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岑青禾從小到大沒怎麽受過委屈,更沒被人這麽當麵劈頭蓋臉的罵過。


    心裏委不委屈,當然委屈,可她能忍,一來工作後耐性比從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二來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蔡馨媛,所以她得忍著。


    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去。


    岑青禾小聲叨念,「沒事兒,沒事兒,我不生氣。」


    折騰了一身汗,岑青禾把手裏東西都放在走廊椅子上,掏出紙巾擦了擦臉,她原位坐下,死等。


    既然登門道歉的路子不行,隻能走傳統的苦情戲路子了,人心都是肉長的,方法老套不要緊,關鍵看靈不靈。


    ……


    沈家是商業家族,到了沈晴這一輩兒,隻有她們姐妹兩個,而且她還是姐姐,所以養成她從小女人獨擋一麵的強勢性格,哪怕是嫁給商經天,婚後也不做傳統的豪門太太,而是與丈夫平分秋色,做商業上的女強人。


    她跟商經天一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飛,閑下來的時間甚少,這次從密密麻麻的行程表上擠出時間回來海城,當然要見商紹城一麵。


    兩人剛在飯廳吃過飯,傭人收拾了桌子,換上下午茶和甜點。


    沈晴一身b乳nello。cucinelli的高領羊絨衫,胸前墜著一條露pearl的粉色珍珠項鍊,因為保養的特別好,所以她看起來不像是五十多歲的人,如果不是與生俱來的強勢氣場,平添了她身上的年代感,一般人乍眼看到她,可能會覺得她頂多四十歲的樣子。


    她舉止優雅從容,拿起花色茶杯喝了口她最愛的英國紅茶,然後抬眼看向坐在對麵的商紹城,唇瓣開啟,出聲問:「在夜城待的還習慣嗎?」


    商紹城微垂著視線,低頭百無聊賴的翻看手機,隨口回道:「還行。」打開相冊,裏麵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全都是同一個人,是他上次在峨眉金頂拍的岑青禾,日出那麽美,她身上像是蒙了一層金光,他忽然想起她那麽愛財神爺,殊不知她發光的樣子,莫名的讓他聯想到女財神。


    他自己都沒感覺到,他唇角是勾起來的,俊美麵孔上帶著促狹的笑容。


    沈晴見狀,出聲道:「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在夜城待著,那就回海城來。」


    商紹城聞言,眼睛都沒抬一下,依舊是淡淡的口吻回道:「不需要。」


    沈晴說:「之前不讓你在海城,是怕你在這邊玩伴多,成天就想著跑出去玩兒,你回來也有幾個月了,國內的生活都還適應嗎?」


    商紹城低著頭說:「我是中國人,難道在國外待久了連種族都能變嗎,有什麽不適應的。」


    他跟沈晴說話素來這樣,不冷不熱的,還外帶有點兒噎人。


    沈晴平時忙,顧不上他,但對於這個唯一的寶貝兒子,她還是特別寵的。


    之前他回國,想在海城生活,她偏要把他弄去夜城,為此商紹城很不高興,覺得什麽都要聽從她的擺布,她曉得他心中有氣,所以並不跟他一般見識,隻好聲好氣的說:「讓你去夜城也是為你考慮,海城總公司上頭,有不少人認識你,都是叔伯長輩,你難免要一一應付,你又不喜歡這樣,去夜城反倒清靜。」


    商紹城不出聲,麵不改色,沈晴繼續說:「總公司這裏有你爸直接管著,反倒是夜城分公司,你去之後先待一陣子,等時機成熟做些成績出來,我們也好順理成章的讓你自己接管。」


    「嗯。」嘴都沒張的一個字,算是回應。


    沈晴道:「我聽說你要終止跟匯恆建材的一切商業合作,為什麽?」


    商紹城低垂的雙眸中,很快的閃過一抹意料之中,他在夜城分公司的一舉一動,自然有人隨時監控,以便向沈晴匯報,他不覺得有何意外,抬起頭,他回視沈晴,大大方方的回道:「私人恩怨,不爽他們。」


    沈晴麵色不改的說:「你都多大了,還跟小孩子似的。」


    商紹城說:「我十二月六號過生,你們今年在國內嗎?」


    「一會兒問一下助理,我不記得,你爸那邊我也不知道。今年有什麽想要的嗎?」她麵帶微笑,看起來確實像一個特別漂亮又溫和的媽媽。


    商紹城卻隻覺得無聊,年年如此,毫無驚喜。


    「沒什麽想要的,今年正好在國內,我會跟朋友一起過,你們不在更好,我就不用特地擠時間給你們。」


    失落嗎?


