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之時,草長鶯飛,最是一年好時節。遠遠望去,通往山城的馬路上,一輛馬車悠哉的行駛著,看得出駕車的人很有經驗,速度並不快,但是卻十分平穩。


    掀開馬車一側的簾子,一陣清風吹進,卻是帶著陣陣草木的清新之氣。


    “陽光明媚,綠水青山,卻是家裏那霧霾的天空不能比的!”


    “是的呢,少爺,縣裏人氣渾濁,確實不如此地風景秀麗,不過縣城又何時有過霧霾?”一陣女聲傳出,原來馬車內卻是坐著一個十六七歲富家公子和一個年齡相仿的丫鬟。公子一襲青衣,相貌雖然清秀,卻算不上俊俏,體態偏胖,手裏一本泛黃的書冊,一看便是讀書之人。


    女孩兒是丫鬟打扮,不過衣著整潔,頭上還有一支價格不菲的簪子,看得出主家對其很好,值得注意的是,丫鬟旁邊一把戴鞘短劍放在車座旁,也不知是用來裝飾還是防身。


    青衣少爺沒理會眼前的小丫鬟,又把目光看向了車外的風景。少爺知道自己心情卻是沒人能夠理解,即便是最親的人。


    琴兒見少爺不理自己,很是無趣,便也從身後抽出一把古琴,隨意撥弄起來,優雅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小小丫鬟竟頗有才華。


    車輪碾過陸地,留下一道並不清晰的車轍印,不久又被微風吹過的塵土掩蓋,隻是不知年少的主仆將會有著怎樣屬於他們的故事。


    蕭家乃是山城三大家族之一,與齊家和唐家並列。蕭家大院在山城西南方向,是山城最大的宅子,大院中光是房屋便有幾十間,丫鬟老媽子十幾人,護院家丁更有近三四十人之多。


    蕭府內院一座院落中,兩個丫鬟正竊竊私語,聲音很低,並無他人注意


    “聽說二老爺家的大公子今日便可回返,十年了,看來又要熱鬧了,隻是咱們可別跟著早了災!”年長些的丫鬟道


    “姐姐擔心的是,自打十年前二夫人懷了二老爺的骨肉住進蕭家,二老爺的原配大夫人和二老爺大打出手之後帶著大公子蕭逸憤然離開,一晃也有十年了,聽說八年前大夫人在老家病逝。說來這大少爺和和二夫人也算是仇人見麵了,可不知以後要出什麽事呢!”年輕的丫鬟回應道


    “要我說,最近可都仔細著點兒,誰知道大公子哪天過來替母報仇,蕭家又是練武的出身,一個不小心連帶著你我拉出去杖斃了也是常事。”


    兩人窸窸窣窣,說了半天,直到手中的活做完了才一起離開。


    晌午時分,蕭逸帶著丫鬟琴兒終於進了山城,看著街上人來人往,不知比鄉下的縣城繁華多少倍,畢竟山城乃是人口數十萬的大城,是青州第一大城,隻看鱗次櫛比的一家家店鋪和隨處可以聽見的吆喝叫賣聲便知其繁華程度。


    “老人家,冰糖葫蘆給我拿兩串!”蕭逸知道琴兒這丫頭越來越像自己一樣饞嘴,看見有冰糖葫蘆便隨手買來兩串


    “謝謝少爺,少爺那裏有做衣裳的,這次來山城咱沒帶幾件衣裳,不如給少爺你做兩件呢?”


    “衣裳回頭再說,咱先去迎客居吃飯,也不知這山城的飯菜和家裏比怎樣!”


    “好呀好呀,不過要我說山城的迎客居雖然名聲不小,但也就是那麽回事,想也不可能比家裏畫兒妹妹做的好吃呢!”


