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禾說這話的時候,恰逢商紹城吐出一口煙來,他眼簾一掀,漆黑如墨的眸子在白色煙霧中顯得逼人的淩厲。


    薄唇開啟,他不答反問道:「你覺得他憑什麽這麽明目張膽?」


    岑青禾眼球一轉,出聲說:「他覺得我不能把他怎麽樣。」


    商紹城道:「他是吃定你不會主動曝光戀情,故意要讓人誤會。」


    岑青禾仔細一琢磨,好像確實有這方麵的原因。


    「他想幹什麽?我不覺得他是喜歡我,喜歡我沒必要用這種方式惹惱我,你是不是什麽時候得罪人,自己不知道?」


    岑青禾百思不得其解,一盆髒水扣在商紹城頭上。


    商紹城把煙按死在茶幾上的水晶菸灰缸裏,抬眼看著她道:「算你還有點兒自知之明,我真怕你以為自己魅力有多大,程稼和做這麽多事兒,隻是因為他喜歡你。」


    岑青禾翻了三百六十度的白眼兒,撇嘴回道:「你用不著陰陽怪氣的,管他是不是真喜歡我,反正我不喜歡他,我現在就想弄清楚他到底想幹嘛,不然心裏總不安生。」


    商紹城說:「他目的在你不在我。」


    岑青禾問:「為什麽?「


    商紹城道:「起初我以為他接近你,是想借你整盛天,但現在事故已經過去了,他還在纏著你,所以他目的非常明顯,是想借盛天的事兒故意黑你,逼得你走投無路,最好能借這茬挑撥一下咱倆之間的關係,到時候我不要你了,他不是順理成章就能當撿漏的了?」


    岑青禾此前陷入了一個誤區,就像商紹城說的,一般人都會以為她是和風整盛天的翹板,目的在於後者;可實際上恰好是反過來的,對方弄了這麽多的事兒,不過是想套她,讓她在盛天待不下去,讓她跟商紹城鬧掰,然後……


    眉頭一蹙,岑青禾細思極恐,忍不住蹙眉問:「你說程稼和為我設這麽大的局?但他又不是喜歡我,那他圖什麽?」


    商紹城道:「圖什麽他當然不會告訴我,我就問你,你什麽時候準備好?咱倆地下戀還得瞞多久?」


    他知道岑青禾跟程稼和之間不會有什麽,可自己的女人成天被別的男人盯著,是個人就受不了,商紹城決定把這事兒提上議事議程,得給她一點兒壓力了,免得她總做鴕鳥,逃避和隱瞞不是長久之計。


    岑青禾被他這麽一說,確實頓感亞歷山大。


    瞞著,程稼和就會鑽空子騷擾,讓眾人以為她跟他關係匪淺;


    捅開,首先是她成為公眾的焦點,其次就是她家裏人,岑海峰那塊兒……


    商紹城猜到她心裏所想,他出聲道:「你有什麽顧慮,我們聊聊。」


    岑青禾有一瞬間的衝動,想撒謊混過去,但她又心知肚明,這事兒不是迴避就能解決的了的,早晚都要麵對。


    而且,商紹城大半夜頂著颱風天從外地過來找她,他對她這麽好,她也想跟他走下去,還有什麽理由不信任呢?


    沉默半晌,岑青禾一改往日裏的嬉皮笑臉,微垂著視線,輕聲道:「其實我心裏一直有一個秘密,本想爛在肚子裏麵,一輩子都不跟人提起。」


    商紹城問:「什麽秘密?」


    岑青禾抬眼看著他,不答反問道:「如果我說了,你保證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人?」


    商紹城『嗯』了一聲:「你說。」


    岑青禾心裏還是尷尬的,畢竟跟自己的男朋友談論自己爸爸的醜聞,她垂著視線,手指緊張又無意識的拽著床邊被罩,輕聲說道:「知道我去年為什麽突然從h省來夜城嗎?因為我突然發現我爸在外麵有其他女人,而且這個女人竟然是蕭睿他媽。」


    曾經痛入骨髓的事實,一直被岑青禾塵封在心底深處,如今要她親手把這個秘密挖出來,她驚覺自己竟是沒有想像中的痛苦和窒息,隻是難掩的尷尬和別扭,像是一絲不掛的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覺得無地自容。


    商紹城早就知道,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他一直希望她能坦誠,仿佛她將自己毫無保留的奉獻給他,這就是十足的愛。可是此時看到她侷促緊繃的模樣,他又忽然間覺得心疼,何必要讓她自己剝開傷口?


