本宮的不是了。”


    “德妃娘娘哪裏的話,我先行一步。”四阿哥自然聽出德妃的不高興,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不想再閑話,就出言告退。


    錯身而過的時候,宋芷嵐驀然看到德妃的眼角微微紅了起來,整個人帶了些傷心的氣息。


    這德妃怎麽對四阿哥的態度如此複雜矛盾,莫非有什麽辛秘。宋芷嵐在心頭百轉千回,但掩飾了下來,麵上還是那副恭敬淡定的樣子。


    沒想到儲秀宮裏康熙和太子也在,眾人一陣忙兒不亂的請安,宋芷嵐便自覺的退到一旁伺候著。這康熙倒是寵愛佟皇貴妃,才一生病就來看望過,縱使不侍寢,白日也要來說說話。


    微微偏頭看了眼佟皇貴妃,即使病好了,麵色仍帶了點蒼白,失了血色的唇是極淡的粉紅色,沒擦脂粉,頭發隻鬆鬆的挽了個發髻,更加的柔美似水,我見猶憐。


    有用餘光偷偷打量了康熙皇帝兩眼,這個幼年登基的皇帝如今才三十四歲,正是男人的鼎盛年紀,歲月磨去了他的鋒芒和誌得意滿,沉澱出屬於上位者的睿智,五官清俊,談吐隨意風趣,穿著月白色的常服,若不是腰間的那根明黃的帶子,隻會讓人覺得是一個舉止曠達的飽學之士。


    一旁的太子長的和康熙皇帝有六七分像,比之康熙倒是更俊秀一些,麵如冠玉,十五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雖說眉宇間還略帶幾分稚氣,但舉手投足間一派風流貴氣,很有些意氣風發的味道,端是一個翩翩美少年。


    四阿哥看見皇阿瑪和額娘在親密的說著話,便湊到太子跟前,歡喜的說:“太子哥哥給我的手劄都看完了,這幾日沒去書房,明日再還給太子哥哥。”


    說罷眼巴巴的看著太子,太子平日裏同四阿哥關係也親近,倒也有幾分友愛弟弟的真心,頓時失笑:“四弟生病,這看書的事兒可以緩一緩,先養好身子才是,手劄什麽的不急。”


    邊說邊捏捏四阿哥的臉頰:“瞧瞧,以前還有二兩肉呢,現在都快皮包骨頭了,真要好好養養。”


    “太子哥哥笑話我,哪裏皮包骨頭了,可是不長肉我也沒辦法。”四阿哥羞紅了臉,開口抱怨。


    佟皇貴妃偏頭看到兩人親熱的樣子,滿是欣慰幸好自己同太子交好,平日裏也沒有擺什麽架子。在所有兒子中,隻有太子是皇帝表哥手把手教出來的,簡直就是皇帝表哥的心頭肉,皇帝表哥就喜歡兄友弟恭,若自己去了,胤g也有依靠。也帶了笑臉開口:“這兄弟倒是親熱,g兒可要好好的聽你皇阿瑪和太子的教導才是。”


    “兒子知道了,兒子一定聽皇阿瑪和太子哥哥的教導,做大清的巴圖魯。”胤g言語間對康熙和太子很是崇拜。


    “老四是耿直的性子,對學問倒是下苦功夫,如此敏而好學,朕很欣慰,來人,賞四阿哥墨寶一套字帖一幅。”康熙看著這其樂融融的場麵,也很高興,開口便賞四阿哥。


    宋芷嵐聽著康熙的賞賜,這康熙倒也看重四阿哥,四阿哥才生病,那藥材補品便源源不斷的送到皇子所,如今又大加讚賞,怕有一部分是因為太子同四阿哥交好吧。


    “兒子謝皇阿瑪賞賜。”四阿哥喜滋滋的要下跪謝恩。


    康熙一抬手:“免了,你才剛好,就不用如此多禮。”


    佟皇貴妃抿嘴一笑,伸手點點胤g的額頭,略帶點兒責怪:“你身子骨剛好就來看望額娘,走累了吧?”


    “不累。”四阿哥搖搖頭,興致勃勃的樣子:“剛巧在禦花園碰到德妃娘娘和十四弟,弟弟白白胖胖的真可愛。”


    太子聽到德妃的名字,麵上的陰鬱一閃而逝,那個早夭的六皇子,居然被起名為“祚”,真不知道皇阿瑪怎麽想的,莫非真如此寵愛那德妃。


    而康熙則是閃過一絲傷痛,不論是德妃還是六皇子,都代表了他曾經的愛和希望。德妃肖似赫舍裏氏,而六皇子則和他期盼的孩子承祜長的一模一樣。他的承祜,他滿懷期盼的嫡長子,他甚至在離乾清宮最近的偏殿親自設計的一座皇子殿,那裏的桌椅床幔都是自己親自過目的,費盡的無數的心血和熱情,極致的富麗奢華,可惜他的孩子連看都沒能夠看到就在自己的懷中咽了氣,他曾經想著有了兒子就好好的教育他,把他養成文才武略的儲君,待自己百年之後便把大清江山交給他。


    而六皇子的出生讓他以為是那個孩子轉世而來,心情激蕩之下,便賜名為胤祚,誰知,六皇子一樣的福薄,隻度過短短五個春秋便殤了。


    康熙轉過神便聽到佟皇貴妃囑咐四阿哥:“g兒要像太子關愛你一般,好好的關愛十四阿哥才好。”


    “是,額娘,兒子會做出兄長的表率,友愛弟弟的。”四阿哥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額娘特別點出要他關照十四阿哥,但是依然點點頭,認真的保證。


    佟皇貴妃看到康熙那了然的目光,麵上澀然一笑,心裏卻微微的嘲諷,當然要讓四阿哥親近兄弟,讓他看著他的生母如何疼寵弟弟而對他視若不見。


    “皇上看妾身做什麽,莫非妾身囑咐的不對?”佟皇貴妃掩去了苦澀,依然溫柔的笑了起來。


    “愛妃對胤g的教導很好。”康熙皇帝的話中帶著讚賞。


    “這都是妾身該做的。”佟皇貴妃笑的羞澀,臉頰多了一層極淡的紅暈。


    康熙和太子留下用晚膳,四個人同座一桌,宋芷嵐和其他的宮女站在一旁伺候著用飯。四阿哥雖說才十歲,但也已經坐姿挺拔,不疾不徐,帶著皇家獨有的威儀。


    飯桌上是無人說話的,隻有筷子湯匙偶爾碰到碗的叮當聲,用完膳食,四個人說了一會話之後,康熙便領著太子走了。


    佟皇貴妃拉著四阿哥又說了好一陣話才讓四阿哥離開。


    宋芷嵐鬆了口氣,終於能回房吃飯了,看著他們吃著香噴噴的飯菜,肚子早餓了,不知道是不是修煉【清心訣】的原因,她總不耐餓。幸好儲秀宮的飯食供應極好,平日裏佟皇貴妃也會賞下不少點心吃食。不然她還真可能會到小廚房去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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