    習慣了。


    習慣沒有父母家人陪伴的生日,所以不痛不癢。


    沈晴問:「要不要找人幫你辦個生日party?」


    「不用。」


    「辦一個也好,馬上就二十六歲了。」


    商紹城忽然勾起唇角,輕笑著道:「你還記得我多大,我以為你忘了呢。」


    他是真的覺得意外,因為在他想像中,對於他的一切,沈晴都應該靠助理提醒才知道。


    沈晴怎會聽不出他話中的嘲諷之意,隻是一年難得見上幾麵,她不想跟他嗆話,所以隻是溫柔笑道:「你是我兒子,哪有不知道兒子多大的媽媽。」


    商紹城麵上笑容很淡,沒有接話。


    兩人就這麽不冷不熱的聊著,沈晴說:「待會兒讓助理把東西給你,是胸針,我替你挑的,晚上你紅玉阿姨生日,你跟我一起去參加她的生日宴會。」


    商紹城說:「你特地把我叫回來就這事兒?」


    「往年你不在國內也就算了,現在你回國了,正好他們一家今年也在國內辦,你不去不好。」


    商紹城淡淡道:「她自己有兒有女,幹嘛拉我過去作陪?」


    沈晴道:「你紅玉阿姨可從小把你當幹兒子看,知道你回國了,特地囑咐我把你帶上,說她想你了。」


    商紹城興致缺缺,但也沒拒絕,回都回來了,就當例行公事。


    跟沈晴說完話,他一個人回樓上,特別想岑青禾,他打了個電話給她。


    岑青禾接通,他低聲問:「嘛呢?」


    岑青禾此時正坐在醫院走廊椅子上,手裏摟著皮卡丘的腦袋,她雲淡風輕的回道:「上班啊,你呢?」


    「床上躺著呢,嫉不嫉妒?」


    「切,你這是資本主義的腐敗思想,我正在外麵努力賺錢呢,就問你心不心虛。」


    商紹城笑了,「我有什麽好心虛的,你兩條腿兒停下來就沒錢,我在床上躺一年也照樣有錢。」


    岑青禾嗬嗬他,「床上躺一年,怎麽,您這是讓誰給打癱瘓了?」


    「瞧把你能的,你站我麵前再說一遍?」他言語恐嚇她。


    岑青禾笑得沒心沒肺,「有本事你來啊,我又沒攔著你。」


    商紹城氣得咬牙切齒,偏偏心癢難耐,拿著手機,他低沉著聲音說道:「你給我等著,兩天而已,又不是一輩子不見。」


    岑青禾不以為意的道:「到時候再說吧,我這人一向是活在當下的。」


    兩人吵了一會兒嘴,商紹城問她:「你在公司還是在外麵?」


    岑青禾避重就輕的回答:「在等客戶。」


    他說:「晚上下班別約客戶,早點兒回去,閑著無聊就跟你小姐妹兒出去逛街,正好蔡馨媛不也心情鬱悶呢嘛,多花錢,錢花出去了,氣自然散了。」


    岑青禾暗自嘆氣,現在別說花錢了,花什麽都沒用,坐門口傻等兩小時,連客戶人影都沒見著。


    不想讓他操心這些事,岑青禾主動轉移話題,「你晚上有什麽安排。」


    商紹城如實回道:「陪我媽去給她朋友過生日。」


    岑青禾道:「呦,不像你性格啊,怎麽一回家還成乖寶寶了?」


    商紹城聽著她盡是揶揄的話,不動聲色的說:「你現在也跟以前不一樣,看來你以前那些唯命是從和低眉順眼,全都是裝出來的,目的就是成功卸掉我的戒備心,好順利留在我身邊。」


    眸子微眯,他打趣道:「這麽一看,你很有心機啊。」


    岑青禾非但沒反駁,反而順茬說道:「那是,我這心機,不是我說,哼……」


    商紹城道:「你倒是說啊,也讓我開開眼。」


    「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他故意壓低聲音,誘惑道:「你悄悄告訴我,我保證不往外說。」


    商紹城自己都不曾發覺,隻要跟岑青禾在一起,他就會變得特別『不正常』,更恐怖的是,他適應了這種不正常,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常態。


    兩人打了半個多小時的電話,岑青禾手機電池隻剩百分之二十,低電量提醒,她說:「我先不跟你說了,我手機快沒電,身上沒有充電器,等我晚上回家打給你。」


    商紹城問:「這麽久了,你約的客戶還沒來?」


    岑青禾把這茬給忘了,聞言,她眼睛咕嚕一轉,連蒙帶騙的說:「我來早了,沒事兒坐咖啡廳等人,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商紹城低聲說:「利用上班時間給自己開小灶,岑青禾,你這是不想往上升了。」


    岑青禾趾高氣揚的說:「有你給我當靠山,我升不升還有什麽關係?」


    他莫名其妙被她的這句話給取悅了,心底高興,他唇角一勾,出聲道:「說得對,我罩著你,往後隻要是盛天的地盤,你就給我橫著走,拿出你剛才那股少奶奶的氣勢,別怕。」


    岑青禾低聲回道:「我怎麽有種丫鬟勾搭少爺,成功上位的即時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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