    從沙發處站起身,商紹城來到床邊坐下,大手很隨意的覆在岑青禾的後腦上,他睨著她,輕聲說:「別怕,事兒都過去了。」


    岑青禾忽然覺得鼻尖一酸,原本她沒有想哭的衝動,卻因為商紹城的一句撫慰,也許,是他掌心的溫度太過溫暖吧。


    吸了吸鼻子,她強忍著酸澀,側頭抬眼看著商紹城問:「你都不驚訝嗎?」


    商紹城道:「我對這些八卦沒什麽興趣,更何況沒有女婿背地裏打聽嶽父隱私的,我會注意尺度。」


    他故意輕鬆的語氣哄她,果然岑青禾嘴巴一撅,嗔怒著道:「我跟你說認真的。」


    商紹城摸著她的頭道:「我也沒跟你開玩笑,事兒過去就算了,我看你現在跟叔叔的關係也很好,人一輩子,誰還不犯點兒錯誤?知錯能改就是好同誌。」


    岑青禾道:「果然是男人,在這種原則性的問題上也能包容。」


    商紹城眸子微挑,出聲道:「他是你爸,你都能包容,更何況是我了?」


    岑青禾撇了下嘴,知道他說的沒毛病,可仍舊覺得哪裏怪怪的。


    商紹城像是摸小二一樣摸著她的頭,邊摸邊說:「你一直不敢曝光,怕有人把文章做到叔叔頭上?」


    岑青禾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嗯,我爸媽現在這樣挺好的,你說得對,人都會犯錯誤,我給了他改過自新的機會,有些事兒,我們知道就好,我不想打破這份平靜。我怕咱們的戀情一曝光,難免不會有人從我身上做文章,到時候把我爸的事兒扒出來,他怎麽辦?他還有官職在身呢。」


    商紹城幾乎瞬間就想到了一種可能,也許程稼和已經知道岑海峰的事兒,正如他可以私下派人去查,程稼和也可以。


    如果程稼和要拿這事兒威脅岑青禾的話……


    「青禾。」


    「嗯?」


    她翻身枕在他腿上,抬眼看著他。


    他的手放在她脖頸處,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一下一下,輕聲問道:「如果有人拿你爸的事兒威脅你,讓你跟我分手,你怎麽做?」


    岑青禾神色一頓,該麵對的終究還是要麵對,她不得不在愛情和親情之間做出最精準的判斷。


    沉默半晌,她緩緩開口,出聲回道:「無論什麽時候,我都不會主動丟下你,但我也要保護我的家人。」


    商紹城整個手掌覆在她的臉頰,輕輕揉捏,低沉著聲音回道:「還有我呢,你是不是把我當擺設了?我會任由別人欺負你嗎?」


    岑青禾眼眶瞬間就濕了,不想讓他看到她流淚的樣子,她把臉埋在他腰間,緊緊摟著他的後背,悶聲回道:「欺負我可以,欺負我家裏人和你,我跟他拚命。」


    商紹城輕笑著道:「你這小命還是留著吃喝玩兒樂吧,什麽年代了,還用得著你去拚命?」


    岑青禾說:「我就是這個意思嘛。」


    商紹城問:「其實你也不敢拚命,隨口說說?」


    她馬上手指一蜷,摳他後背,商紹城嘶著倒吸冷氣,摟著她一起往床裏滾。


    第二天早上,岑青禾離開公寓,自己打車回盛天酒店,先回去房間換衣服,開會,上午會議開完,晚上還有個晚宴,所有人都能一起參加,可以穿便服,岑青禾通知了梁依,梁依被赫連默嚇怕了,到底沒敢打扮的花枝招展,到地方一看所有人都是光鮮亮麗的模樣,她又是一口惡氣鬱結於胸,越發覺得此次閩城行,自己就是個跟班,甚至是個笑話。


    岑青禾跟商紹城約好了,兩人不一起走,所以隔天早上,她跟梁依一起返回夜城。


    早知道程稼和出現在閩城,高調約談岑青禾,一定會引起不少的議論,但這股風著實吹得太快,以至於岑青禾人剛落地,蔡馨媛已經打了電話過來,通知她說:「現在整個夜城售樓部的人都在傳你跟程稼和是一對!」


    對此,岑青禾表示意料之中,如果說事到如今她還不曉得程稼和到底是有意還是偶遇,那她除非是個腦殘。


    蔡馨媛提醒道:「趙長風有意提拔你,這種時候鬧出這樣的緋聞,你擔心有人拿這茬搞事情。」


    岑青禾道:「我坐等槍打出頭鳥的那個人,也順便看看,咱們售樓部現在到底誰在明,誰在暗。」


    蔡馨媛道:「你現在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你家奸商了。」


    岑青禾笑說:「我是不是越來越有老闆範兒了?」


    蔡馨媛嫌棄道:「切,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你要知道,你跟商紹城之間差的不是範兒,是智商,懂嗎?」


    岑青禾蹙眉一蹙,不悅的道:「嘿,你到底是哪邊的?」


    蔡馨媛說:「這段給我錄音,我拿去找商紹城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


    岑青禾算是看明白了,什麽朋友?都是假的。


    她果斷回擊,「那我也去找軒哥,跟他聊一聊人生,聊一聊某些人的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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