    身後牽著馬車的蕭府護衛蕭全意外地看了眼琴兒,也不知這丫頭哪裏來的自信,竟然不把齊家百年老店迎客居放在眼中,但是青衣少爺隻是點頭笑笑,似乎並不覺得小姑娘在說大話。蕭全,也即是蕭家的一等護衛,搖搖頭不動聲色跟著二人走去。


    迎客居二樓臨窗一桌,蕭逸、琴兒坐在一起,一邊看著小二拿出的菜單,一邊聽著小二介紹:


    “就糖醋魚,辣子雞,什錦豆腐,軟炸裏脊吧,另外時令的新鮮蔬菜可有?”琴兒清脆的聲音響起


    “客官見諒,此時乃是初春,自是沒有新鮮蔬菜,去年的蔬菜倒是品類不少!”小二點頭歉意道


    “恩,那就算了,再來兩碗野菊花雞湯,另外湯菜要放上品油,上品鹽”


    “是是,小人省得了”小二恭敬地說道


    “小丫頭嘴也刁的很!”蕭逸道


    “公子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鄉下馬上下架的新鮮蔬菜運過來,那可是你費了好大的勁兒種的,還沒吃到呢”


    “算了,太麻煩了,都留給王叔家和夫子家用吧”


    “哦,幸好少爺的上品精鹽攜帶方便,這次帶了不少,想來夠我們用幾個月了,想也知道此處也好、蕭府也好上品的精鹽也是泛黃的”少女丫頭絮絮叨叨說道。


    蕭逸點點頭,倒是讚同了丫頭的做法,青州所在的夏國一般家用鹽不說苦澀難吃,竟然還有很多雜質,便是丫頭在客棧囑咐的上品鹽在蕭逸和丫頭看來也隻是勉強過得去。


    “丫頭,你看蕭全的身手如何?”


    “少爺,蕭全不是說隻是蕭家普通護衛嗎,粗通拳腳而已,也能引起少爺的注意?”琴兒愕然道


    “嗯,莫要小看了他!”蕭逸笑道


    “哦!”琴兒低聲答應道,小丫頭知道少爺如此說定是看出了那家丁的虛實的。蕭家是以武傳家,在江湖上地位不低,家丁護衛會武藝自然不很稀奇。隻是能被少爺讚賞卻是不易,要知道私下裏自己和畫兒妹妹在這方麵也很少被少爺誇獎過的,倒是先一步過來的侍劍姐姐經常被少爺誇獎,畫兒妹妹還在老家辦事,怕是要再過幾個天才能過來。


    “少爺,你說這兒有多少能贏得了琴兒的,琴兒的武藝又進步了呢!”


    “山城不比鄉下縣裏,別說是你,便是侍劍幾近大成的流雲劍法怕也算不得什麽,江湖險惡,你我又初來乍到,還當小心才是。”


    “知道了,少爺”琴兒答應一聲便開始給少爺倒茶、夾菜


    “丫頭你看,不愧是山城第一酒樓,這什錦豆腐裏麵的豆腐竟似用的山泉水,還有這花雞湯裏麵竟然加了數十年火候的參須。”蕭逸頗為以外地說道


    “是的呢,雖然要幾十輛銀子,但是縣裏所有的酒樓和客棧卻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了的”顯然一頓飯之後,酒樓的飯菜讓丫鬟大為改觀。


    便就在一主一仆兩人吃的熱鬧的時候,店家掌櫃叫來一個夥計低聲吩咐幾句後,夥計低頭答應後快速回到後房換了衣裳,走後門快步而去,大概行了一刻鍾,夥計來到一座宅子的後院,看宅子大小不比蕭家小多少,隻是後門並未掛著牌匾。夥計敲了幾下門,裏麵出來一個四五十歲管家打扮的老者,兩人低聲幾句之後,夥計返還,老者匆匆向著前院書房而去。


    蕭逸雖然猜到自己的到來會牽動山城很多人的心,但也沒想到進城不過半個時辰自己的行蹤便被有心人所得知。


    待到酒足飯飽之後,看時辰已是未時初刻,兩人匯合蕭全才又往蕭家漫步而去。


    蕭府的門臉很大,牌匾上蕭府兩個大字蒼勁有力,似是練習了數十年的書法,蕭逸眯眼望去,神識自然掃過,竟感到一絲劍意,想來是一位高人所寫。


    “少爺,這是老太爺生前所題”蕭全見蕭逸關注匾額便介紹道。


    “當年爺爺、大伯還有姑姑重傷而亡,凶手可調查清楚了?”


    “還有些疑點,老太爺和大老爺乃是外出之時被高手重傷而亡,雖查出些眉目,可能與唐家有關,隻是老太爺和大老爺都是山城一等一的高手,就算唐家傾巢而出怕也要铩羽而歸,所以還有很多蹊蹺,最起碼隻唐家一家是萬萬做不到的。”


    “嗯,想來有父親操心,很快會水落石出的,父親如今可在府中?”


