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常有人為了精進劍法而將自己置於刀光劍影,生死之間,為的就是體驗那電光火石間的一絲靈感,頓悟。


    柳清眠的右側腰腹雖然沒有任何外傷,卻已沒了知覺。像追雷劍這等消耗品,更類似於攜帶了附靈之術的暗器,因為上麵的靈氣較弱,所以殺傷力更多是物理性質的,因此對金丹以上的修者幾近於玩具,但對於柳清眠這等築基初期的人來說,一不小心就可能丟了性命。


    剛才的一切不過瞬息,那些在遠處的人可能連聲音都沒聽到,這也是百裏沐沒有發現這裏情況的原因,不然,她可能已經趕來幫忙了。


    獨自一人麵對這飛劍,可以算是柳清眠有生以來遭遇的第一個強敵,比曾經在山洞中遇險的那次還要驚險,因為此時她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然而,表麵毫發無損的她,還是極大地震驚了在場的另外三人。


    一個修為低微的弟子,是怎麽做到剛才那樣的事的?


    空氣中傳來一絲微弱的聲響,柳清眠驟然轉頭,竟是那飛劍一擊不成,在空中調轉了方向,準備再次折返而來!


    “可兒!還不快停下它!”一人驚呼道。


    安可兒如夢初醒,她慌亂地思考著,可她哪裏知道停止之法?她師父吩咐的可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啊!


    剛才的真息壁障乃是柳清眠在緊要關頭瞬間爆發而出,現在體內剩餘的內息已不足她再凝聚一次,現在,她能依仗的隻有身邊還剩餘的力量,另外就是祈禱追雷劍已支撐不了多久!


    遠處的追雷劍速度雖快,但它在突刺的時候也隻能按照直線前進,此時,追雷劍恰恰完成它的轉彎,而柳清眠則抓住了這個機會,用兩秒的時間看準了遠處飛劍刺來的方向!


    身周的真息,既然能凝聚以作護盾抵擋攻擊,也能將其再次凝聚,然後炸開以釋放力量。雲衍心法的精髓就在於將真息比作無形的水氣,從它們的性質轉換中獲得靈感,雖然心法中並沒有明確的說明,但從某種程度來說,雲衍心法與水屬性非常契合。


    而現在,柳清眠身周無形的真息就好比一層凝聚的氣,在冰棱的幫助下,她快速將身周的水氣抽取並匯聚,融合在那真息壁障之中,致使其中泛著絲絲冰點閃爍,然後,將它們壓縮,凝聚,再壓縮再凝聚!


    但,她這樣做卻並非是要填補已經受損的壁障,如果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她將真息全部匯集在同一個方向。


    “嗖!”追雷劍已完全調轉好了方向,隨即化為一道閃電,向著目標一往無前,柳清眠的心神也在這一瞬間緊繃到極點,將身周被壓縮到近乎薄成紙的真息瞬間釋放,一瞬間的能量炸裂將她猛地推向地麵,同時,也推離出追雷劍前進的方向!


    凝聚的真息在瞬間釋放出巨大的推力,使柳清眠如一顆墜落的流星一般,毫不停歇地衝入地上的城市,在她即將摔落在地的時候,隻聽一聲脆響,卻是剛才水汽凝結而成的冰盾,被她留著作為了摔落緩衝。


    盡管做了緩衝,柳清眠任是摔得七葷八素,地麵上盡是凹凸不平的深灰色石磚,古樸而威嚴,好看是真的,但摔在上麵很疼,也是真的。


    此時,那再擊不中的追雷劍爆發出一道刺耳的劍鳴,第一次吸引了城中那些早起者的注意。追雷劍仿佛是堵上了它最後的力量,劍身在充盈的光芒中逐漸崩裂開來,但也致使它飛快地完成了方向調轉,而這最後的一擊,很顯然不再是單純的物理傷害了!


    柳清眠還沒來得及從眩暈中緩過來,體內的抽空感使她頭疼欲裂,眼前發黑,更別提看清天上的狀況了。


    突然,一隻溫熱的手搭上了她的脈搏,溫暖的氣息輸入身體,但卻不似雲仙宗的內息,因為這道氣息此太過微弱,且屬性相異,對她並沒有實質上的用途,可這暖意還是如雪中送炭,大大緩解了她的疼痛,隻聽那人輕聲道:“怎麽搞成這個樣子的?”


    卻是一個陌生的少年音。


    在這隻收女弟子的雲仙宗,為什麽會有少年?


