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江山,英雄無數,試問天下誰敵手,悠悠,不盡大江滾滾流。


    黃衫客議論風發,品評天下英雄如數家珍,隻聽得軒轅無憂為之絕倒,竟在不知不覺間連著喝光了三五碗酒。藍衣女子一直瞧著他,越看越覺得有趣,便開口對他說道:“公子好酒量,常言道酒逢知己才是千杯不醉,莫非你得遇了情投意合的知己不成?”


    軒轅無憂淺笑不語,猶自給自己又倒滿了一碗酒,眸光清亮,看定了黃衫客。


    黃衫客慢悠悠端起酒碗,細細抿了一口,道:“若說到好酒量,秋水固然當得起魁首,不過混世老兒在酒壇前也敢當仁不讓。混世老兒與江郎交情匪淺,自然領教過他的江海之量。”


    白衣少年此時插話道:“混世老兒遊戲紅塵,神龍見首不見尾,也算得上絕世高人了。”


    黃衫客目光閃動,道:“說到絕世高人,神算子當日推演江湖興衰,作了一首歌子,道盡了當世絕世高人。”


    秦仲翁接口道:“老夫當年也曾聽聞過這首歌子,卻難解其意,還請先生賜教。”


    黃衫客拿起竹筷輕輕敲打著酒碗,韻律一起,便抑揚有致地吟哦起來:“天地渺渺襟袖間,驕陽寂寞,月客離魂風雨翩。狂龍總無情,霜雪樹樹秋如煙。麻衣吹雪問紅袖,江楓漁火卻無言。莫道慕容謝飛鴻,雲淡淡,月瀟瀟,當年長笑在千山。楚水秋更遠,長河落日寄雙肩。”


    江左布衣聽黃衫客吟罷,問道:“不知這首歌子,如何解得?”


    黃衫客大笑起來,道:“聖人之道,惟在中庸。天機不可妄泄,江郎仙緣不淺,仙根深厚,異日自然勘破解悟出來。”


    話說到這裏,酒意也已經闌珊。藍衣女子一擊掌,又有村姑模樣的女子魚貫而入,將殘羹冷炙端走。看看窗外天色,已到了紅輪西去的時辰,白袍老人道:“你們暫且歇息,江郎隨老頭子出去走走,或許還能尋到舊夢依稀之處。”


    十歲那年,依稀記得江邊楓樹飛紅,江中浪濤濺雪,三兩隻江鳥啼囀之聲隱約著蕭瑟之意。江家大郎在江水裏翻騰得有些累乏,爬上江岸。一縷風從他的額頭上吹過,一片紅葉從他的眼前飛過,一聲江鳥的啼鳴從他的耳際飄過。他突地心中生出異樣之感,仿佛自己即將要迎來與以往絕然不同的生涯。


    江上白浪翻卷,濤聲純淨而且空靈。他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飄在白浪之上,一襲布衣在浪影裏蕭蕭然揮灑。他以為那個人能夠在水上飛渡,一定是個神仙。那個人也看到了他,那是一雙深邃渺茫的眼睛,如同浩瀚的天空,如同浩渺的海洋。在那雙眼睛裏,他隻不過是一顆草芥,一粒微塵。


    那個人就是他後來的師尊,當時已然遠渡海外不問江湖事的驕陽帝君。


    往事依稀,江左布衣臉上雖然還帶著微笑,眼神裏卻暈起了一點朦朧。


    白袍老人和他此時來到了一條江邊,如同他十歲隨師尊離開時最後一眼看到的那條江一般無二,然而,他知道眼前所見不過是一場舊夢罷了。


    白袍老人遙望著雪浪湧起的大江,道:“驕陽帝君將你帶走之時曾給你的養父母留下了書簡和度日所需的銀錢。驕陽帝君雖然聰明絕頂,卻百密一疏,沒有想到你養父母居然不識字。你養父母隻得向鄰居求教書簡所寫為何,而那個鄰居偏偏是個嘴巴不緊的多事之人,將驕陽帝君帶你學藝之事傳播出去,引來一場潑天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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