    “沒有,此時正是春荒之時,去年河水泛濫,水淹數府,青州南部都遭了災,朝廷在附近幾府購進大量糧食,山城內幾家有名的大老爺和十幾家糧號掌櫃被郡主皇甫大人請去商量賑災的事去了。”


    “多事之秋啊,近年來南邊魔教日益猖獗,西北邊有突厥做大,去年又多地天災不斷。”蕭逸沉吟道。


    不等蕭全說話,蕭府大門打開,出來一位六七十歲的老者,老者身穿下人服飾,花白頭發,手中拿著一把掃帚,想是要清掃什麽。


    “可是逸少爺回來了?老頭子給逸少爺請安。”


    “是洪爺爺嗎,是我,是我小逸回來了。”蕭逸連忙前去扶起。蕭洪老爺子,本姓洪,後來跟了老太爺之後改姓蕭,數十年來,洪老爺子忠心耿耿,蕭全便是洪老爺子的兒子。十年前蕭逸母子離開之時卻是洪老爺子護送著回到縣裏的。現在洪老爺子年紀大了,在府裏頤養天年,已經不管事了。


    “回來便好,回來便好!”


    “洪爺爺身體可還好嗎?”


    “老頭子我每頓三大碗米飯,一時半會兒怕是還死不了,另外老頭子怎麽也要等到逸少爺成婚再死!”


    “洪爺爺說笑了,身體康健便好”


    “逸少爺請隨我來,二夫人在正廳等著少爺呢。”說罷,洪老爺子便當先在前麵領路。


    兜兜轉轉,蕭逸和琴兒在洪老爺子的帶領下步入到正廳之中,老爺子在門外止住,蕭逸和琴兒進得房來。


    隻見正中坐著兩位婦人,左側椅子上的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少婦,麵容姣好,體態偏豐滿,盤著發髻。想來便是傳說中父親的二夫人劉氏。


    正中右手邊還坐著一個婦人,年級稍大,有近四十的樣子,麵露哀榮,手裏拿著一個手帕,當年蕭逸離開蕭家時雖然隻有六歲,不過卻記得夫人是大伯的夫人,也就是大伯母王氏。


    二夫人劉氏左側椅子上坐著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兒,男孩頗為淘氣,手腳亂動,身後的丫鬟哄著。男孩似是和丫鬟生氣。嘴巴一鼓一鼓的,估計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


    大伯母下手第一個位置坐著個和自己年齡相差不多的少年,少年麵如冠玉,高高的發髻,後背挺的筆直,竟似一把出鞘的寶劍一般。蕭逸不動聲色,知道應該是自己大伯家的弟弟,傳說中的天才,和自己同齡,據說大伯去世後這位弟弟刻苦練武,短短兩年時間修為大進,怕是比起大伯當年也相差不遠了。


    “小逸拜見姨母,拜見大伯母。”蕭逸上前行禮道。


    “小逸不必多禮,這是你大伯家的弟弟,也是咱們山城的天才蕭劍,蕭劍自小好武,以後你們多多接觸。”劉氏介紹道。


    “見過兄長!”蕭劍起身對著蕭逸行禮,蕭劍卻是比蕭逸還高半頭,說話洪亮,行禮動作極為標準,便是最挑剔的老學究也難挑出一絲毛病。不過蕭逸因為特殊原因感官極為敏感,還是隱隱覺察出一絲不安的氣息,蕭逸心神一動,壓下不安的心緒。


    “二弟客氣了!”蕭逸回禮


    “這是你三弟蕭戰,你三弟九歲了,戰戰,快給你兄長行禮!”後麵的那句話自是對蕭戰說的。


    蕭戰並未聽話地過來行禮,而是歪著頭看了眼蕭逸,說了句“土包子”便又和身邊的丫鬟較勁。熊孩子還真不按套路出牌,顯然是被慣壞了吧。


    劉氏臉上的笑意一收,便要發作,一旁的大伯母安慰了兩句


    熊孩子見狀,轉身回去重新坐好。


    蕭逸落座之後,大家又聊了幾句,大多是姨娘和大伯母在問蕭逸以前的生活細節,蕭逸一一回答。


    “你父親估計要晚上回來,我讓小蓮給你收拾出了兩間廂房,回頭再讓小蓮安排個聽話的丫鬟,這便讓她帶你去看看吧!”