    柳清眠來不及細想,雖然從未聽過這個聲音,但柳清眠模糊的意識一下清醒,她用僅有的力氣推了一把,不想讓著陌生的好心人被她牽連,可當她推出去的時候,她雙手所及處卻是一個結實胸膛,根本不為她所動。


    “呯!”得一聲脆響在耳畔炸開,是飛劍的聲音,柳清眠心中一涼,隻能費力向前看去。漸漸恢複的視力讓她終於看清了眼前之人,他的身形纖長,一身灰色暗紋勁裝隨風揚起,腰間係著一隻小巧酒壺,領邊一圈黑色的鬢毛和披散的頭發被短劍衝擊的餘波吹得幾乎纏在一起,長長的劉海遮住了麵容,將他白淨的小臉襯得更加精致小巧。


    而他正保持著手持鐵扇的姿勢,在他身旁一米處的地上,是一捧碎裂的飛劍殘片,隻有從劍柄還看得出它曾經是什麽。


    餘波消散時,朱牆之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迎風而立,年紀尚小卻眉眼堅毅有神,他朝柳清眠自信地笑笑:“讓姑娘多慮了。”


    這最後一劍,聲勢驚人,管事的長輩們終於姍姍來遲,還在空中六神無主的安可兒,以及她的兩位夥伴都被架走,但因她是在不清楚後果的前提下行事,也沒有造成實際的損傷,最後可能會被處罰的反而是她的師父。


    當一位手持拂塵法寶的師長趕來查看的時候,柳清眠早已在神秘少年的幫助下,正在原地打坐調息,那位師長見她並無大礙,也放下心來等候在一旁。


    “江公子,您可知這是怎麽一回事?”那位長輩看向一旁的少年,倒一點也不擔心他會有什麽事。


    少年一邊回答,雙眼卻緊緊盯著柳清眠:“不是什麽事,年輕氣盛,一言不合打了起來,也就貴宗規矩太多,這種事不是很平常嗎?”


    麵對少年的無禮之言,那位師長竟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有些尷尬地理著頭發,還好,柳清眠很快從調息中退了出來。


    其實,方才那一場單方麵的追逐,不可謂不險,但對現在的她也不至於算是絕路。


    若是真的到了生死瞬間,僅僅是前兩次的那種攻擊,體內的血魔也不會坐視不管,但血魔如果在百花峰內暴露,這卻是比飛雷劍刺中更為致命。


    在天心密錄的調養下,內息很快恢複到一成,足以緩和她虛弱的狀況了,一睜眼發現除了剛才救她的少年,還有一位師長在此,看來剛才的事還是引起了宗門的注意。


    柳清眠心下警惕,如何盡力避免被注意是她的首要存活條件,即便她答應了參加七玄武會,她也隻打算以搶末尾名次作為最大目標。


    那位師長走到近前來,露出一個官方的微笑:“我叫周寧,是司察監的人,你還好嗎?”


    不好還能在這和你說話嗎?果然管事的都是事情結束了才出現,柳清眠吐槽這,表麵卻微笑點頭:“沒事,我們嘴上吵了兩句,所以發生了點小摩擦。”她雖是受害者,但事情的起因和她也有關,她並不想乘次機會故意告狀。


    況且,她根本不認為她們會怎麽幫她,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自己。


    周寧料到是這個回答,也公式化地點頭,隨即嘴唇微動頌念法決,直到手中的拂塵泛起點點星光,周寧便用那拂塵在柳清眠身上輕輕掃過,還真別說,掃過之處,原本疼痛的地方都有所緩解,柳清眠的臉色也變得好看了些。


    “你是哪一峰的弟子?你身上隻有些皮外傷,很了不起呢!”周寧揮舞著拂塵。


    柳清眠嘴唇動了動,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


    周寧隻是隨口問問,也並不在意柳清眠的答案,見她身體無礙,便收起拂塵告辭離開了,臨行前回頭說了一句:“江公子,您若是有空,不妨帶她到處轉轉。”


    “司察監的連這也要管?”少年輕哼一聲,語氣不屑,周寧也不作搭理,徑自禦器離開,今日發生的事說大不大,但她還是得例行公事回去匯報一番。


    經曆了這場‘大戰’之後,柳清眠身上已是狼狽不堪,來這裏不僅師姐沒找到,還差點把自己給弄沒了!


    “公子,謝公子剛才出手相救!”對於這個神秘少年,柳清眠心裏是滿滿的好奇,但她此時隻能先壓住那好奇心,朝少年躬身道謝,若不是他出手,身上的血魔暴露無遺。


    “哈哈,既然是救命之恩,光說謝怎麽夠呢,你準備怎麽報答我?”少年笑嘻嘻。


    柳清眠的動作僵了一僵,這人怎麽不按常理出牌,一般不是會說沒關係嗎?


    “呃,公子想要怎麽個謝法?”柳清眠硬著頭皮問,反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少年摸著下巴,竟是認真思考起來,烏黑的雙眼在她臉上轉悠,仿佛在打什麽鬼主意:“你叫什麽名字?”


    “柳清眠,柳樹的流,清水的清,睡眠的眠。”她可不想再被認為是劉青梅。


    “這樣啊,我叫江懷意。”


    少年的眼睛最終停在她手裏提著她背回身後的冰棱劍上,嘴角綻出一個笑來:“很好,柳清眠,禦劍帶我玩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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