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深處,重巒之巔,恍若一場夢幻,如同一次沉醉,蒼茫,絕豔。


    玄衣老人注視著江左布衣,道:“閣下不僅仙緣深厚,尚且敏達過人,老夫等你百年也算值了。”


    江左布衣也注視著玄衣老人,臉上浮動能夠催發春花的散淡微笑,問道:“江郎有一事不明,未知老丈等在下百年是何緣故?”


    玄衣老人道:“此中因緣,非三言兩語能夠講得清楚。老夫本是修行之士,百年前因仙緣所賜進入此間,卻難以進退,承蒙自在婆婆垂愛,告訴老夫,若想勘破修行法門,須等候一個人稱江郎的人到此。”


    江左布衣哦了一聲,隱隱聽到身後兩個女子似有異聲,微微側頭,卻見兩個女子倏忽之間飛身欺近,一人手中捏著一枚玉釵,身影飄忽猶如靈煙,釵影靈動好似風梭。


    玄衣老人道:“兩位仙子既已將江郎引進秘境,為何還要作幹戈之爭?”


    一個女子冷嗤一聲,道:“你不必害怕壞了你的好事,這個人終究死不了,咱們隻是試試他到底有何本事。須知,要想勘破秘境之秘辛絕非浪得虛名之輩可以做得。”


    江左布衣見兩個女子攻勢淩厲而且詭譎,短短玉釵竟有千變萬化,一時之間密織成天羅地網,心中陡生寒意,不敢怠慢,身形展開,一雙大袖連綿揮出,以取自心經自行參悟的觀自在十九式應對.。


    兩個女子與江左布衣在轉瞬之間已然過了四五招,招式越發精妙,猶如兩道彩虹倏忽來去,縱橫挪移,將江左布衣鎖住。玄衣老人在一邊看得心曠神怡,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江左布衣本有意試探兩個女子的深淺,更欲探究她們的武功路數,是以與之周旋,不肯驟施一招致敵的絕學。在兩個女子被他的“心無罣礙”一式逼退,向後掠出之際,江左布衣微做驚歎,道:“兩位仙子的武功甚是高妙,大有雲間水上之美,更兼驚鴻遊龍之姿,想來授業之師乃是道家高人。此間主人既然名為自在婆婆想必許身於佛門,當然絕非兩位仙子的師尊。”


    玄衣老人徐徐頷首,道:“江郎所猜不差,兩位仙子的師尊乃是此間大護法雲衣娘娘,確係道家玄門的仙姑,道德高深,一身神功久在登堂入室之地,百年修行已臻羽化飛升之境。”


    兩個女子齊聲高呼:“玄衣尊者,家師早有吩咐絕不可將清名傳播塵世,尊者難道不怕家師震怒,削奪你的仙籍?”


    玄衣老人頓足道:“江郎哪裏是塵世蠅營狗苟之輩?他與此間淵源之深更勝於你我。”


    江左布衣此時輕飄飄落到一處危崖,神情之間陡現落寞,兩個女子本欲在與之纏鬥,卻見他已無一絲應敵之意。


    危崖清寒,雲影低徊,江左布衣站在其上,仿佛正幽幽麵對一生一世的惆悵和寂寞。


    一雙大袖此時鼓蕩的不再是風雲,而是無邊的情愁,一襲布衣此時聚起的不再是清狂,而是天涯的孤獨。


    在他應對的天際,此時有兩片形如飛鴻的殘雲,蕭蕭然向他飛來。


    “孤光危崖,雙影似舊夢,那堪回首細數浮生。天海當年飛離愁,此間更是淒冷。”江左布衣吟哦之後,仰天大笑,天際殘雲悠悠散盡。


    玄衣老人佇望著江左布衣,問道:“江郎莫非與雲衣娘娘有什麽淵源?”


    江左布衣未作回應,身形一展,投向兩個女子,開口道:“兩位仙子可知你們師尊現在何處,江郎有事要向她求教。”


    兩個女子一時驚愕不已,相顧無言,遲疑起來。


    江左布衣臉上又浮現出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道:“兩位仙子應該有一個師姐或者師妹,是麽?”


    仙凡相累,情思渺渺;血脈既通,情思瀟瀟。三生石上銘鐫的讖語在他心頭浮動,他的笑容雖展,卻是寒的。


    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江郎最是多情,而且情暖天下,情重如山。當年雨廬先生對自己這個小師弟說過:“師弟多情,本是美事,然而師弟命屬孤星,每有情腸妄動,便會遭逢大劫。”


    又是天海之間,又是危崖之巔,當年的飛鴻雙影遺留在舊夢中,那條身影此時也許正在三生石上等待他的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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