    姨娘說完,熊孩子蕭戰身後的丫鬟走了出來,緩步向外走去。


    蕭逸和琴兒起身跟上。


    兩人走後,蕭劍也起身向兩人辭行,屋裏隻剩下兩個少婦和一個熊孩子說話。


    跟著丫鬟小蓮穿過回廊,路過假山,行至後院。小蓮將兩人帶到一處獨立的院落中,院子不小,有一個主房,坐北朝南,乃是兩間上房,左右各有一間廂房,院子中間地方不小,中間有一口井,一顆棗樹、一個涼亭、一個石桌和四個石凳子,


    琴兒和小蓮去屋裏歸置東西,蕭逸獨自做到石桌旁,沉吟片刻,隨即微閉雙眼,放開心神,意念瞬間遠去,附近院子幾個丫鬟在低聲念叨著什麽,偶爾聽得見“大少爺”“小少爺”之類的話,蕭逸並未理會,意念再去,又略過正廳中談話的少婦和胡鬧的熊孩子,意念放到最遠,前院洪老爺子正在和蕭全交代著什麽。一時間方圓千米的區域內所有的人和物映入腦海之中,大半個蕭府瞬間處在自己的感知之中,仔細搜索著有用的信息。


    若是有內家一流高手在場,便能認出竟是隻有九層的一流高手才能掌握的感知之力,隻是此時的蕭家自然是沒有九層以上高手的。小時候聽娘親說過,以神念掃過武林高手可以看成是挑釁,很容易引起誤會,所以蕭逸很快便收了意念。


    從收集的信息來看,有兩個地方引起了自己的注意。第一個便是遠處蕭劍的院落中,蕭劍正在練劍,內勁鼓蕩,衣衫被內勁撐起,顯然一身內勁頗為不俗。便是被自己洗精伐髓的畫兒和琴兒也差了一截,不愧是山城第一天才。尤其難得是除了內力渾厚外,劍法之玄奧竟似乎不在侍劍之下。


    另外剛才還感知到一個畫麵,蕭府一角,剛剛分明有一家丁低聲和另一人說了句“三天之後,午時西山”。蕭逸默默記下,既然回到蕭家,那便是蕭家的一份子,自己從今日進入蕭家的一刻起便是與蕭家榮辱與共,這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此消息是從蕭家的家丁中傳出,毫無疑問,此事和蕭家有著很大的淵源。


    又回憶起蕭府的大體實力,到了蕭逸這般第九層境界,修為低自己很多的武者即便有心隱藏,自己也能感知出其武學修為,除非與自己相差不多的。


    從剛才的感知中,蕭府七層往上的高手目前隻知道蕭劍一人,六層倒是有十來個,四層和五層的各有十幾個,更低層次的比較多。不過內功的高低隻是一個方麵,倒是無法具體判斷出眾人的戰鬥力。


    “少爺,這兒的房間比鄉下房間大呢,家具也更好!”小蓮走後,琴兒來到蕭逸身後,小手放在自己公子肩上,輕輕揉著。


    “畢竟是府城,又是青州排名第一的上府,自然不是區區下縣所能比的!”


    “嗯,要是畫兒妹妹能一起跟過來就好了,琴兒在這兒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青縣那邊一時恐怕脫不開身。”


    “知道了,少爺,隻是畫兒妹妹一時來不了,少爺身邊可就我一個人了呢!要是再有像上次一樣的刺殺怕是。。。”


    “無妨,侍劍早咱們一步已經到了,上次來刺殺我的人背景查的怎樣了?”


    “已經查好了,是鹽幫做的,與山城並無關係,具體情況要侍劍姐姐到了才知道。”


    “嗯,那就好,鹽幫的事不急著處理,不過是些烏合之眾。回頭我再想想,你先下去吧,這兩天購置些起居的物件。”


    “是,少爺”


    琴兒走後,天色尚早,蕭逸從房間的包袱中找出一本書,仔細看是一本棋譜,隨著棋譜一起拿出來的還有幾枚棋子,蕭逸將棋譜放在一邊,右手把玩著一枚白色的棋子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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